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翊未语,只无奈挥手对那亲兵道:“跟上去,”后者微愣之后便急急应下,刚想抬步离开却又闻司空翊道,“让兄弟们加紧操练着,别有事没事看热闹。”
亲兵又是一愣,半晌才大声回了句:“是!”随后转身一看宋歌快要走远,哀叹一声快速跟了上去。
宋歌是在军营入口看到施老夫人和玉华的,她们还是半月前那一身装扮,宋歌微顿了一下步子,将自己的军服整理了一下,又把宽大的外袍朝左侧手臂处遮了遮,看上去那褪了大半的血肿就没那么刺眼了。
玉华先看到了宋歌,她怔了一下便凑到施老夫人耳边轻轻提醒了一声,就见那年逾古稀的老妇慢慢转头,浑浊的眼珠子远远瞧着宋歌。
两侧守门的将士这几天对宋歌已经熟悉,不就是那个一朝飞上枝头的病少年吗?和将军不清不楚的那个?
他们犹豫了一下收了拦着施老夫人和玉华的长枪,武器收回的声音清脆,却没那老妇动作迅速!
“砰”一下,不仅当场几人震在原地,连远远在营中边操练边偷偷打量的将士们都停下了手中动作。
宋歌须臾回神,但见施老夫人和玉华已齐齐跪倒在地,膝盖触地声响亮,宋歌来不及去扶上一把,那根当初落在她肩头的拐杖已横在眼前。
“老身我来负荆请罪了!”施老夫人直直地挺着腰板,头高高抬起,将自己的拐杖举到宋歌身前,“那日我怎么打你的,你再怎么打回来,否则老身便无颜面对这一城百姓和数万将士!”
玉华闻言不出声反对,只跪着朝前挪了两步轻轻道:“婆婆年岁已高,这一杖便由玉华来代。”
“胡闹!”施老夫人重重呵斥一声,扯了玉华一把,依旧双目炯炯地看着宋歌,虽然那眸子聚焦不得,但宋歌仍可以感受到她的坚定。
宋歌叹口气,施家满门忠烈,连女眷都如此硬气,她受不起。
“这一杖我会还给你。”她说,连守卫的将士和身后跟着的司空翊亲兵都愣了愣,寻常的人,不该是忙着将人扶起且嘴里念叨着“您这又是作甚”的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全变调了?
宋歌却不管旁人怎么看,只慢慢蹲下身子定定看着两人道:“但得等大军将外敌击退出我西庭边境后,”她顿了一下,施老夫人和玉华眸子亮了亮,“外敌一日不退,源城就一日尚处危险中,没有完全达成一城安宁的承诺,我还没有资格动西庭儿郎的遗孀。”
她未给两人反驳的机会,只复又深深看了她们一眼,须臾便道:“况且……这一跪,我受之有愧,哪能再以恶礼还之?”她不过是在城内动了动小心思,跟疆场真正杀敌抗战的将士来说,还差得太远。
施老夫人也回望她,半晌忽然叹口气,就着宋歌搭在她手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施老夫人知道这手是她受伤的那一只,动作轻柔地似抚过一般。
“那老身便等着那一天。”她说完,颤颤巍巍扶着膝盖站起来,玉华和宋歌赶紧搭了一把,施老夫人却淡笑着挥开,一个人转身慢吞吞往回走。
“施家一门忠烈,却少了可担风雨的女眷。这天下疆域,不缺英雄儿郎,缺的只是那不让须眉的巾帼。什么时候这巾帼卷了山河风雨,老身便是折了自己的骨作巾帼掌下的拐杖,也甘得死而无憾。”
施老夫人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话,那话荒诞奇怪,将士们都听不大明白,却只有宋歌一人怔在满地,久久不曾有所动作。
那日后,营地的将士们才知道,原来战乱那一日激起他们士气、让战况陡然转变的“战鼓声”,并非从天而降的奇兵,而是那个叫吴归的少年一人所为。
听说他只是用了城内上百头牛羊和百姓家中的支架而已。
听说他为了借那支架还莫名挨了一棍子。
听说他近来颇得将军信任,不日便要升参将。
听说他叫吴归。
将士们疑惑,吴归是谁?不认识。他们只知道那个最近成了将军心头宝的少年。众人心照不宣,若这仗能打到云开日出凯旋归朝那一刻,世子殿下又该有世子妃了吧?
可还有个大问题,等世子爷继承了成王府做了那王爷,下任小世子怎么办?生得出吗?
众人最近老是陷入这个思维漩涡,战端未再起他们便多了许多闲暇时日,可总也得不出最终答案。
罢了罢了,这事就丢给成王和王妃去烦恼吧。
半个月,急行返朝的五万大军临近帝京城。
最后一次全体休整在帝京城外近郊,司空震安排完了扎营事宜后,独自在帐内坐定。
这一路他派出去打探司空翎消息的人去了又回,却始终没有那丫头半点风声,她就好像一夕之间从人间蒸发,连成王府多年遍布在各地的眼线也没探查到任何。
司空震叹了口气,有时候,或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还没有传来尸身已经找到的消息,不是吗?
他掀开帘帐,西北这时候还算浅夏,南方这里倒已经有了丝丝炎热,夜晚蝉鸣声渐起,扰了众人清梦。
他睡不着便站在帐房口看天际繁星,西北少有星月之夜,帝京这里却惯常见,若此时妻儿身边相伴,这景致倒的确美。
可惜啊可惜,生逢乱世,妻儿四散,大丈夫家国天下,哪还能有这闲情逸致去欣赏这星空万里?司空震握了握拳,明日大军就能进城,先平了这内乱,再去忧外敌吧。
鸡鸣起第一声,大军便迁帐准备进城。
晨间的帝京燕渡街和往常一样萧瑟,记得镇关大军启程那日,街上还人头攒动,如今不过短短两月,帝京便如空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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