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起回到府,被韩厥一阵暴打,他不似以往那般“反抗”,也不嘻皮笑脸逃避,却是生生受了。
他跪在地上,身上鞭痕累累,韩无忌在一旁劝说不行,其母吴氏,干脆夺过护卫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这才令韩厥停了手。
韩厥丢掉鞭子,看着儿子的伤,也心痛,但一想到今日朝上,他的所作所为,怒气实难平,“你平时不学好,竟闹到朝堂之上,幸得君上未追究,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韩无忌与吴氏不知何事,待听韩厥一说,吴氏吓得愣住,无忌也十分惊讶,但见吴氏冲到韩起面前,泣不成声,“你……你怎这么糊涂……公女……怎能进我韩家之门?”
韩起抬头,却看向父亲,“公女之事,全因儿子所至,难道你要让儿子看着她再受苦?”
“你说什么?”韩厥瞪大双眼。
“公女出宫,乃儿子安排。”
什么?韩厥退后两步,被一旁小厮扶住,此事,他的确不知,“你?”
韩起痛苦的垂下双眸,“我得负责……”
“胡言,负责也是栾黡之事。”吴氏一旁说道,“我儿呀,娶公女回府,以后,你还如何抬脸做人?”说完嘤嘤的哭泣起来。
只有无忌目光放在阿弟身上,抿嘴沉思。
韩厥欲再次挥起鞭子,被无忌紧紧抓住,“阿父,阿弟能面对自己的过失,此乃君子之德,公女受辱,是贼子之错,公女也受害之人。”
韩厥嚅嚅唇,不便反驳,“然,话虽如此,但也不是这般胡乱言娶,他心中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儿子明白阿父担心什么,如今君上并未赐婚,公女与阿弟自小吵闹,想必也不会嫁来韩府,阿父须宽心。”
韩厥听言,心里这才松了口气,韩起听到后一句,却是莫明的心酸,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是了,便是他有心求娶,她也不会嫁他。
韩厥仍不解气,又呵斥数句,最后令韩起跪在院中,不得起身,然后拂袖离开,吴氏看看远离的夫君,又看看儿子,心痛不己,此刻,却也站在夫君角度,对韩起狠心道,“别再惹事,否则,阿母也不在管你,”话虽如此,却立即追随韩厥,求情而去。
无忌看着韩起,缓步来到他身侧,“若你对公女仅是愧疚之情,这般求娶,却是误了你二人终身,若对公女是真心,你可想清了,须得父母同意,行事不得这般鲁莽。”
韩起一向对他有偏见,听言,冷哼一声,“同意?你觉得他们会同意?便是你娶蒹葭,阿父至今未答应,你打算如何?”
无忌一怔,垂了垂眸,苦笑道,“我不比你……我是残缺之身,阿父最后会妥协,而你不同。”
“何意?”
“你是韩家的希望。”
韩起冷笑,“你觉得我在乎?”
无忌冷了脸色,“起儿,这是你的责任,韩氏兴衰便在你手上,若你不学着挑起重担,不得族人拥护,以后又怎能保护心爱之人?”
韩起一愣,若有所思,只听无忌长叹一声,在小厮的搀扶下,缓缓走开。
*
公女自刎一事,并未传出,公女出宫休养,辛美人陪同,后宫众姬虽觉诧异,但君上宠妾离开,对她们而言,自是喜事。
宋姬送至于宫门,有些不解,“美人这是何苦?”
辛夷笑笑,“出宫不好吗?”
宋姬道,“自然好,于我而言,是盼望之事,然,你与君上又得分开。”顿了顿,“莫是你有什么别的打算?”
