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听言,心下一惊,未料姬夫人说起此事,她抬头愣愣的看着她,在姬夫人的目光下,居然,脸色微红。
她的不自在落在姬夫人眼中,似明白了几分。
“果真是你?”
“然。”辛夷低头应道,“辛夷在君上寝殿,只为禀报祭祀之事。”
“哦?”姬夫人自不相信,这一声透着几分暖昧不明。
师玉听了,目光倏冷。
“禀报祭祀之事,会去寝室?……既然,你心中羞涩,君上也糊涂,竟然不报之内官,待君上归来,老妇就向君上提议,给你封号了。”
辛夷听言脸色更红,姬夫人又道,“然,你也清楚,君上对栾姬情深……”她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你与栾姬一向交好,同为君上妇,愿你们能一直保持这份和睦。”
“辛夷并非姬夫人所说……”
“你退下吧,老妇累了。”
姬夫人说完,闭上了双眼,不给辛夷说话的机会。
辛夷怔了半晌,只得行礼退下,姬夫人复尔睁眼,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笑。
辛夷出了寿安殿,心情复杂,本为战事,倒为自己讨了封号,她摇摇头,暂且不管,还是想想如何让郑国反楚投晋。
她站在回廊上,心思百转,想着孙周内忧外患,只为他心疼,叹一口气,抬头看着灰蒙的天空,云层极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然,只要你安好,便是晴天,即便……她看了看郑姬的子衿殿,咬咬唇,急步而去。
对于辛夷的到来,郑姬很是吃惊,令寺人迎进后,赐座上浆,但见她的脸颊,心下诧异。
“女祝的脸?”
辛夷下意识的抚了抚,“无碍。”
她没说原因,郑姬也不好再问,令扶桑拿药膏送与她,辛夷谢礼接过。
接着,她目光澄澄的看着郑姬,顿了片刻,才说道,“朝上之事,不知良人可知?”
郑姬不知她的来意,“女祝所指何事?是栾美人为君上挡刀一事?”
“否。”辛夷垂了垂眸,“郑楚攻宋,宋己失两城。”
郑姬心下惊讶,却慢慢的持起酒樽,浑不在意,“女祝为何问起此事?难道是来责惫郑姬,因郑姬是郑人?”
“良人误会了。”辛夷顿了顿,“辛夷是来求良人相助。”说完,规矩而恭敬的朝郑姬一礼。
“嗯?”郑姬放下酒樽,一脸不可置信。
自辛夷进了殿,扶桑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她,听言,也是万般不解。
郑姬转眼一想,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竟有一番感概。姬夫人因此事,对她好一阵责骂,而面前此人却诚恳相求,然,她为何这般,竟是为了谁?
郑姬上下打量着她,旋尔笑道,“我能相助什么?我只是一个不得宠的良人。”
辛夷说道,“若君上能得郑姬相助,自会另眼相待。”
郑姬噗嗤一笑,不以为然,“另眼相待?”
要说出这番话,辛夷自是斟酌了许久,心中虽说难过,但,得以大事为重。她狠了狠心,“楚占了彭城,陈蔡两国恐不会相救,晋国出兵,若这时,郑能与晋并肩作战,楚国势孤,晋夺回彭城有望。”
辛夷说完,殿内一片安静,只有漏时的滴水声,伴着各自心跳。
原来竟是为了孙周,郑姬如是想着,双眸透着精光。
辛夷坦然抬头,任由她打量,她对孙周的情,这番处境,她也不想再瞒过去。
“你喜欢君上?”
郑姬知孙周对她不同,然,孙周迟迟没有招她侍寝,想必是辛夷不愿,此番,倒不是那么回事了,辛夷对孙周并非无情。
是了,一个小小的女祝,婢女,能得国君青睐,她有什么不愿,这般娇情,她是看不起的。
郑姬眼中有着鄙视之色。
“辛夷是晋人,不想晋国受战乱之苦。”顿了顿,“良人己嫁入晋,也是晋人,望良人以夫家为重,于晋郑两国和平相处,共对外敌。”
“呵呵……”郑姬听言,笑了起来,突然神色冷峻,“我只是一介妇人,不懂国事,我的阿父,怎会听一妇人之言?你太看得起我。”
辛夷道,“郑姬可书信一封,寄于郑国夫人,辛夷知,郑国夫人对良人极为喜爱,郑姬可在信中言之,郑若与晋背道而驰,他日晋必会攻郑,楚与郑相隔甚远,若要支援,也是难事,再者,晋虽然经历厉公之乱,国事略微,然,仍是中原大国,楚乃南方蛮夷,不得天子承认,郑归楚,与蛮夷合盟,是必得中原诸国讨伐,恐会有亡国之忧。”
郑姬听言,倒也一惊,额上渗出些细汗。亡国?是她想也未想过的事。
辛夷看着她,又道,“良人,还可向其阿母言之,良人在宫中深受君上宠爱,若他日……能诞下公子,良人的地位在晋宫,必是高贵……”
“住口。”听言郑姬一阵冷斥,“你这番话是在嘲笑于我?”
