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应了,立时签去正殿向宣顺夫人回禀此事,苏絮则转身进了另一间内室。这事儿来的匆忙,此刻上官贵嫔还不曾赶到。唯有苏絮因着在偏殿的另外一间屋子里,才能适时的赶到。
屋里乱糟糟的吵闹不止,延泓此刻被嬷嬷抱在怀里,那嬷嬷不住的拍着他的背。大皇子的两只手一张一张,面上被闷得有些发紫,哭声都十分虚弱。嬷嬷纵然心急不已,也不敢大力的去拍皇长子,手上的力气多少有些不痛不痒。
苏絮瞧着也是心急不已,排开慌乱的几人要去接嬷嬷怀中的延泓。乳母瞧见她的这番举动,如何能肯,立刻拦住了苏絮,面上极是惊惧不安,阴阳怪气道:“这时间人多手杂,不必敏贵嫔娘娘费心。元慈帝姬也才出门,娘娘应着声的就进来了。倒是该好好照看好元慈帝姬才是!”她语气虽也带着三分的恭顺,却在话里话外存了另一个意思。她是上官氏的家生奴才,自然心疼护主。
她不开口还好,这一说话,让苏絮想起方才元慈惊惧不已的哭泣,登时怒气上窜,斜睨着她,立目严肃道:“是本宫没有照看好元慈帝姬,还是你们没有照看好皇长子?”苏絮语顿,面上亦发森然冷硬下来,“皇长子情势危急,这功夫你不费心费力的请御医,寻上官贵嫔。倒是有时间在长帝姬的面前乱嚼!什么死不死的话都敢往外浑说,也不怕忌讳吗?”
乳母方才也是一时气话,闻听苏絮的质问,当即挂不住脸,讪讪的辩道:“委实是长帝姬……”
“混帐!”苏絮十分威严的怒声呵斥道:“长帝姬是什么身份,连着宣顺夫人平日里也不敢多说一句重话。如今竟能由着奴才在帝姬的面前耀武扬威吗?若是皇长子当真有什么不测,第一个该死的就是你们这些人!”
诸人听见苏絮这番话,才有些害怕。那乳母面上犹自不甘的跪地,忙道:“奴婢有罪,奴婢是无心的!”苏絮挑一挑眉,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允自上前去接过延泓,让他斜斜的趴在自己的臂弯里,朝着他的背重重的拍了几下。虽是没能立时好转,却到底不似方才那般痛苦挣扎的样子。苏絮正要再上手拍,忽然听见屋子外,厉声喝道:“住手,给本宫住手!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循声抬头,跟在皇帝身后的上官贵嫔惶急的抢步跑上前去,一把将霍延泓夺了回来。苏絮被喝的一怔,见是皇帝带着宣顺夫人、上官贵嫔、汪御医几人赶到。忙敛衣上前,对着几人福身请安道:“皇上万福,宣顺夫人安康!”
霍景嵩面色发沉,微抬下颌,示意她起身,严肃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苏絮正要回禀,倒是方才跪着的乳母不等她开口,膝行着上前抢道:“皇上、娘娘快救救奴婢吧。敏贵嫔要杀奴婢啊!”
苏絮心里冷然一笑,也不答霍景嵩的话,当即急声道:“现下还是大皇子要紧。”她也不多言,汪御医自然不敢耽搁,赶紧从上官氏的手里接过大皇子。微诊看一回,便又是苏絮方才那番样子,把大皇子放在手臂上,用力拍他的背。霍景嵩这才觉出苏絮的用意,在心里大是安慰。不觉上前一步,拢住苏絮持在小腹前因为焦虑不住绞着的双手。苏絮因着皇帝进门时的问话心里存着不快,忽然被他握住双手,眉心才将将的宽了两寸。
汪御医拍了好几回,终于让延淅把嗓子里卡着的菜粒儿吐出来。此刻大皇子已经是奄奄一息,再晚些,只怕就当真性命不保了!上官氏瞧见儿子缓过来,这才破涕为笑,安下心来。忙接过延淅,为他轻柔的顺着背,嘴里不住的念叨,“阿弥陀佛”。
宣顺夫人也跟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庆幸道:“总算是安然无恙了!”
上官贵嫔仍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淅儿无事了吗?”
汪御医道:“无事了,”他语顿,又叮嘱道:“大皇子尚年幼,不宜用七宝羹这类的吃食。平日饮食该细细的,方便咽才好。”
上官贵嫔尚不知道大皇子是因何卡主嗓子,宫人着急,也没有禀明是元慈帝姬喂给他的。她听了汪御医这话,立刻勃然变色道:“是谁给淅儿喂得七宝羹?”
乳母立即回道:“是长帝姬。”
霍景嵩闻言,不觉挑眉疑道:“元慈好好的给淅儿喂七宝羹做什么?”
