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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力见状道：“清风子无愧英雄二字，当年连仇人也佩服之至。可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万青控制住情绪，拜道：“多谢冯首领，在下受益匪浅。”
冯力笑道：“切莫着急谢我，我还有事相求。冯某很想一睹清风拳的风采，回去后告知老前辈，让他可以告慰先人。万兄弟可否为我等演练清风拳的绝技？”
见万青一脸愕然，他又道：“万兄弟不用担心，这次绝非前来寻仇。二百年前的恩怨，还有什么不可化解？这次就由冯某来与阁下试炼几招，万兄弟肯赐教吗？”
冯首领亲自与我对招？直到看见冯力从交椅上站起，并做出“请”的手势，万青才反应过来。
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向冯力及他身边的十来人拱手道：“因机缘凑巧，小子有幸学到清风拳的皮毛，可不敢自称清风拳传人。还望冯首领手下留情。”这些话也是姚师傅教的，今日果真用上了。
周围人一边笑，一边向后退。但由于人实在多，中间留出来的空地依然显得不够。
冯力见状道：“这样吧，闻听当年清风子三大绝招：胡旋手、碎心锤和阴阳刀，咱们只试这几招。”
没想到碎心锤这么有名！万青道：“好，先试碎心锤。”
他走到冯力身边，将双臂扬起，双脚变作马步，道：“请首领搭住我的双臂。”冯力照做。
万青吟出碎心锤的秘诀：“接手触敌，四臂相缠；沉身稳脚，扭胯晃肩；待敌挣脱，手移胸前；蓄势变锤，反袭心肝。”同时手脚缓慢示意，冯力跟着节奏，配合默契。
冯力赞道：“好！再来一遍，万兄弟尽管使全力。”
此次双方都用上力道，拳脚生风，场面立即大不一样。万青最后反拳时，在冯力胸前不远处停下。
四周一片喝彩声，有人低声道：“哪里像是清风？分明像暴风拳嘛。”
冯力点头道：“老前辈若见过此招，当知先辈们输的不冤。万兄弟，换下一招。”
忽听旁边有人道：“二位英雄切磋武功，为何不换一处僻静之所？”声音竟有些耳熟。
冯力收住身形，道：“原来是胡……胡师兄，有何赐教？”他一时记不起对方全名。
那人道：“赐教不敢当，贱名也不足挂齿，在下胡四。大庭广众之下，难免有以前或将来的仇家。冯首领武艺高强，自然不必担心，但也该为这后生着想，另选吉地才好。”
万青想上前与胡四朗相认，却被胡四郎用眼神阻止。此刻他倏然明白，这是胡师兄冒着得罪冯力的风险在提醒自己。他忙上前道：“无妨，无妨，再演练一招就收场。”
他口中念道：“腰为轴，手划圆，脚下让半扇；这边引，那边揽，顺势取中间。”比划完后，又道：“在下只学到了胡旋手的这一部分，比不得刚才的碎心锤熟练。至于阴阳刀，在下确未学过。”
冯力道：“既如此，等日后你学得纯熟，冯某再来讨教。”胡四郎话既已讲出，只得顺台阶下。
从远处传来一人声音：“三弟好雅兴！”接着是另一人声音：“看来弟妹们不够努力啊，哈哈。”
众人都向两旁闪去，中间一下显得宽敞起来。
冯力迎上前去，道：“小弟惶恐，怎敢劳二位兄长大驾出迎？应该是小弟前去拜见才对。”
裴璞道：“二弟三弟能来洛阳，已是给为兄天大的面子，这几步路算什么？”
卢仕镒道：“咱们兄弟间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言罢眼光向胡四的方向扫去。
胡四身前一人上前，躬身道：“在下奉家师开国侯之命，率师兄弟数人，前来恭贺裴首领寿诞。”
裴璞回礼道：“开国侯他老人家可好？请各位先入上席，裴某叙旧完便来相陪。”
胡四等人跟着管家走向裴府大门。趁人不注意，胡四向万青悄悄挤眼，眼神满含赞许。
此时裴璞道：“这位小英雄是谁？”
万青忙上前道：“在下是王讳伏飞副使手下，护送萧主簿来送寿礼。”
裴璞哼了一声，道：“王副使……为何不是舒州王家枪掌门？”
万青语塞，冯力在旁道：“兄长，这后生是清风拳传人，刚才小弟一试，清风拳果真名不虚传。”
只听卢仕镒道：“狗屁清风拳！每年去我师门挑战的人多去了，总有无耻之徒拿客套话来招摇撞骗。”
裴璞也道：“从淮扬到长安，总要先过河洛吧？我也未闻听哪位中原豪杰去挑战过清风拳。”
冯力略显尴尬，道：“清风子只辉煌数年便英年早逝，自然不能处处都去挑战。这位后生嘛，俗话道：莫欺少年穷，焉知以后他不能成为你我的劲敌？”
裴、卢二人故作惊讶状，他们的手下一起哈哈大笑。
万青忍住面红耳赤，深揖道：“在下奉命护送贺礼，业已完成。还有其它事情，先行告辞。”
他转身走出几步，旁边一人道：“倒是有几分骨气，就是武功配不上。”竟是齐二。
他只能假装没听见，目不斜视快步前行。一直走过拐角才停下来，用衣袖擦去夺眶而出的眼泪。
等止住眼泪，他正准备回驿馆，忽听见祁三哥的声音响起：“万兄弟且留步。”
祁三走近他身边，柔声道：“我刚到不久，知道你心情不好，过来陪你走走。”
