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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离开

晋宫 彦梦溪 5274 2021-04-02 21:56

  辛夷着宫装,站在一棵刚发芽的木槿树下,身形萧条。

  这里除了宋姬,栾姬,其余众人皆是自她入狱以来,第一次得见,但见她神色消瘦,脸色苍白,一幅大病初愈的模样,甚是楚楚可怜。

  众姬自是不会怜她,尽管孙周把归国,说成逆乱堪比战事,但仍旧怀凝,君上是否因这位女祝。

  她们的目光似剑,似刀,又透着好奇,与不屑,一一放在辛夷身上,最后又看向孙周,等待他的回答。

  孙周仅仅朝她瞟去一眼,然后,垂下双眸,让人看不到情绪,片刻才听他说道,“不见”。

  寺人赶去回话,众姬松了口气,脸上又带着笑容。

  宋姬微皱眉头,栾姬无表情,对于孙周的态度,她其实也十分不解,她打量着他,见他默默饮酒,好似不在意,然,他紧握酒樽的手,让她心中一紧,她不知原由,但孙周并非表面上的冷漠。

  他像是刻意压制什么,只是他装得极好。

  栾姬与他相处时间不短,那时为了应付栾书,也曾亲近过,她对他,有些了解,比如,他看似温和,却很无情,虽无情,却又重情,只是对谁而己。

  她以为那人会是自己,最后才知,她仍是一颗棋子。

  栾姬不动声色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起身来到孙周面前,“君上,女祝求见,定有要事,还望君上见上一见。”

  孙周抬头看她,目光不悦,栾姬与他对视,目光真诚。

  “退下。”他淡淡的说道,“寡人之家宴,不需外人打扰。”言毕,又看向荚,“你去告之,寡人那日之言,不会改变。”

  荚暗叹一口气,退下,栾姬心下狐疑,却也回到席位上。

  众姬听此言,猜测,莫是君上不赐封位,女祝相求?于是纷纷鄙视。

  姬妤却是重重一哼,又十分得意。

  姬夫人看了看孙周,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辛夷,没有说话。

  乐声继续,气氛却变得压抑起来,不过也是瞬间之事,公孙稷极能调动众人心情,没心没肺大话连篇,众人又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他又说起三日后的上巳节,新田不知怎么热闹非凡,众姬听言,兴奋不己,可惜不能出宫,十分羡慕那些未婚男女,如此,又勾起一股子心酸。

  栾姬未在意众人之言,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孙周身上,摸不准他的意图。

  荚来到辛夷身边,回了话,“姑娘先回,主子完事,奴会劝说主子来看望姑娘。”

  孙周不见,辛夷似早己料到,而荚的话,也是客套而己,辛夷骨子里本就有一股倔劲,以往追求刑午,没少被拒绝,她都一笑而过,从未放在心上,想不到面对孙周时,却让她如此难过。

  她没有遵旨离去,而是跪下,她也不说话,倔强的把背挺得笔直。

  荚与樱都是一惊,樱去扶她,她也不动。

  樱看着荚,只觉鼻子一酸,荚叹声气,转身回到孙周面前,在其耳边低语。

  孙周又瞟来一眼,眼神暗了暗,也不说话,拿起酒樽,仰头而饮。

  众姬也瞧着这一幕,惊讶之下,愤愤不平,这位女祝,实在大胆又无耻。

  公孙稷笑言,“君上,女祝对你可是痴情,何不纳了她?”

  他的话,引来众人眼神群攻,师玉也投来一眼,瞬间又垂下双眸。

  姬妤几乎跳起,“胡言,女祝怎能配得上君上?君上不纳她,她就这般威胁,没有一丝妇德……”微在其耳边,低声相言,“公女别说了,君上纳了女祝,赵武不就没有机会了?”