辛夷摇摇头,“我能有何打算,你瞧。”
两人朝队伍看去,护卫数百,奴仆成群,“我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宋姬诧异,“你当真是要……”
辛夷拉上她的手,“否,我也希望自己不顾一切,然,他在此,我又能去何处?当初,我不愿回扬城,便是不舍于他,如今,也是。”
宋姬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如此,你保重。”
两人告别,辛夷上了安车,车上姬妤仍躺着,瞧她进来,目光闪了闪,随即又看向一边,辛夷知她还有心结,或许还有很长时日,才能打开,又或许一生不解,但,她己放弃求死,选择端起汤药,只要活着,便是希望。
世间之事,甚怪,原本两人没有好印像,却能同乘一车,同往一地,便是无一句交谈,但也有微妙的变化,特别是微,看向辛夷的目光是感激,是敬重,在她心中,便有了两位主子。
这般前往行宫,路程不足三十里,约一个时辰,行宫虽不及晋宫繁华,却是清静之地,最为重要,远离一切纷争。
早在前日,行宫就己收掇整洁,辛夷与公女入住,各居一小院,辛夷每日会去看望公女,余下时日,皆以书籍打发时间。
孙周每隔三日便来,两人尽情缠绵,次日凌晨便离,两人在一起,什么都谈,政事,孙周不在瞒她,婚事,两人默契,闭口不提。
栾书有异动,辛夷担心,孙周安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却未告之细节。
后来,孙周来的次数渐少,她知,除了栾书一事,他还在筹备婚礼,还有战事,大婚后,晋将伐郑,这一件件,他该多忙。
但,人虽未至,礼物却一车车送来,像是补偿,像是歉意。
行宫外,有婚喜,有阴谋,行宫内,却是一片宁静。
随着日子流失,辛夷逐渐沉默,心中装有太多心事,而公女也极少说话,身上的伤是好了,神色仍失落,赵武来过一次,她未见,她也听说朝上那一场“闹剧”,心中起了一丝波澜,尔后又归于平静。
然而每夜,行宫中能闻一阵埙声,低沉却让人感到安心,问起他人,无人知道是谁吹奏。
这日,姬妤首次走出闺房,坐在亭下,己入季春,风中带着一丝炎热。
她看着池中莲花,纯白晶莹,却更神色恹恹。
有脚步声传来,微瞧过去,“韩大人?”
“公女如何?”韩起小声问道,自出事以来,他第一次见她,
她清瘦了许多,伏在栏杆上,整个人己无当初活力。
微鼻子一酸,摇了摇头,韩起欲靠近,微拦住,“公女不见任何人。”
“无防,我不打扰她,片刻即离。”
韩起小心翼翼来到她身后,果真只是静静的站着,陪她一起,便己足够,此刻,他甚是希望,她能与他吵架,与他斗嘴,然而,她这般无声无息,让他心痛。
他知道她心中有恨,他不知那人是谁,但己有猜测,韩起紧了紧双手,转身大步离去。
微追上他,跪于他面前,“大人,还望大人与赵将军带个话。”
韩起未转身,眉宇皱起。
微又道,“那日,公女虽未见赵将军,是怕将军嫌弃,公女心有郁结,己不敢再奢求,然,听闻将军于朝前求娶,公女即惊讶又感动,那日,奴婢第一次看到公女露出笑容……希望大人转告将军,以后多来看看公女,便是公女不见,知道将军有心,也会慢慢好起来。”
韩起听言,闭了闭眼,半晌,才缓缓说道,“赵武去了军营……然,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谢谢大人。”微大喜,不停的磕头,韩起回首,再看一眼,亭下那抹娇影,没了往日的高傲,犹如枯萎的落花,不由得心口狠狠一抽,他深吸一口气,复尔匆匆离去。
不远处,辛夷看到这一慕,亦感到心酸,心痛。
她要如何相助,感情之事,只有靠他们自己,辛夷叹了口气,樱听闻,问道,“美人可是埋怨君上,近日未能相见?”
是了,他己有数日未至。
“君上国事繁忙。我知。”
樱有些不悦的嘟着嘴,“以奴说,美人就不该离开晋宫,美人这一走,那些姬妾说不定怎么高兴呢?美人不在乎吗?”
辛夷淡笑不语,就是因为在乎,才离开。
“奴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樱犹豫片刻。
“若是后宫之事,就不必说了。”
“美人知道?”樱诧异,“昨日,奴遇送食材的寺人,问了两句,君上即将大婚,宫中一片忙碌。”
早己猜到,但听人说起,心中仍不是嗞味,樱未注意辛夷脸色的苍白,继续嘀咕着,
“早知这般,美人当初就不该心善,放公女出宫……”
“不得胡言。”辛夷低声指责,樱不敢出声。
是了,没有当初,何来今日?不仅让自己与孙周被动,连公女也受到连累。
心中的自责又掩盖了对孙周的抱怨,他所做的一切,皆是无奈,我又怎能怪他?
“记住,以后不准再提后宫之事。”
便是逃避吧,辛夷想着,待栾书一事了结,她再……再思虑以后。
辛夷缓缓朝屋子而去,她己把孙周看着夫君,那么她的仇,自是他的仇了,她便听他言,放下一切,安心等他。
*
再说栾书,离开朝庭,深居简出,果真把政事,一一抛开,便是有臣工请教,他也回避不见。
君上拒绝下嫁公女,栾书自是大怒,自认受到孙周欺骗,其幕僚与朝中附臣,也义愤填膺,平时,他们便己受到打压,如今,鼓动栾书,另立新君。
栾书早己蠢蠢欲动,等待时机。
很快,为彰显晋国诚意,赵武受令亲去杞国迎亲,栾锜暂代其职,栾黡己上任,手持一方兵权,而朝中因君上大婚,各自忙碌,自不会顾及于他,栾书似看到机会己来,这日,便以探女为名,来到关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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