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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列队完毕，旋即开始短兵交接。这次不再互相试探，而是一开始便攻守分明。
但府兵的进攻不是预想的包围后前后夹击，而是选择正面交手。只是他们分作两排，第一排全力攻一阵后，立即后撤，第二排马上跟上，又是一通猛攻。如此循环往复。
陈校尉心道不妙，亲兵方的防线暂时还没有破绽，但在车轮战攻击下没有机会喘息，迟早会被耗得精疲力竭。必须想办法破解。
果然，没多久已有几名亲兵显露体力不支。幸好王继元已想出对策，他让己方变为弧形缩短接触面，两组放前排迎敌，一组在后排接应，顺便歇息片刻。
但饶是如此，亲兵方仍极为被动。府兵方注意保持恰好的距离，既能威胁到对手，也能使自己免遭被判出局的攻击。他们的策略，摆明了是要耗倒对手。
此时，陈校尉看见场上万青找个机会，与王继元抵声讲了几句，但王继元直摇头。万青显得有些着急，正要继续讲下去，府兵又一波攻势来了，万青连忙换到前排去抵挡。
又抵挡了十余合攻势，亲兵虽无一人出局，但多数已明显体力不支，而府兵们见状越发情绪高涨。万青几次趁机与王继元讲话，都是没等讲完便被打断。陈校尉看的出来，若非万青、王继元、王促三人确实神勇，使对手也颇为忌惮，亲兵方恐怕坚持不到现在。
忽然，王促高喊道：“继元、万青，你俩赶紧商量，前面有我顶着。”
万青终于有机会与王继元完整地商议，但王继元像是仍在犹豫。正在此时，前排一名同伴一声痛呼，原来挨了一下重击。但被换回后排后，仍向同伴表示自己还能坚持。
王促又喊：“万青讲的对，继元，听他的吧。”
王继元终于点头了，万青忙到前排换回已气喘吁吁的王促，王继元随即向他交待几句后，自己也上到前排，立在万青一侧。
王促略作休息，等呼吸稍微顺畅一些，也换到前排，立在万青另一侧。其余亲兵见三人均在前排，已知即将有变，立即咬牙抵住对方攻击，争取为他们节省些体力。
当府兵们又一次前后排交替时，万青大喊一声：“上！”王继元和王促同时挥动长枪，主动攻向对手。趁对手用长枪抵挡时，万青腾空踢向对手头部，府兵不由自主的低头躲避。刹那之间，万青跃到府兵前后排的空挡。
这显然出乎府兵们意料，多人一时不知所措。万青不待他们反应过来，立即舞起长枪向府兵下盘抡去，片刻间倒下四五个。但毕竟人员密集，抡势停滞，想再次抡已来不及。
万青立即仍掉长枪，拔出佩刀砍向最近几人。方才双方以阵列相对，长枪优势明显，但此时空挡狭小，佩刀正好发威，几招下来，四五个仍在发愣的府兵又被砍翻。
但余下的府兵们已从惊慌中回过神来，领头的都呼喊着同伴稳住阵脚，意图围住万青。万青见状，立即返身杀向前排几名府兵。那几人在王氏兄弟的猛攻下抵挡许久，几乎是强弩之末，现在见万青从背后杀来，顿时心惊胆颤，欲闪开躲避。
如此一来，府兵列阵正面出现了一个缺口。万青只要杀过缺口与同伴们会合，则府兵们不但人员损失三成，还被分割为两截，局势将发生逆转。
正在此时，只听府兵中一人大喊道：“顶住！顶住！”接着他跳至缺口处，几乎是以死缠烂打之势截住万青去向。紧接着，另几名府兵跟着冲过来，拼死要护住缺口。
万青明白，如让府兵得逞，则前功尽弃。他高声招呼同伴道：“冲啊，冲啊！”同时一边闪避拦截之人，一边攻向补防人的后背。
那边亲兵也知道此时是双方胜负关键，王继元一个手势，所有亲兵全部杀向缺口。在前后夹击下，补防的府兵全部被打倒。但这几人甚是强悍，坐在地上依旧未放弃抵抗。
在瞬间，另几名府兵跳进缺口，与前面的同伴一起，几乎是用身体死死阻止住亲兵会合。与此同时，还能站起的府兵都行动起来，以人数优势围攻亲兵，很快也打倒了两三人。
