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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会,万青觉得疼痛减轻,心想何必再让祁三哥辛苦一趟,便顺着山路向上走。
将至一处牌坊时,见旁边石凳上有几人或躺或坐。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万青看不清楚那些人面目,喊道:“祁三哥在么?”
其中一人猛然站起,不料没有站稳,踩着旁边另一躺着之人。那人抬腿一脚,斥道:“你他娘的急着投胎啊?人家没喊你,不是来跟你讨债的。”
挨踢之人不敢反驳,径直奔向牌坊下的万青。待走近看清万青模样,气势汹汹地骂道:“不知死活的乡巴佬!被人揍成猪头,还敢来吓唬老子?”
万青知道遇到一伙泼皮无赖,想着息事宁人,他赶紧低头避开,向山门前行。
哪知泼皮不肯善罢甘休,竟在后面追赶,嘴里嚷道:“老子今天晦气,输了一整天,想在这清闲清闲,还因你这乡巴佬害了挨老大一脚!不行,你得赔我。”
万青想着赶紧摆脱,不敢回话。只听后边泼皮喊道:“还想跑?快把身上铜板都交出来。”
不久行至庙门,却发现庙门已关,万青赶紧叩响门环,却没有回应。
见泼皮气喘吁吁地赶到,万青只好道:“我现在身无分文,望好汉体谅。”
泼皮狞笑道:“少他娘的装穷!这个时辰到庙里,准是有急事求佛祖保佑。与其给和尚们作香火钱,不如送与阿爷我,一样是普度众生。”同时向万青怀里腰间摸去。
万青闪身躲开,道:“我一文钱也没有,这才要想到去庙里借住一宿。”
泼皮道:“没钱?那把身上棉袄棉裤脱下来。”继续纠缠不休。
此时,山路下方传来阵阵嚷嚷声:“逮到肥羊了”、“不能吃独食”。
被压住的火气逐渐升起,万青不再兜圈躲避,任被泼皮一把抓住。
泼皮小声道:“刚才你痛痛快快地给老子多好,一会只能去求老大他们给你留条底裤。”言罢开始扒万青的棉袄,但几次伸手都被万青甩开。
万青冷冷道:“刚才你不跟着过来多好,一会只能求我别让你太丢脸面。”
泼皮道:“嘿哟,还会顶嘴了。老子不把你两边脸打成一样肿,你不知道老子厉害。”
等泼皮挥拳打来,万青施出“缠”字诀将泼皮手臂锁住,泼皮又一拳打来,万青如法炮制,顿时让泼皮不能动弹,只能喊着:“放开,放开。”。
此时,泼皮的同伙也纷纷赶到,见状将万青围住,有几人跃跃欲试。
万青双臂加力,身体微摇,被锁住的泼皮马上踉跄欲倒,口中也叫疼连连。
他沉声道:“哪位是老大?你的兄弟喝多了,好好扶他回去歇着。”言罢,像提一只羊羔一样将那泼皮提起,再扔倒在众泼皮面前。
此时,庙内传来祁三的声音:“哪个家伙皮痒痒了?没有去找你们,你们倒敢来撒野。”
随着打开庙门的“吱呀”声,泼皮们马上没了刚才的气焰,他们的老大忙道:“误会,误会,我兄弟确实喝醉了,在耍酒疯,我们找他找了半天,马上带他回去。”
万青松开泼皮,道:“天黑坡陡,小心别摔着。”
众泼皮不敢答话,一窝蜂溜了。
等泼皮走远,祁三道:“万兄弟,你心太软。如果是我,非把他们狠揍一顿不可。”
庙内传出另一个声音道:“阿弥陀佛,使不得。佛门乃清静之地,不可动粗。”
祁三摇头道:“这帮泼皮平时没少勒索你们,今天为你们出气,却又说使不得。”
一位年轻僧人跨过庙门,道:“祁施主,你们又不在此久留,一旦离去,他们岂不变本加厉?佛门讲究度化人心,比如这位施主刚才好言相劝,方合我佛家真谛。”
祁三自知讲不过理,只能摇头,拉过万青对僧人道:“这位是刚才提到的万青。”
又对万青道:“这位便是为你请的好郎中:怀能小师父。”
万青忙行礼道:“万青先行谢过怀能师父。”怀能合十回礼。
祁三道:“万兄弟受的是皮肉外伤,忍了多半天。烦劳小师父尽快看看。”
怀能合十道:“阿弥陀佛,请二位施主随我来。”
仔细插上门闩后,怀能领着二人向后院行去。他和祁三因对路熟无甚妨碍,万青却只能靠星光辨路,深一脚浅一脚,颠的身上的伤又疼痛不已。
进了一间僧舍后,怀能点燃油灯,让万青脱掉上身衣衫。他将油灯移近万青,只看一眼便惊呼道:“哎呀,怎么伤成这样?”
他对祁三道:“烦劳祁施主去柴房要盆火炭,一时半会敷不完,冻着就麻烦了。”
万青忙道:“不碍事,在下不觉得冷。”
怀能正色道:“万施主,你现在年轻不觉得,但寒湿累积于脏腑,年老后必悔之莫及。”
这些话让万青想起了影娘。他不再吭声,只是鼻子有些酸。
祁三答应一声去了柴房,怀能仔细检查了万青的胸腹腰肋背肩颈,眉头紧皱。
他让万青平躺,开始活血疏淤。过了一会,他道:“万施主,不是小僧存心要打探你们秘密,但为了对症施药,还请施主告知,怎么会伤成这样的?”
万青道:“哪有什么秘密?”把从渡桥阻敌的经过约略讲了一遍。
祁三已端着火盆回来,接话道:“万兄弟是条好汉!”
