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鱼石吩附二人,“尔等须谨记,令尹之言,万万不可出城应战。”
“喏。”二人领命。
*
联军齐国大营。
一位青年公子正在帐内饮酒,目光沉重,适才齐国国君有秘信传来,让他与楚国王子共谋。
这位公子正是齐国国君二子,公子重。
而信中所言,让他一丝担忧,如今诸国联盟,他的阿父不服孙周小儿,有意背盟,又不敢明目张胆反对,让他见机行事。
何为见机行事?公子重心下着摸,神丝严峻。
此时,外间一阵吵闹,公子重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心知必是栾黡“闹事”了。
栾黡冲撞而入,在门外被齐卒拦住,不由得大喊道,“公子,栾某有急事求见。”
公子重慵懒的挥挥手,士卒退下,栾黡进入,抱拳一礼后,声大如哄,“敢为公子何时出战?”
公子重瞟他一眼,“我军士卒千里奔来,还未适应南方水土,你也瞧见了,多数士卒染疾,实在无兵可出。”
栾黡冷笑一声,“是士卒有疾还是惧战?只有公子自己得知。”
“大胆。”一旁将士上前指责,“你乃一副将,竟以下返上,难不成想吃鞭子?”
栾黡本是勇士,无什么谋略,又一心想立功,欲在栾锜面前耀武扬威,当得知栾锜己两次挑战楚军,皆得胜而归,心下更为着急,想着中行偃的话,恨不得此刻就能带兵攻进彭城。
然而,公子重却是一幅慢性子,竟按兵不动,连着孙周发动总攻,齐军这一侧,只是像征式的派出极少士卒在右侧接应,敌退则小进,敌进则大退,那些小国之兵卒,更是贪心怕死之人。
栾黡实在看不过,而他所带的晋军人数少,恐难以对敌,若败了,反而丢了脸面,引来杀身之祸,是而,两日三头催战,均不得。
栾黡曾随父亲出征,深知,军令如山,心中不快,也只得行礼赔罪,“未将出言不逊,望公子勿怪。”
公子重冷哼一声,不再看他,缓缓饮酒,栾黡暗忖,等他前去君上帐中,告之齐军怠战,再作打算。
栾黡怏怏不乐的退出,帐外遇一奇怪之人,一身黑,带着帷帽,从他身边匆匆而过,栾黡好奇皱了眉头。
黑衣人随着公子重一位幕僚进了大帐。
公子重立即放下酒樽,迎上前去。
两方施礼,那位幕僚介绍道,“这位乃楚王的幼弟,王子午。”
公子重上下打量一番,这才听到黑衣的声音传来,“本人身份特殊,不可示人,望公子不要见怪。”
“自是……王子请。”
两方人按礼入座。
公子重示意身边心腹去帐外相守,不得放人进入。
两人一般客套话后,公子重问道,“不知王子前来,有何见解?”
黑衣道来,“想必公子己得齐侯书信。”
“然。”
黑衣又道,“不知公子如何看待此番战事?在公子眼中,谁胜谁败?”
“这……”公子重抿嘴不语,陷入思考,黑衣透过帷幔打量着他,早己听闻公子重比太子光有贤,奈何上天作怪,他仅为次子,无继位之权。
这边公子重思虑片刻,说道,“重愚昧,实难断出,孙周虽号令诸侯,但真正服从者,不多,皆处观望之态,然,听闻孙周继位数月,晋国以改厉公暴虐,孙周在晋颇得人心,却也不知,战事上,是否能统领强兵?”
“再者,贵军虽退守彭城,据重所知,彭城城墙坚固,外城之内,有内城,实能强攻……谁胜谁败,难以说出。”
黑衣听言,颇为欣赏的点点头,“如此,公子见识颇深。”
说完行了一礼,又道,“然,公子可知,彭城内积粮众多,可供兵卒,国人半年所须,而联军,千里而来,风餐露宿,早己疲惫不堪,诸位小国只是迫于淫威,不足挂齿,只要公子按某的计策行事,孙周必败,如此,齐楚联盟,齐得楚支持,这中原霸主之位……楚也愿与齐,南北相称,想必齐侯都与公子说了。”
黑衣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公子重只觉一层压力来自面前此人,他不见他容颜,而他却能将他窥视完全。
公子重那能不听齐侯之令,当即表示,“不知王子有何计策?”
