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骂道，“公子重，卑鄙小人，他日，我栾黡必帅大军，兵临临淄城下。”

　　公子重冷道，“如此，且看你有无这番能奈。”

　　“公子重，我国君上定不会放过你……晋国男儿，宁死不屈，宁死不屈。”

　　栾黡倒有几份血性，众晋军听言，顿时热血上拥，虽被强敌围住，仍旧拼死一博，极快，齐军这边也是嘶杀声起。

　　但是，公子重一点也不担心，区区5千人何足挂齿，他甚至让人取来酒樽，优雅的喝起酒来。

　　“陈公，贵国令尹，何须让向为人来接应？栾黡有勇无谋，重能对付也。”

　　陈公笑道，“并非令尹不信公子，令尹本欲亲自前来，只是大战之时，令尹要镇守彭城，令楚军前来接应，是对公子的敬重。”

　　公子重听言，很是受用，楚国乃蛮夷，却也懂礼，想那孙周小儿，竟想号令诸侯，此番一败，恐也无脸回国了，齐国才是中原霸主。

　　思此，公子重哈哈的笑了起来，正在得意之际，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不远处，有火光移来，公子重站起身子，“可是楚军到了？”

　　陈公放眼望去，黑暗下，只见赤帜飞扬，正是楚军之旗，心下一喜，想必另外两处，定也成了，然而，待队伍近了，才听有吼声传来，“中行偃前来助战。”

　　什么？公子重与陈公当下一惊。

　　本己败北的晋军却是精神一震，奋勇杀敌。

　　原来，向为人帅领的楚军，早在路上被中行偃所灭，晋军打着楚军的旗号，一路奔来。

　　公子重连退两步，抽出长剑上前，陈公却缓缓退后，隐于混乱之中。

　　战事，从深夜到凌晨，埋伏，攻城，迎战，追击，歼灭，几场战役，皆由晋军取胜而落下帷幕。

　　密林，鱼石长发披肩，盔甲也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挂在身上，十分狼狈。

　　在他身围皆是楚军尸首，堆集如山。

　　此刻，他与少许楚军，被晋军重重包围。

　　天边翻出白肚，清晨的空气，带着浓浓的血腥，四周一片宁静，死一般的宁静。

　　鱼石以长戟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抬头朝晋军看来。

　　只见众多晋军朝两边散去，让出一条道，一队人马，缓缓走近。

　　为首的那人，一身铁甲，身姿昴扬，年青的面孔，有着儒士之风，有着凌厉之色。

　　鱼石自嘲一笑，“你就是孙周？”

　　“大胆。”子袄立即大声呵斥。

　　孙周微微一笑，挥手制止。

　　鱼石冷眼一撇，“华元依附贵国，倒是聪明之举，然，我宋国终究为他国奴役。”说完，自嘲的笑了起来。

　　孙周未料他竟有这番说辞，“如此，桓氏依楚，不是真心？”

　　鱼石道，“谁愿仰人鼻息而活，华元一生胆小如鼠，且治国不力，宋国如此，皆是由他，若我能夺得宋权，宋必立足诸国。”

　　“哦？”孙周听言，讽刺一笑，“你若得权，宋必听楚，你无非傀儡也。”

　　鱼石朝左右楚军一瞟，“以楚之兵，夺宋之权，楚当我为棋，我当楚为梯，只要我掌宋权，宋必强大，何须听楚之令？”

　　“哈哈……”孙周听言，哈哈大笑，随即摇了摇头，“将军有鸿鹄之志，寡人佩服，若非寡人，将军或许成事，可惜，可惜，你遇上了寡人。”

　　“将军不用担心宋国，在寡人的相助下，宋国必安然无恙，不受他国相侵。”

　　鱼石听言一怒，狠狠的瞪着孙周，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儿，口气狂妄，双眸透着野心，然，他不得不承认，他有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的本事。

　　鱼石踉跄一步，狂颠而笑，“若我宋国也有此等君主，何至如此，何至如此。”

　　说完，目光一狠，持起腰上配刀，横于脖上，“告诉华元，老夫定在先祖面前，参他一本，他不配为政。”

　　言毕，双手一抹，血溅三尺，当场毙命。

　　楚军吓得纷纷跪地，现场响起阵阵欢呼，惊起林中飞鸟。

　　孙周瞧着他倒下的身子，嘴角微微勾起，此人叛宋，却也一心系宋，可悲可叹。

　　这时，远外数骑赶来，孙周微眯双眼打量过去，赵武，韩厥，中行偃，华元，鲁国正卿，诸国将领纷纷而至。

　　众人跳下马，恭敬的行礼于孙周面前，韩厥道，“臣奉命己取鳞朱项上人头，歼灭楚军一万余人。”

　　赵武上前道，“臣奉命，攻下彭城，歼灭楚军一万余人。”

　　中行偃上前道，“臣奉命，取向为人项上人头，歼灭楚军五千余人，羁押齐国公子重，齐军一万余人。”

　　“臣等恭迎君上入城。”

　　华元等人热泪盈眶，齐声道，“臣迎晋君入城。”

　　他们皆以臣自居，彰显着孙周诸国之首的地位，皆表明他们忠心归依。

　　孙周高坐于骊驹，目光从众人一一扫过，还有那些士卒，打了胜仗，无不精神抖擞，热血沸腾，眼神透着崇拜。

　　孙周心中激昂，放眼远处，旭日将升，朝霞灿烂，他搌臂一挥，“入城。”

