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想起上午,吴德全在长乐宫回禀皇帝的话,闲闲一笑道:“想是军中的事儿,到开宴的功夫也就回来了!”苏絮说话间,秦家的命妇笑如春风一般的走过来。极是恭谨的对着苏絮一福,道:“敏贵嫔娘娘万福金安。”
“两位夫人请起,”苏絮面上不觉带着应付的淡然笑意。
秦家的两个命妇进前,越发熟稔道:“竹儿在家书里时长提及娘娘的恩德,”她说着,回首向跟在身边的年轻妇人睇了一眼道:“妾身备了些薄礼,还望娘娘不要嫌弃才是。”
苏絮含笑道:“本宫无功不受禄,秦夫人何必客气呢!”
秦夫人满面堆笑,极是恭顺道:“娘娘若是不嫌弃这礼轻,请收下吧。否则妾身无功而回,怕是要被太后与竹儿怨怪了!”
苏絮眉目一动,温然笑道:“既是如此,本宫便却之不恭了。”又转首与白檀道:“先收下秦夫人的礼,再把皇上新赏下来的那对官窑的白釉净瓶当回礼送给秦夫人。”
白檀喏喏道了句“是”,秦夫人带着儿媳忙跪地行礼。苏絮笑着抬手让其起身,面有歉意道:“嫂嫂有孕,不宜久站,本宫先失陪了。”语落,也不待二人多言,忙扶着顾璎转身往偏殿休息之处去。
“这些命妇今日倒是难得这般殷勤趋奉。”苏絮扶着顾璎的手坐下,闷闷叹道。
顾璎一手撑着腰,笑盈盈道:“娘娘如今得宠,又照养着一等一尊贵的嫡皇子。今年正逢选秀,她们如何敢不殷勤!”
苏絮这才回过味来,悠然笑道:“她们可当真是未雨绸缪,各州的名册还没递上来,京里的贵戚便忙不迭的给自家女儿铺起路来了。”
顾璎抿嘴儿,淡然笑道:“往昔那些士族自然是骄矜倨傲,可如今皇上对崔家动了手,他们如何还敢泰然处之。女儿进了宫,总算多了一成保靠不是?士族大富大贵的前途,除了朝堂的政绩、战功之外,进宫也是一大出路呢。”
苏絮不以为然道:“若是有崔氏那样的女儿,倒不如留在家中来的安稳,平白给皇上贬斥的把柄。”
顾璎笑道:“有几家的女儿是像娘娘这般聪慧机智的,”说到此处,她不禁语顿,转眸不屑的低低哂笑道:“正房那边也打了主意,想要借着今次的选秀,让四姑娘入宫呢。”
苏絮闻言,立时嗤笑道:“哼,入宫,她们以为什么品格的人都能入宫吗?苏沅那样的性子,没个两三日,便会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倒是真敢起那个心思。”
顾璎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肚子,徐徐道:“正房的人如今被梓裕压着,活得谨小慎微。瞧见娘娘一朝得宠,四房的人跟着鸡犬升天,她们还有什么主意是不敢打的。大姑娘都快要二十了,梓裕给选了几次夫君,她们都留着不让嫁人。不是正等着四姑娘飞上枝头,能帮着大姑娘选个好姻缘吗?”
苏絮讽刺一笑,冷冷道:“曲氏从来都是个不安分的人,做了十多年的当家,如何肯屈居人下。”
顾璎随着她颔首,鄙薄的叹道:“她还妄想着苏云玦能回来呢。说句不中听的,苏家老小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苏云玦做的孽。她还想着让他回来造孽!”
苏絮讥诮的笑起,“她何时能有这个志气?正房的人不争气,全怪她自己作孽。我还以为,经过上次归宁一事,她们能有些收敛。原来是憋着坏水儿呢!”
顾璎拍了拍苏絮的手,曼声道:“娘娘若不喜欢,妾身拦住她们便是。”
苏絮眯目,极轻的笑起,“皇上是什么性子我最晓得,苏沅那样的人,实在无福承宠。嫂嫂回去劝一劝,若是她们一意孤行,倒也无谓再费那个心思。让她选秀便是,我倒是要瞧瞧,她有什么飞上枝头的本事!”
顾璎恬然颔首,“晓得了。”她话罢,抿唇一笑道:“一家有入宫的妃嫔,其姊妹便可以不必进宫选秀。菱儿也十五了,妾身琢磨着就不让她参选了。该好好寻一门好亲事才是!”
苏絮也不觉抿唇,盈盈笑道:“全依着嫂嫂做主了,只是菱儿这喘症是个难处。不晓得哪个人家能……”苏絮语落,面上笑颜散去,忧心忡忡起来。
顾璎垂首,笑着依依说道:“妾身倒是挑了几户人家,一是妾身族叔的庶子,虽说是庶出,可也是个有本事的,如今在吏部任正五品的文官,比菱儿年长个三岁!二是弘农杨家旁支的嫡次子,与菱儿年龄相当,如今还在国子监读书,准备着明年科考。还有一些自是比不上他们两个,不过也是富贵之家,礼数周全的很!”