  姬妤顿时噤声,眼珠一转,“女祝可怜,君上应有怜惜之心……”

  “住口。”孙周重重放下酒樽,姬妤一怔,喏喏坐下。

  但见孙周嗖的起身,带着怒气朝亭外走去。

  众姬目光追随,孙周来到辛夷面前,一把拉她起身,拽着她的手出了林子,众姬咬碎银牙。

  辛夷一路跟随,他步子大,她小跑的跟着,跌跌撞撞,手被他抓得死紧,有些微痛,但她的心小小雀跃,他终不忍心,她身子不好,自是不能久跪。

  他把她拉进麒麟殿,屏退了所有人,这才放开她,离开三步之远。

  “你有何事?现在可以说了。”

  他仍旧冷漠,带着怒气,他气她不懂得照顾自己,她衣着稀少,适才碰着她的手,才知,她的冰冷。

  他想把她搂在怀里,但是他知,不能,他必须狠下心来。

  然而,他未动,却是她动了,上前紧紧搂着他的腰,也不说话,只是搂着,把头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毫无规则的心跳。

  他未反应,身子紧绷,僵硬,他纠结,挣扎,矛盾。

  良久,才听她说道,“过了这么多日,你还在恼我吗?”

  “我没有恼你。”

  “骗人,我知,你最爱骗我,孙周,我好想你。”

  短短几句话,几乎让他好不容易建立的防御,全线崩溃。

  “你若再这般,我会真的生气了,我一生气,我也不会理你,一辈子也不理。”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撒娇。

  孙周听言,身子一颤,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却是用力推开了她。

  辛夷诧异,抬起头来,注视着他。

  她己放下自尊,他还不能释怀吗?

  “孙周?”

  孙周闭了闭眼,目光淡淡,没有一丝情绪,“辛夷。”他缓缓说道,“初听你的消息,我生气,震惊,担心,我急急归来,为你,也为国,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许久,你我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然,你我之间,总是矛盾冲突,你不信我,你真的有相信过我吗?我感觉很累……”

  他说着,并背过身去,不敢看她。

  男子无情起来,可以这般伤人。

  辛夷缓缓放开,后退数步,心里有什么被碾碎。

  “寡人问过医者,你的伤势大好。”

  他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适才见你与她们一起,我很伤心。”

  “寡人吩咐了下去,三日后,送你出宫。”

  “原来没有我,你一样可以高兴谈笑。”

  “寡人会让子袄送你。”

  “那些美姬,样样比我好,在你心里,我算什么?你有真的爱过我吗?还是你对我的爱,不足以得到你的原谅?你并没有说的那般爱我?”

  两人各说各的,孙周深握双手,猛的转过身来,“住口。”他上前两步,“不要以寡人的爱来威胁寡人,寡人乃一国之君,后宫之中,不能仅宠你一人?仅凭这一点,你我也不可以在一起。”

  辛夷抬起泪眼,身子颤抖,再退数步,痛悲欲绝的看着他。

  是的,她不能忍受他宠幸她人,或许,这才是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以往,他们都在逃避,此番乘着这一机会,说了出来,原来是这样结果。

  不管爱得多深,现实总是那般残忍。

  孙周眼眶猩红,又嗖的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她一眼,是害怕,是慌张。

  辛夷紧紧捂着嘴,他是真的,真的要分手了。

  她缓缓跪于地上,小声抽泣。

  或许他觉得心烦,转身越过她,毫不留情的朝门外走去,“等等。”

  辛夷急急唤住。他停下脚步,她哽咽道,“你不爱我了,没关系,但请不要让我离开,我入晋宫,是为家仇,我不能这般离去。”

  孙周一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他未有转身,只是冷冷说道,“报仇对你那般重要?”

  “然。”

  “你还敢说,你留在寡人身边,没有二心?你又准备如何报仇?是对寡人吹枕边风吗?借寡人之手?”

  他知,她不是,但仍忍不住的脱口而出,言毕,闭着双眼,她对仇人的恨,就是对他的恨。

  “寡人答应叔向照顾你,如今,叔向己回扬城,寡人会送你回去。”

  听言,辛夷的心己落到低谷。

  绝望之下是深深的怒意,目光也变得尖锐起来,“孙周,你便这般看我?”顿了顿,“即然如此,我会离开晋宫,然,我不需要谁的护送。”

  “不行。”

  “你无权这般做。”

  “寡人是守信之人。”

  “呵呵。”辛夷冷笑,“你可对我守信?”

  孙周哑然,无话可说,他怔了片刻,逃离了,极快的逃离了。

  他觉得事情并没有向他想像的那般发展,他不想她恨他,可刚才那一番话,他直觉,她定是恨他了。

  他来到书房,把自己锁在屋内,任何人也不见。

  他该怎么做?怎么做?

