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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二年仲秋,弘农
一个仲秋的黄昏,万青走出书院,准备回菜园。
亲兵扩编已有一个多月,表明上看,万青的差事变少了,除非遇到重要场合,不必再摊上值岗、巡夜之类的苦差事。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像卫禄一样,每日去衙门点卯、操练即可。但实际上,万青觉得自己要操心的事更多了。首先,所带的几个弟兄都是仰慕他的武艺争着来的,自己必须尽心尽力地教导,才觉得安心。其他伙长的手下若来请教,他也不愿应付了事。
还有,小刘校尉答应了传授一弓三矢绝技,去学的包括自己、王继元、王促等十几名亲兵。但小刘每次传授前都要设几道关卡难为众人,对自己尤其苛刻:自己出现任何差错,小刘都会毫不留情便判闯关失败,得从第一关重新来过,但对别人只是重试本关;自己失败三次,这一天算白去了,连旁听都不行,但别人可以。
依万青以往的脾气,很可能早甩手而去,但这次的机会千金难买,他只能忍辱承受。他想,等我学会了一弓三矢,将来一定会加倍奉还。
只有回到了菜园,万青才感到时间归还给了自己。这并不是说回来后轻松了,其实更费神。在冬儿现身之前,万青必须把功法、拳法、刀枪、以及小刘折磨人的玩意都尽量练完。等到冬儿出现,他又要小心翼翼地与冬儿交谈,思如泉涌般弄懂冬儿的意图。万一某处出错,即使是很细微,也可能招致冬儿的一通责怪,或是变得冷如冰霜,那时又得搜肠刮肚地想办法让冬儿转怒为喜。但只要冬儿高兴,他就有满满的幸福感。
走进小巷,再有几十步便是自己的幸福泉源。想到此,笑意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万青脸上。
忽然,巷边屋檐下站起二人。其中一人身形粗壮,堵在万青身前,另一人头戴毡帽,立在一旁。
粗壮之人道:“是万青吗?”音调极为凶恶,再看他表情,虽咬牙瞪眼,却好似以前见过。
万青道:“正是在下,敢问……”还未来得及讲完,那人喝道:“好的很,吃俺一拳。”
万青侧身躲闪的同时,紧张思索对方来历。难道是库房那伙盗贼的同党来寻仇?想到此,万青留意身后,发现并无人截断退路,再看那站立之人也无夹击的打算,心中稍安。
躲过一拳后,万青瞅准对方第二拳打来之际,使出一招“震乾坤”。不想对方站的极为扎实,两拳相碰之后只是微微一晃,并没有露出破绽,并随即飞脚攻向万青下盘。万青随即换为“金蟾三步”,躲避的同时接连几个小碎步左右晃动,想从侧面寻找机会。但对方好似并不为之所动,接着又踏前半步,拧身侧掌拍来。
万青认出这招乃是熊罴社的“探囊取物”,在彪豹馆时没少跟同门对拆过。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以标准的“风声鹤唳”应对,一边伸拳中途截击,一边身体斜跃,躲过这雷霆千钧的一击。
万青再向旁边站立之人望去,那人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下半截脸,以及向上翘起的嘴角。
万青猛然明白对手是谁了。不等他再攻来,他喊道:“牤牛儿,停!”趁对手愣神的功夫,他一个箭步跳到站立之人面前,道:“祁三哥,你怎么来了?”
祁三摘下毡帽,笑眯眯地道:“几个月不见,万兄弟的功夫大有长进。”
身后的牤牛儿道:“老祁,你着急暴露身份干嘛?我才刚刚逼出这小子的弸彪拳。”
万青回身道:“这怪不得祁三哥,你的招式明显是熊罴社的,我还能猜不出来?”
祁三道:“你俩赶紧再打一阵,完了有事跟万兄弟讲。”
但知道对方身份后,万青自然不会像刚才那样认真,而是如同与牤牛儿拆招一般。不一会,牤牛儿跳到一旁,喊道:“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
祁三哈哈大笑,道:“真的不打了?别后悔啊。万兄弟,你的弸彪拳,怎么像是很久没练了?”
万青道:“是啊,没有豹变功,再继续练也只是混个熟练而已,所以干脆换清风拳了。”
牤牛儿嬉笑道:“练什么弸彪拳?哥哥我替你引荐,只要拜入我们熊罴社,保你当上内弟子。”
祁三忙喝道:“闭嘴!再胡说八道,下次再求我也不跟你一块来。”
牤牛儿并不生气,只是缩下头,假装瞅向一旁。
万青明白如果他表现出生气,牤牛儿只会更加得意,于是道:“没关系,都习惯了,我们两家的人只要碰面,不斗嘴才不正常。祁三哥,什么事啊?”