苏絮不觉连声赞道:“我听着都是极好的,可见嫂嫂用心择选。”
顾璎细声细语道:“我想着,先去寻人问问意思,若是菱儿也同意,还得请皇上为菱儿赐婚。这样也风光一些!”
苏絮闻言,自是心绪大好,“嫂嫂想的如此周全,倒是让我这个做姐姐的自愧不如了!”姑嫂二人正闲闲叙话,便听见外面忽然吵嚷起来。苏絮眉心微动,拉住顾璎道:“嫂嫂身上不便,还是在这里歇着,我去瞧瞧吧。”
顾璎略一颔首,“若有什么不妥,请娘娘派人来知会一声。”
苏絮低低“嗯”了一声方出门,循声而去,只见偏殿的明间内吵嚷不止。元慈帝姬正躲在屏风后面,一边怯怯的哭着,一边极是害怕惊心的打量着来人。宫人进进出出,谁也没瞧见她。苏絮微提裙摆进前,俯身牵了帕子替元慈插着眼泪道:“帝姬的乳娘呢?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
元慈瞧见苏絮,“哇”的一声委屈的大哭起来,扑进苏絮的怀里道:“敏母妃,儿臣闯祸了!”
苏絮心疼的抱着元慈,安抚的拍着她的背,慢声细语道:“慈儿乖,有什么了不得的祸事值得哭成这个样子?”
元慈的小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抽噎着道:“我……我……给……延淅喂……七宝羹,他噎住了。噎的喘不过气!奶娘说,延淅快死了!”元慈说着,极是惊惧的哇哇大哭。
苏絮闻言,心里一震。扶着元慈的肩膀,急忙询问道:“那大皇子现在在哪儿呢?”
元慈小脸儿哭的通红,眼泪珠子不分瓣儿的往下落。她回身指了指另一端的屋子,“在那边呢,奶娘看着,已经让人去请御医过来了。”
苏絮忙不迭的为元慈擦着眼泪,耐声哄道:“乖慈儿,快别哭了。有敏母妃在呢,没什么可害怕的。你先与敏母妃说说,为什么要喂延淅吃七宝羹,一旁的乳娘嬷嬷都去哪儿了?”
元慈勉强将泪意咽下去,费力道:“徐妈妈给儿臣捧了一碗七宝羹,延淅也嚷着要。伺候延淅的乳母去给他准备,延淅嫌着她们慢,就又让照看的嬷嬷去催了。他嚷嚷着饿了,就来管儿臣要。儿臣磨不过,才喂给他的。”
苏絮微微缓了一口气,蹙眉道:“那屋子里都有谁,伺候你的乳母嬷嬷呢?”
元慈咬着嘴唇道:“儿臣让徐妈妈下去准备果茶,又让跟着的嬷嬷去取之前给弟弟妹妹准备的香球过来。”
苏絮颔首复言,“屋子里还有旁人没有?”
元慈摇头道:“没有了,延泓嚷着出去玩。圆儿也跟了出去,延泽的乳母和嬷嬷抱着他喂药去了,谁也没在屋子里。”
苏絮牵着元慈的手,曼声道:“慈儿别怕,与敏母妃一道去看看皇长子,许是他现下好了呢?”
元慈别扭的缩着身子,抽抽搭搭道:“可是,可是乳娘说,大皇子如果死了,儿臣也……敏母妃,我怕!”
苏絮面上一紧,拉着元慈的手,问道:“是哪个乳娘说的,是徐妈妈说的?”
元慈嗫喏着答,“没有,徐妈妈还没回来。是延淅的乳娘说的。”元慈平日里最是活波开朗,天不怕地不怕。今日竟能因为一个乳娘吓成这样,只怕那乳娘也是说重话,斥责了她。才吓得她躲在屏风后面无助啼哭,更是唯唯诺诺的惊心不已。
苏絮心里发恨,别过头与春如道:“你带着慈儿去长平郡夫人那边坐一坐,”苏絮话罢,俯身软声安慰着元慈道:“慈儿先跟着春如姑姑去姨母那坐坐,敏母妃去替你瞧瞧皇长子。”元慈这才稍稍安心的点头,跟着春如往顾璎在的那处去。
白檀紧抿着嘴唇,忧心道:“若是皇长子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元慈帝姬……”
苏絮在心里亦是担忧这件事,“又能如何呢,难道皇上还要用元慈来给延淅填命么?怎么说,元慈都是嫡长女,延淅纵然是长子,也是庶出。”
白檀沉思着犹豫道:“只怕给旁人借题发挥的机会。”
苏絮知道她的担心不无道理,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还是立刻叫人去知会宣顺夫人一声,早早准备着才好。若是一会儿闹僵起来,只怕败了晚宴之兴。何况当着这些皇亲国戚,越发丢了皇上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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