  *

  辛夷回到居所,早己坚持不住的倒在榻上,她盯着纱帐发呆,兜转了大半年,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她将被送回扬城,她抱着目的而来,带着伤痛而离,她怎能甘心。

  怨只怨自己投入了那份真心,是他把她拉了进去,却又在半道上把她丢下,可便是这样,她也恨他不起,心中只有不舍,深深的不舍。

  辛夷回扬城的消息,很快在后宫传开,女祝的身份被取消,她默默承受,这般混混沌沌过了两日,直到最后一天,她收到一封帛书。

  是谁送来?她不知,醒来时,就发现在榻前。

  启阅,书上只有数字:在扬城等我。没有落名,不过,那字迹,她自是认得,是刑午。

  她心跳不己,此话何意?难道他还想纳她做妾?

  辛夷把帛书烧毁,脸上露出苦笑,这才想到他,他的伤应该好了吧,在牢中,若不是他,她或许见不到孙周。

  她感谢他,以往对他的埋怨,也消失了,但她知道,那不是爱,如今,她心中除了孙周再无他人。

  可孙周不要她了,她又得离开晋宫,她还如何复仇?她连栾书的身也近不了。

  她想到了赵武,他一直在帮她收集罪证,可她不能害了他。

  辛夷翻开箱子,从里面拿出那柄鱼肠剑,紧紧的抱在怀里。

  黄昏,宋姬来向她告别,她未见,栾姬来了,还送来一些财物,她仍拒之门外,既然要离,从此宫中的一切再与她无关。

  这三日,她没见任何人。

  孙周也是这般,除上早朝,他把自己锁在书房,夜晚更是饮酒入眠,可便是醉了,脑子也清醒得很,他是自律极强的人,从未这样放纵过自己,可这些日子,他只想一醉方休。

  为何她是郤至的女儿?

  他从不后悔自己写过那封信,他有自己的野心,郤氏当权,狂妄自大,整个晋国,权力争斗激烈,厉公无道,晋国的霸权地位己不复存在,阿父为此痛心疾首,然,阿父流亡在外,不得归国,虽有爵位,却无实权,不得己靠婚姻,来维持生活,即是他悲剧的开始。

  阿父受洛邑贵族排斥,孙周从小遭受不少白眼,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极为不甘,从小他便立志要返回晋国,不仅如此,还要恢复文公时,晋之霸业。

  因而,他利用晋国内乱,为自己创造了机会,导致郤氏被灭。

  她若是得知,会怎么对他?还会杀了他吗?如是这样,他又该如何?

  孙周不敢想下去,如此,还不如留下一段回忆。

  可这样的决择实在痛苦,他宁可从没有遇到她,宁可没有将她带入晋宫。

  孙周只觉头痛得厉害,他后宫女子众多,何须为了一人?何须为了一人?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周边落着几个酒壶,眼前恍惚,竟是她的身影……

  夜长漫,人无眠。

  天边朝霞升起,几屡阳光洒进书房,孙周用手挡了挡。

  外面有敲门声,“主子,栾姬求见。”

  孙周缓缓坐起,“她来做甚?”他的声音嘶哑无比。

  荚推门而入,领着两寺人端来洗漱用品,瞧着满地的狼藉,又急令寺下退下,他一边收拾着一边说道,“主子忘了,今日是上巳节(情人节),主子答应过她一起出宫。”

  孙周轻嗯一声,有些头痛,记得好似有这般事,他起身,却瞧见几案上放着一件白色裘衣,愣了愣。

  荚一直观察主子神色,小心翼翼的上前解释道,“这是辛夷姑娘让奴交给主子。”

  孙周听言一怔。“拿来。”

  荚把裘衣拿近他面前,孙周接过,抚摸着上面的狐毛,闭上了双眼,他还记得,那夜在渭河,大雪纷飞,她答应与他一起,他是多么的欢喜,后来,他故意试她,她在渭河等了他一夜,在囿林,两人偎依,他言,愿永生如此,她言,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永不分离,话犹在耳边萦绕。

  孙周紧紧抓着白裘,突然猛的起身,神色残忍得可怕。

  “主子?”

  荚吓了一跳。

  “人呢?”

  “一早离宫,己有一个时辰。”

  孙周听言,丢下裘衣,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主子,栾姬还等着你过上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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