乳母极快的瞥了苏絮一眼,面上有些为难道:“奴婢也不清楚,大皇子见长帝姬要了七宝羹来吃,他便也嚷嚷着要。奴婢想着,吃这个也是映节气。就下去想给大皇子做一碗细细的,好入口。刚一回来,就瞧见元慈帝姬往大皇子的嘴里送,奴婢想拦着也拦不住了!说来,奴婢已经去取了,元慈帝姬何必非要喂给大皇子呢?”
霍景嵩面无表情,又问道:“别人不在吗?”
乳母立时回道:“大皇子支使着蓝嬷嬷去寻奴婢,二皇子与四皇子都被抱去了别处。奴婢也不晓得,元慈帝姬因何把两个跟着的嬷嬷乳母打发出去了。”
宣顺夫人面上一沉,静默的问道:“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乳母双手袖在袖中,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婢有一说一,并没有旁的意思。”
霍景嵩道:“元慈在哪呢?”
苏絮本想作答,结果刚启唇,就见乳母斜眼盯着她,急急开口道:“敏贵嫔应该清楚,元慈帝姬闯了祸才出门,敏贵嫔就过来了!”她话音刚落,上官氏怨恨的眼光便跟着落在了苏絮的身上。
苏絮心里发恨,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转头与霍景嵩禀道:“臣妾陪着长平郡夫人在另一处屋子里歇着,听见外面吵得沸反盈天,才出门来看。瞧见元慈帝姬被吓得躲在屏风后面,失了神。臣妾好劝歹劝的,让白檀送去长平郡夫人那边定惊安神去了!”她在“失了神”一处话音特意咬的重重的。
正此时,替元慈帝姬取香球的嬷嬷也赶了回来。见站了一屋子的人,也唬的微微一怔。才回神过来请安。宣顺夫人原本心里就有气,这会儿瞧见照看元慈的嬷嬷回来,怒极道:“混东西,让你好好的照看长帝姬,竟敢扔下帝姬一个人!”
嬷嬷忙放下手里端着的红木托盘,跪地叩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帝姬让奴婢回宫取香球,帝姬早就准备了,是奴婢浑忘了,才不得已回去取的。想着还有徐妈妈在……”
宣顺夫人也不容她多解释,别过脸道:“明日自己去宫正司领二十杖,往后也不必伺候帝姬了。”
嬷嬷闻言,当即变了色,跪地告饶道:“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不敢了!”
上官贵嫔因为大皇子乳母的点拨,心里极是疑心。当即似笑非笑的讽刺道:“夫人以为,杖责二十就完了吗?”她说着,犹自惊悸委屈的与霍景嵩道:“皇上,淅儿险些命丧黄泉。这件事儿可不能就这样轻易的遮过去,必定要好好彻查一番。”她说着,狠狠剜了苏絮一眼,“若是有旁人指使,如今得过且过,那么淅儿往后岂不是更要凶险!”
宣顺夫人强压着怒气,清冷笑道:“上官贵嫔太过杯弓蛇影,不过是孩子间不当心的事儿,哪儿会牵扯出旁人刻意指使!”
霍景嵩微微思索,扫视着殿上的几人。这时间倒是太后身边的方姑姑进了门,道:“皇上万福金安,几位娘娘安康。太后说,筵席该开了,无论出了什么事儿,都请皇上等燕饮过了再说!”霍景嵩负手转身,一面阔步往外走,一面与诸人道:“照着太后的意思办。”
上官氏立时有些怏怏不乐,扭了身子道:“臣妾留着看顾淅儿,不去了!”霍景嵩也不出言关怀,立时踏出了内室,往正殿过去。
宣顺夫人并没有随着皇帝一同离开,而是拦住了苏絮去看元慈。
元慈正靠在顾璎的怀里。因为哭的累了,困顿的睡了过去。宣顺夫人稍稍安心下来,嘱咐嬷嬷一刻不离的跟着。才与苏絮、顾璎往正殿筵席上去。
三人走在回廊里,宣顺夫人见四下无人,咬牙切齿的埋怨道:“上官氏与林氏都是喂不熟的白眼儿狼,难怪要物以类聚。无论你从前是真情还是假意,也总算帮过她。如今听着奴才的撺掇,就要把你生吞活剥了似的!你若是要害皇长子,方才又何必帮他拍背呢!”
苏絮哼笑道:“她们眼睛里除了自己的那点权、宠,还能瞧见什么?元慈虽不与泓儿养在一处,可到底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她们视臣妾与泓儿为敌,遇见这样的事儿自是惊心了。今日的事儿出的巧,惹得她一心,臣妾也并不奇怪!”
顾璎心里也极是不悦道:“方才慈儿进门,吓得什么似的。从小到大,她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谁不是宝贝一样的宠着她,疼着她。上官氏竟也敢将这样无稽的恶毒猜测落在她的身上,妾身这个做姨母瞧着都心疼的不得了!”
苏絮听得顾璎这话,倏地含笑,曼声道:“夫人与嫂嫂安心吧,慈儿受得委屈,我必定给她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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