怀能道:“原来万施主并非冯师兄手下。”
万青解释道:“在下在弘农城当兵,离这也不算远,乘马一天便可来回。”
怀能活血疏淤完毕,道:“万施主,马上要热敷膏药,且忍耐些。”同时向祁三使个眼色。
祁三会意,道:“万青,那会我们骂丘八,是指那帮王八蛋,可不包括你。”
万青点头道:“明白,明白。其实在下也痛恨那群王八蛋。你们不知道,我家自搬到王家村,附近团兵时不时来勒索,简直跟土匪一样可恶。我要投军时,家里人死活不同意,讲投军只能去投边军。我反复声明投的是府兵不是团兵,他们才勉强……”
他没注意到怀能从药箱里取出几贴膏药,在火盆上烤热后走过来,趁他正讲的起劲时猛然贴在伤痛处,万青禁不住大喊一声“哎呦”。
祁三大笑道:“万兄弟,在渡桥上你是死都不怕,怎么现在倒喊起疼来?”
万青呲牙咧嘴道:“哪能不怕死呢?只是职责所在,必须得拖住齐二他们,顾不上怕了。”
怀能道:“职责所在,这话讲的好!”然后又猛然贴上另一副热膏药。
万青这次只呲牙,但没喊出声,接着道:“其实,还是齐二他们欠考虑。那条河的河水只有中间一段较深,他们只要骑马涉水而过,我就毫无办法。”
稍后,他又道:“或者他们中有一人下水绕后,那我也只有跳河逃生。”
怀能插话道:“阿弥陀佛,万施主舍身掩护同伴,佛祖也会保佑。”
祁三笑道:“可不是嘛,所以让我及时赶到。”逗得万青也笑了。
怀能总共在万青身上贴了六七处膏药,满头大汗,最后道:“万施主身上已无大碍,过几天便能痊愈。只是这膏药药性大,不敢用在脸上,还请万施主见谅。”
万青勉强用双手抱拳,道:“岂敢?让小师父劳累半宿,万青感谢还来不及。”
怀能对祁三道:“有劳祁施主在此照顾一宿,贫僧明日再来。”
祁三忙道:“怀能师父,我们哪能抢了您的住所?我们另去找地方。”
怀能拦住他,道:“万施主不宜移动,不必推辞。”言毕合十离去。
祁三将火盆的炭火拨旺,道:“有啥事只管喊醒我,今日赶了一天,确实困了。”
万青忙道:“祁三哥,你快去睡吧。”祁三应了一声,片刻间鼾声如雷。
万青一时间睡不着,想起幸亏有祁三的照顾和怀能的治疗,心里千恩万谢;他又想到王将军和其他弟兄们,不知他们已到何处;又想到齐二的狠话,不禁为王氏兄弟担心……
炭火将僧舍烘得暖洋洋的,疼痛的感觉逐渐模糊,万青终于在胡思乱想中睡着。
直到春阳透过窗户缝照在眼上,万青才醒来。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僧舍内并无他人。他活动了一下身躯,觉得疼痛大减,满心都是对怀能医术的敬佩。
他披衣刚刚下地,房门忽然打开,怀能站在门口,道:“万施主醒了,感觉可好?”
在他检查伤势恢复情况时,万青恨不得要把所有的感谢话全部对怀能讲一遍。
怀能止住他,道:“本寺斋饭时间将到,请万施主先随贫僧去洗漱。”
洗漱完,万青跟着怀能走进斋堂。只见中央已坐有几位僧人,但最中间住持的位置还空着,再旁边还零零散散坐着一些僧人。从蒲团数量看,这寺庙规模不小。
斋堂靠外还有数排案席,也全部摆上碗筷,应该是为冯力手下临时准备的。
怀能将万青领至临时案席后,走到中央几位僧人旁边坐下。
不久,从外边进来一大群人。最前面的应该是本寺的住持济恩,只见他约五六十岁,灰白的长须约有尺许,除披着的袈裟外,衣着与其他僧人并无不同,却自有一种庄重和威严之感。住持身后是双手合十的冯力,再后面是一长列整整齐齐端钵的僧人,以及一群装作斯文却仍显粗犷豪放的群雄,祁三也在其中。
僧人们很快在自己的位置盘膝坐下,冯力坐在住持对面,而群雄们费了好大功夫才坐好。然后饭头和菜头开始为每个人盛饭盛菜。
万青身边是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一看便是大饭量。饭头和菜头为他盛好饭菜后刚刚转身,他便端起饭碗准备开吃。
万青悄悄按住他,低声道:“稍等一会。”
那人并不领情,反问:“怎地不能?”在斋堂中显得甚是响亮,引得众人都往这边看。
万青的脸一下红了,连忙松手。那人哼了一声,正欲端起饭碗,又被另一旁之人在腰间撞了一下,他抬头看见冯首领正狠狠瞪着自己,才赶紧放下。
济恩住持却像没听见一样,见各人饭菜均已盛好,双手合十开始念起供养偈②,众僧和冯力也随即一起念诵。万青见状,也跟着轻声念诵。而群雄们只能坐着等待。
供养偈念完,济恩与众僧齐齐合十,这才动箸。群雄都是急不可耐,几乎是风卷残云般很快吃完,幸亏饭头菜头早有预料,很快为他们再次添满。但是寺庙的饭菜淡而少味,群雄们只吃个七分饱便不愿再吃,纷纷离座去了斋堂外。
万青不紧不慢地吃完,离座前不忘向住持施礼。他走到斋堂外,不见祁三踪影,而其他人并不认识,他又不想回僧舍继续躺着,便顺着几间大殿的方位向庙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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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按佛教仪式,在早斋、午斋前均须念诵供养偈(或供养咒),之后方可用斋。 聚散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