再看万青，他也认出拦截之人。卫禄如陷癫狂，身体连挨几下也不退却。而万青因考虑如何打开缺口而分心，在四面围攻之下，终究也挨了重重两下，不由燃起心头怒火。在愤怒支配下，他返身进攻。当对方用长枪想将他挡远时，他干脆拼着挨一下换来砍中对手一个，又砍翻对手四五人。只是，他离缺口远了，而围住他的府兵也都怒了。
陈校尉看在眼里，心知大事不妙。他顾不得许多，连忙冲上前去大喊：“住手！快住手！都住手！”有些士卒略有迟疑，但见同伴中有很多丝毫不顾命令，索性装作没听见。
陈校尉见喊话不起作用，直接向对战中心冲去。有好几次，枪刀拳脚都是在他身前脸边生生停住。而一旦停下，士卒们就不敢再动手了。场上的疯狂逐渐平息。
二刘、李、吴也随即全部跑过来，一边保护着陈校尉，一边把最后停手的几人踹翻在地。
最后过来的是张果毅，他一脸关切地问陈校尉：“陈老弟，你没事吧？”
陈校尉回道：“谢上官关怀，卑职没事。”
张果毅变了语气，道：“两边正到紧要关头，你为何突然闯入？万一有个闪失……”
陈校尉打断道：“禀上官，两边都打红了眼，再不制止，非闹出人命不可。”
张果毅“哦”了一声，不再开口。
几位校尉也不再理他，招呼身后未上场的士卒们去照顾场上的同伴。
等安置妥当，陈校尉估摸着各人火气差不多已消，命人把万青唤来。
他当着四位校尉的面，呵斥道：“大伙都是自家兄弟，去年冬天一起在这里同吃同住，过几天又要在衙门重聚，你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还不快快赔罪！”
小刘、李、吴纷纷拦住道：“算了算了，这小子也挨了好几下重击，扯平。”
只有大刘骂道：“你个狼崽子，老子当初教你本事，你他娘的就这样回报老子？”
他的口气恶狠狠的，但陈校尉从他眼光里看到的是满满的得意。
万青瞅了眼大刘，小声道：“当初是您一再讲，吃上军粮，就得事事争胜。”
一旁的小刘道：“哼！装啥装？有的人，见咱们输了比赢了还高兴。”
大刘正要反唇相讥，李校尉赶紧出来打圆场：“这娃子是块好料，我都想抢过来。”
小刘道：“既然娃子这么好，还不赶紧向王将军讨要回来收作干儿子？”
万青像是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属下要留在衙门。”
大刘脸上有些不自然，但他没出一言，只是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陈校尉忙上前拉住大刘，然后对众人道：“今天之事怪我，只教他们如何争胜，却忘了让他们顾念袍泽之情。这样，今天的比试算我们输了。”
小刘道：“我们怎能占这个便宜？这样吧，第二场算平局，公平合理。”
吴校尉马上道：“平局好啊，公平合理，皆大欢喜！”把包括大刘在内的众人都逗笑了。
回衙门后，陈校尉向王伏飞汇报经过。他才讲到一半，王伏飞已忍不住发笑。他道：“大刘小刘没有互相拆台，其中必定有诈。他们提出三打一恰到好处，再多便瞒不住你。”
等陈校尉汇报完毕，王伏飞问：“陈贤弟，谈谈你的感想。”
陈校尉思索片刻回道：“卑职想到三点。第一，此次选送的三十人都是合格人选，不必怀疑他们的能力与品性，以及四位校尉的称职与忠心。”
王伏飞点点头，道：“第二呢？”
陈校尉道：“第二，尽管卫禄偶有桀骜不驯，但危急关头能力挽狂澜，确系将才。”
王伏飞满意地点头微笑，像是在说：我早就讲过吧？你终于承认了。
陈校尉继续道：“第三，万青素来骁勇，堪为先锋之用。……”他瞅了瞅王伏飞的表情，接着道：“……前提是他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王伏飞摇摇头，道：“先锋应当魁梧壮硕，望之令敌胆寒。万青勇则勇矣，却难有那份与生俱来的霸气，且他一身江湖野性，还需磨练。”
陈校尉沉默片刻，道：“再补充一点。卑职领兵确实不是领兵之才。”