祁三郑重道:“是这样,我们冯首领想邀你当面一叙。”
万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祁三重复一遍,他才确信不是在开玩笑。
万青极力克制内心的激动,道:“我马上去请假,随你们去河东。”
牤牛儿插话道:“何必跑那么远?冯首领在洛阳,弄匹快马,一天便可来回。”
祁三解释道:“后天是裴小官的生日,冯首领带着我们去贺寿。自风陵渡一别后,冯首领向老前辈们问起清风拳,恰好有人知道一二。此次首领想着你离的不远,让我们来请你亲去一趟,当面告知。”
原来如此,不过也很不错了。万青道:“冯首领还能记起我,万某万分荣幸。”
又寒暄几句后,祁三道:“信我已传到,我和牤牛儿得赶路了。咱们洛阳见。”
万青急道:“你俩亲自前来,我连点招待都没有,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笑话。”
祁三道:“每次冯首领与那俩人碰面,事情总少不了,还有很多前来祝贺的江湖豪杰。我们早回到首领身边一刻,心里多一份踏实。万兄弟放心,我俩骑着快马,只需一夜,明天一早能到洛阳。”
牤牛儿也道:“我们申时进的城,到了将军衙门打听,当值的讲你去了折冲府,只好在此等着。”
万青不敢讲自己回城后直接去了书院,只能不停致歉。
祁三摆手道:“区区小事不必在意。你若再客气,等城门一关,我俩不能按时复命,该受罚了。”
万青想起春季在开国侯府的经历,只好同意,但坚持要将二人送至城门。
等万青再赶回菜园,高墙那边小楼的灯光已透过门缝洒在小巷路面。他知道今天又免不了被冬儿责怪,但转念一想,如此多少能弥补一些对祁三哥和牤牛儿的怠慢,心中才坦然一些。
果不其然,万青刚刚拿起听筒,马上听到冬儿生气的声音:“干嘛去了?知道我等了多久?”
万青忙不迭把刚才的事简述一遍,再补充道:“祁三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能让他们独自出城。”
冬儿仍怒意未消,道:“又不是不让你送,但你总得通知我一声,害我在此空等。”
万青刚想解释祁三他们着急出城,但忽然想到:以往他越想解释,反而越惹冬儿生气。于是他只好一个劲认错、道歉,并保证永不再犯。千言万语,总算让冬儿的火气逐渐平复。
万青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他道:“以后在院中拉一根绳,若我有事不能来,在绳上挂件皂色衣衫;若能来,则改挂白衣。如此可行吗?”
冬儿哼了一声,道:“拿你们军营中的把戏来糊弄人,能不能想个聪明点的主意?”
万青道:“哎呀,我人笨,只能想到笨办法,聪明主意自然要由聪明的冬儿想出来。”
冬儿没上当,反击道:“凭什么要我去想?做错事的是你,该罚的也是你。”
万青道:“那罚一斤洛阳罗记铺子的牡丹饴好不好?”
冬儿忍不住噗嗤笑了,然后道:“你就嘴贫吧!念在你记得我的份上,今天先饶了你。”
万青把听筒拿远,长长出了口气,又赶紧放到嘴边道:“冬儿太好了,谢谢你的宽宏大量。”
冬儿又叹口气,万青吓得不轻,只听冬儿道:“那明晚见不着你了?”
一股暖意笼罩住万青,他柔声道:“以后我们会天天厮守,现在不用在意一朝一夕。”
冬儿嗔怪道:“你怎么天天净想这些?不理你了。”
万青想象着此时冬儿一脸羞涩,不禁出神,直到闻听冬儿问:“你打算怎么去?”。
他忙道:“我向将军禀报,让我送寿礼到裴府。”
冬儿却道:“你真是笨死了。他的族叔好歹是大人①的上司,怎么能只派一名伙长送寿礼?”
万青一想果真如此,抓耳挠腮却想不出办法。
片刻后,冬儿道:“这样,你去向大人禀报裴首领生日之事,大人自会派官吏前去祝寿。然后你直言要随同前去致谢你的救命恩人,大人一定不会反对。”
万青由衷赞道:“冬儿真实聪明!这主意我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
第二天一早,万青本打算去见王将军。但他走至议事堂门口,却忽然心生胆怯。时至今日,他仍然时常感觉王将军与冬儿之父是不同的两个人。犹豫再三后,他还是转身走向值事厅,向陈校尉禀报此事。
等陈校尉从王将军那返回,对万青道:“将军怪你为何不早讲?现在只能从简准备贺礼了。”
万青辩解道:“属下也是昨晚刚刚想起。”
陈校尉道:“刚才我也这般替你开脱。你即刻随萧主簿出发,一路须听他令。寿礼送至后可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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