她突然含怒,脸上己是一阵青一阵白。
“你知我不得君上宠爱,你还这般说辞……”
“良人不得君上宠爱,就得想法子得君上之爱。”辛夷直直的看着她,心中的痛苦,隐忍,酸涩只有自己明白。
郑姬哑然,目光微眯,辛夷又道,“若良人相信辛夷,辛夷会在君上面前……为良人请功……”
说完,她己心在滴血,全身软弱无力。
大殿再次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或急促,或矛盾。
郑姬略有心动,她看了看扶桑,扶桑朝她点了点头。
片刻,郑姬说道,“如此,我可以书信,然,阿父若不听此言,我也无能为力。”
辛夷道,“若良人全力相助,即便郑国国君一意孤行,错不在良人,辛夷仍会在君上面前为良人说话。”
说完,再次恭敬一拜。
“如此……”郑姬喃喃道,有些不敢相信,“我若得宠,你……不嫉妒?”
这话问得尖锐,怎不会嫉妒?她嫉妒得要命。
“君上是晋国的君上,是众姬的夫君,不是某一人的。”
辛夷的声音极小,但道出实情。
郑姬听了,颇为满意。
她深深看她两眼,软了语气,“如此,我这便书写,你可为我斟酌用语。”
辛夷松了口气,却并无喜色。
在郑姬殿内,一直忙到黄昏,辛夷才回到住处,进了屋子,樱见她脸上红肿,大吃一惊,“姑娘?”
辛夷摇了摇头,早己身心惧惫,这才从怀里拿出药膏,让樱给她敷上。
樱红了眼,“若是君上见了,不知怎么心疼。”
“此事,不要告诉他。”
“为何?”樱一边敷着药,一边问道。
“君上忙于政事,不可让他分心,再者,只是一点小伤,何足扯齿。”顿了顿又问道,“栾姬如何?”
樱回道,“今日,奴去看望一番,见其气色好了许多,她还问起姑娘,埋怨姑娘不去看她。”
辛夷叹了口气,默默不语。
用了药,脸上不再疼痛,天色暗得早,她也早早入了榻,却始终无法入眠。
而这边郑姬把书信交给寺人办事而去,又让扶桑给她梳妆,扶桑说道,“今日女祝来得正巧,对良人可是大好时机。”
郑姬淡道,“以其讨好姬夫人,不如讨好君上,若阿父,能听我一言,郑国附晋,君上定喜。”
“然。”扶桑也是脸上一喜,“想不到女祝,愿与良人做嫁衣。”
郑姬也轻轻一笑,随即理了理发髻,“走吧。”
扶桑扶起她,不解,“良人这是去何处?天色己暗,恐有大雪。”
郑姬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自有一番算计,“去关雎殿。”
“关雎殿?”
“栾姬与我有隔,把女祝当成友人,若她得知,女祝今日来见我,愿与我结盟,会做何想?她难道还真的认为君上与她这般简单?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会是怎样的心情?”
说完,郑姬呵呵的笑了起来。
扶桑恍然大悟,“如此,栾姬必记恨女祝,两人相争,得利的自是良人。”
郑姬抿嘴不语,眼神有着光亮。
郑姬来到关雎殿,送上诸多礼物,栾姬拒绝一番,拧不过郑姬的热情,只得笑纳。
郑姬跪坐在榻前,不让栾姬起身,言之,她是美人,自己是良人,位份低,应侍疾于跟前。
栾姬极不好意思。
两人说了一番客套话,郑姬就把话转到辛夷身上,说起前朝之事,辛夷原来这般关心君上,君上不给她封位,显得君上小气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栾姬神情。
果然,栾姬先是一惊,随后神色尴尬,有些心不在焉。
“美人?”
郑姬轻唤道,“美人在想什么?”
栾姬勉强一笑,“既然辛夷对君上用心,若君上也有此意,真该给予封号。”
“嗯?”郑姬一怔,这似乎与她想像的情景不一样,她从栾姬脸上没有看到不甘与愤怒。
难道,她还不相信?
郑姬试问,“美人心胸宽广。”
栾姬眨了眨眼,又低下头,尔后,长叹一声,“怨我,与辛夷住在一起,却不知她的心思。”
说完自责一笑,“幸得良人几番提醒,我会向君上说明。”
郑姬又是一怔,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般女子?两人均不在意,吃味?
反而自己此举,有失妇德。
然,她不相信。
郑姬认真打量栾姬,栾姬不似刚才的尴尬,垂着眸,慢慢的饮着热浆,郑姬又是一笑,“如此,我要向美人学习一番。”栾姬淡笑不语。
两人又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郑姬方才退出。
瞧着她的背影消失,栾姬脸色渐暗。
蘋“呸”了一声,扶着栾姬躺下。
“美人不可听她胡言,此人又想挑唆美人与女祝的关系,适才美人顺着她意,要与君上推荐女祝,美人没瞧着,郑姬脸都绿了。”
蘋唠唠而言,栾姬却突然问道,“我记得,你曾言,常见辛夷深夜而归?”
“然。”蘋答道。
栾姬听了,默不作声,极快的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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