王伏飞见他脸上有些悲伤，安慰道：“陈贤弟何出此言？谁是天生会领兵的？”
闲聊几句后，陈校尉正欲告辞，王伏飞忽道：“贤弟稍等，有件相干之事还得有劳你。扩编消息传出后，四方神仙都想把自家子弟送来，有几人实在推辞不掉，名单在这里。”
他将一张纸递给陈校尉，道：“前面三人，纯粹是在此挂名，时日一过自然离去。中间几个，安排点清闲差事。最后一个是内府的，你也认识，不用特殊照顾。”
陈校尉道：“将军放心，卑职又不是第一次办理。”
王伏飞却道：“并非王某信不过贤弟，只是此次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若办成了，秋天募兵前的军俸和粮草都不用再担心。”
陈校尉大大松了口气，忙道：“将军果然运筹帷幄，卑职佩服万分。”
陈校尉告辞出来后，刚迈出院门，前面一人扑通跪下，连磕好几个头，口中道：“小的梁尔贺恭迎陈校尉。”
陈校尉看着他，笑道：“我正在纳闷梁尔贺是哪个，原来是你呀。”
那人抬起头，露出稚气未脱的年轻面孔。他道：“将军觉得原来的名字太土气，他就给小的改成这名字了。”
陈校尉道：“嗯，这名字文采十足。你起来，跟我走。”
走了几步路，梁尔贺小心翼翼地问道：“校尉，小的想跟着万青万伙长，可以吗？”
陈校尉觉得有趣，反问道：“为什么想跟他？”
梁尔贺明白心愿将遂，兴高采烈地道：“万伙长武功高，心肠好。”
毛头小子只懂得这些。陈校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好，依你。”
快到值事厅时，瞧见万青正在厅门外徘徊，愁眉苦脸不说，还不住唉声叹气。
万青也看到了陈校尉，立即飞奔过来施礼。
陈校尉骂道：“万青，你哭丧个脸给谁看呢？是不是觉得老子训你训的不对？”
万青嬉皮笑脸道：“属下哪会不知好歹？谁不晓得您打是疼骂是爱。”
陈校尉猜他有事求自己，故意道：“听清了啊，此次别人都有奖赏，唯独没你的份。”
万青有些失望，道：“不是吧？我是把王将军的事当作自己的事，一时头脑发热罢了。”
陈校尉道：“这句话还算中听……”但王将军在场时你怎么就不会讲话呢？
他继续道：“也罢，老子给你一个特别奖励。上回和这回提的伙长，都只是个空衔。现在老子让你第一个名符其实。过来，粱尔贺，拜见你的长官。”
梁尔贺兴冲冲地过来深深一揖，万青扶住他，冲他一笑，眼光又向陈校尉望去。
尔贺开口道：“万哥哥，你不认得我了？”
万青回头仔细瞧着尔贺，忽然惊叫道：“呀，你是二黑。个子蹿高一大截，嗓音也变了，已经长成一个男子汉。难怪我刚才没认出来。”
陈校尉道：“原来你俩认识，那好，你们好好聊，本校尉要忙了。”
万青示意尔贺稍等，奔到陈校尉身边道：“校尉校尉，属下有事相求，您一定要答应。”
陈校尉板着脸道：“先讲什么事，再看老子心情。”
万青道：“那会当着很多人的面，我不该直接拒绝大刘校尉，惹得他生气。随后我想去找他解释，他也不肯见我。唉，还被朱十三那混球骂我白眼狼。”
陈校尉道：“这个大刘！还是那犟驴脾气。行，等他气消的差不多，我去替你求情。”
言罢他转身欲走，万青连忙道：“校尉校尉，属下话还没讲完。”
陈校尉不耐烦地道：“有屁快放，以为本校尉跟你一样清闲？”
万青小心地道：“大刘校尉那里属下可以自己去，属下是想求您跟小刘……您先听我讲……您跟小刘讲，属下想学一弓三矢。他当众许诺过，谁想学都会倾囊相授。”
陈校尉上下打量万青几遍，道：“小崽子你行啊，这算盘打的够精！既学会了人家的绝技，还帮着大刘压人家一头，最后让老子当恶人。门都没有！去去去。”
傍晚时分，好不容易忙完公务的陈校尉走到厅外，又想起万青求自己的事。他转念一想：其实这主意挺不赖，既能激励亲兵和府兵，也能制衡小刘和大刘。嗯，不妨一试。 聚散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