万青有些哽咽，他道：“我没事的，祁三哥请放心。”
祁三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些事不必在意。不论是何人，都有忍气吞声的时候。”
万青点点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祁三也一样沉默。好一阵子，两人都默默而行。
最终还是万青打破沉默，道：“祁三哥，听说冯首领很懂女子心思，果真如此吗？”
话出口后感觉不对劲，万青抬起头，发现祁三正怒目而视，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万青没料到祁三会如此生气，连忙解释道：“祁三哥，你别生气，是这样……我喜欢一位富贵人家的女儿，但又怕她不同意，想借鉴一些冯首领的经验。”
祁三缓和了脸色，道：“原来如此，也不必瞒你。我家首领未出名时，曾心仪一位女子，结果却遭到戏弄。但他等靠一身本领闯荡河北，成为三俊杰之一后，情形颠倒，不少女子，哪个条件都比她好上千倍万倍，她们甚至连聘礼、名分都不要也想跟着首领。所以，与其费心去讨好，不如靠提升自己去吸引别人。”
万青怕又说错话，一边点头，一边口中称是。
过了片刻，祁三道：“给你讲件旧闻，说来也是佛门丑事。太宗时，梁国公房玄龄有个儿子房遗爱，深受太宗喜爱，太宗将高阳公主许配给他。可是高阳公主却不喜欢房遗爱，反倒与玄奘大师的徒弟辨机有了私情。据传公主与辨机私会时，房遗爱还替二人遮掩。唉，可能是承袭了他家惧内的家风。”
万青知道此事的后续，最后因为定情玉枕被盗而泄露，辨机被太宗处死。但祁三哥是什么用意呢？
祁三笑道：“你确实到了婚娶年纪，但须知男女之情最讲缘分，不是谁官大财多或谁英俊便一定能成。如果两情相悦，什么阻碍都不在话下；不过若有一方勉强，则多半成不了。”
见万青陷入沉思，祁三遂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尽心，便没有遗憾。”
话语间，二人已到路口。万青道：“祁三哥，谢谢你的开导。没准冯首领有事找你，你先去忙吧。”
与祁三分别后，万青回驿馆牵了马，问清罗记铺子的位置，原来距离他闯荡洛阳时的落脚住处不远。
若不是我心血来潮想闯荡江湖，怎么会到洛阳？不到洛阳，又怎么会遇见冬儿？这难道不是缘分吗？
想到这，万青心里舒服了很多。
到了罗记铺子，当初的住所只隔了两条街，远眺依稀可见。他想：以后有机会再回去看看吧。
他把香味诱人的牡丹饴小心放进包袱时，一位顾客进门，口中道：“今天菏泽寺可真热闹。”
菏泽寺？好像在哪听过。万青正要走出店门，忽然想起是在桃林寺时，济恩讲到菏泽寺听神会辨经。
那人正好也要出店门，万青问他道：“这位仁兄，是不是神会和尚又开坛辨经了？”
那人上下打量着他，万青解释道：“我是外地来的，闻听菏泽寺有位神会和尚很有名。”
那人这才道：“怪不得，神会和尚被卢御史⑩奏了一本，已经被贬去戈阳了。”
万青谢过那人，心想：不知济恩和怀能和尚知不知道此事，可别下次白跑一趟。
傍晚时分，万青赶回了弘农。陈校尉听完他的报告后，没有出声，只是挥手让他回去。
万青走进小巷，又看见小楼的灯光透过门缝洒在街面上。放在以往，他肯定会三步并作两步地进菜园，不能让冬儿多等哪怕一小会。但今天，他却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冬儿所在方向。
白天里三俊杰的形象犹在眼前，一个高挑修长，一个英俊文雅，一个华丽富贵。他们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在簇拥下，宛如众星拱月。自惭形秽的感觉在万青心中油然而生。
如果我能有三俊杰的一二成，冬儿肯定愿意嫁给我。
忽然同行的那两名小吏闯入脑海，自惭形秽又变作怒火中烧。万青连忙深呼吸几下调整心情。
江湖之事先放一边，我如果只满足于伙长，那么连低微文吏都可以对我呼来唤去，冬儿嫁给我岂不跟着受辱？不，我还要成为队正、旅帅……有了朝廷的正式官品，才能风风光光地迎娶冬儿。
万青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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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北周武帝宇文邕本来是佛教徒，但当时宗教势力（主要是佛教）逐渐变大，影响到了百姓安居和社会稳定，于是他在建德三年（公元574年）下诏禁佛、道二教，勒令僧人、道士还俗。
⑩指御史卢奕，是禅宗北渐的教徒，他污奏宣扬南顿的神会，使得神会黜离洛阳菏泽寺，先后被迁戈阳、武当、襄阳、江陵。 聚散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