　　众人再次欢呼。

　　*

　　刑午得知这一消息，直直的从马上摔了下来。

　　“主子？”

　　众随从立即奔上前，他一把扯起信史的领口，红着双眼，“此事是真？”

　　信史战战栗栗，“然……我军十万，损失七八，桓氏三人被诛，令尹大人虽逃脱，却受了重伤，陈公下落不明。”

　　刑午大叫一声，猛的一推，信史一个踉跄，退了数步，刑午单膝跪地，低头垂眸，双手紧握，垂在身侧，神色没落。

　　鱼跪到他面前，“主子，胜败乃常事……”

　　刑午一个厉眼扫来，鱼赶紧噤声，只听刑午呵呵笑两声，“我楚国男儿，数万之众，丧于孙周剑下，呵呵……是我小瞧了他，是我轻敌无知。”说完狠狠一拳击在自己胸膛。

　　“主子？”

　　众人皆惊，纷纷跪下，焦急担忧。

　　刑午咳嗽数声，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他一手扶在鱼的肩上，嘴角带着浓浓的讽刺，过了良久，才吩附道：

　　“郭霭，你带几人沿彭城一路，寻陈公下落，鱼，我们尽快赶回刑城。”

　　郭霭是刑午身边的武士。

　　“喏。”郭霭起身，带两武士迅速离开。

　　鱼扶起刑午，刑午行了两步，丢开他的手，一跃跳上马，策马而奔。

　　*

　　彭城收回，宋国年仅十岁的国君，领着一干大臣，带着美食，礼物犒劳三军，宴会上，孙周下令，可尽情欢饮，整个彭城，乐声响了一日一夜，上至将领，下至士卒，无不喜悦，不仅打了胜仗，扬了国威，更因他们能活着回到家乡。

　　唯独一人闷闷不乐。

　　栾黡独坐一几，喝着闷酒，此番作战，人人有功，除了他，还被公子重捆住，险些丢了性命，他斜眼瞟着众将，举杯推盏，好不热闹，有功者，身边皆是围满了人，特别是那栾锜，攻入彭城第一人，不仅得到孙周嘉奖，更得宋国君臣厚礼相赠。

　　他看着红了眼，同时，也深深抱怨着，孙周的不公，他未能冲锋杀敌，全因孙周相压。

　　栾黡倍感委屈，持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

　　“黡儿。”中行偃来到他面前，安慰的拍拍他的肩。

　　“舅父。”栾黡抹了一把嘴，“此番多谢舅父相救，栾黡羞愧。”

　　中行偃说道，“舅父也不知君上之策，原来君上早有怀疑公子重。”

　　“如此，便把我至于危险之地？”

　　中行偃叹了口气，“否，君上并非此意，而是考验于你。”

　　“嗯？”栾黡不明白，迷惑的看着他。

　　只听中行偃又道，“若你能拿下公子重，此功必不栾锜少，栾锜用的是蛮力，然……”

　　栾黡似有明白，低下了头，喃喃道，“是我无用，未能注意公子重的举动。”

　　中行偃道，“栾锜此番大出风头，君上以后必重用，而你的阿父……”

　　提到此事，栾黡急急问道，“阿父会如何？”

　　中行偃难以启，最后说道，“你也知，你的阿父宠栾锜胜过于你，舅父担心这栾氏族长之位……”

　　“不。”栾黡拉着中行偃的手，“舅父可要助我，论武力我不比他差，论身份我是嫡子，凭何让他继族长之位？”说完，眼露凶光，“大不了，把此人一刀毙了……”

　　中行偃听言一惊，急急捂住他的嘴，“胡言，此话怎能说出？若被人听去，你还要命呼？”

　　栾黡自知失言，颓废的低下头，只听中行偃又道，“关键之处不在栾锜，而是你的阿父，即便没有栾锜，若你阿父不中意你，你又能奈何？”

　　“这……”栾黡心烦不己，又拿起酒壶灌酒。

　　中行偃瞧他这神色，为之伤心，自己也斟了一樽，连喝三爵，尔后吸了吸鼻子，似感叹，似悲伤，似不平。

　　“黡儿，舅父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舅父与你阿母，姐弟情深，你的阿母在栾府过不好，舅父心里难过，你若再……舅父真是愧对你们母子，如今最好的法子，舅父也想不出来，除非你阿父就此去了，乘栾锜根基不深，按祖制，那族位必定归你。”

　　“就此去了？此话何意？”栾黡喝得有些醉晕，似没听明白。

　　中行偃恍然，“无意，无意。”他慌忙说道，“舅父什么也不没说，你我再饮三爵。”

　　栾黡皱着眉，心中疑惑很快被中行偃打断。

　　大殿，杯觥交错，热闹非凡，殿内，一片宁静，孙周独自靠在软榻上，闭目假寐，适才借着不胜酒力，回到内室，此刻他手里捏着那份帛书，轻轻放于胸前。

　　国中一切安好，女祝惦记君上。

　　仅数字，让他拥起无限思念，自然，那日见此书，他的神色，一切都是假的，他早己策划诱敌之计，只是找不到撤兵的借口。

　　于是借着，收到国中秘信，匆忙归国，掩人耳目，此番胜利，他归心似箭，极快想回到她的身边，然而，他知，他还有一事未能处理。

　　这时，韩厥与赵武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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