黑衣从怀里取出一张牛皮,起身展开于公子重面前,原来这是一张地图,只见黑衣在几处地方一指,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他的计策,公子重目光越来越亮。
约一柱香的时间,黑衣从大帐内走出,在幕僚的带领下,悄然隐去。
黑衣被安排到另一处帐营,入内,取下帷帽,一身小厮打扮的陈公迎上前,从袖中取出帛书,“城主,这是晋宫送来的。”
原来此黑衣是城主刑午。
哦?他心中一沉,出发之时,己安排妥当,他隐于齐营,万不得己,不得联系,莫是出了什么意外?刑午立即启书,片刻,脸有惊色。
“何事?”
“辛夷身份被揭,栾书认定与奸细有关,羁押掖庭,栾书派人去刑城,寻我而去。”
“什么?”陈公也是惊鄂不己。
刑午离开晋宫,请假言之,回食邑处理要事,若栾书之人到了刑城,未见他,会做何感想?
他承认与辛夷是旧识,栾书也在当场,辛夷是奸细,那么,他难逃关联。
刑午紧紧捏着帛书,心中愤然,他就知,那人会给他带来麻烦,果真如此,三年前,他避开了她,今番,难道就要毁于她手上。
他好容易入了晋宫,在新田也有一定建树,他的计划,才刚开始实施,怎能被打断?
刑午一拳打在几上,额上青筋突出,手节泛白。
“城主,战事吃紧,又出这当子事,该如何取舍?”
回去,恐战事有变,这般请君入瓮,岂能放弃?不回,在晋国努力数年,皆化成泡影。
原来,楚攻宋,是一箭双雕之计。
不仅能助桓氏取得宋国政权,还为了把孙周引来彭城,宋丢了彭城,势必求于晋,这时,陈蔡二国不助,孙周亲自出征,这是他第一战,他沽名钓誉,定要在诸国面前立威,然而,他败了,还能再号令诸侯?
定是不会,作战失利,孙周不会再受到诸国拥护,他本是一黄口小儿,在晋国也必将受到质疑,晋国将再次面临危机,中原诸国也会一盘散沙,至时,楚国再次进入中原,定是势如破竹。
这紧要关口,又出偏差。
刑午陷入两难之地。他看向陈公,“陈公何意?”
陈公在帐内左右渡步,“城主可将战事安排妥当?”
“己告之公子重,然,还未定下日期。”
“嗯。”陈公点头,“不管此战,是胜是败,城主都必回到晋宫,数年建树不易,不可轻意放弃,楚国还须城主在晋周旋。”顿了顿,“此地,就交与某,某必完成大业。”说完,躬身一揖。
“这……”刑午仍犹豫不绝,其实,他内心也是赞同陈公建议,只是不能亲自见着孙周败北,心有不甘,然,舍小取利,他知晓,回刑城,保护其身份,才是最为重要一步。
刑午拉着陈公的手,目光沉重,“然,这里就交与陈公。”
陈公点点头,片刻又道,“不知孙周知道此事,会做何举动。”
一句话,如点醒梦中人,刑午心中一喜。
*
与之同时,孙周在大帐里与韩厥,中行偃,智赢,宋国华元,鲁国正卿季孙行父,一起商讨军情。
联军击退了楚军,楚军退守城内,闭门不出,着实令人气恼。
季孙行父忍不住指责道,“自古作战,那有像楚国这般,蛮不讲理,不战却也不降。”
鲁国是礼仪之国,如今,还试图保持作战“风度”,可还有那个国家能守持住?
作战无礼可讲,胜者是王。
孙周深知其理,他瞟了一眼鲁国正卿,也不说话,低头看着面前地图,这是华元取来,一幅描绘彭城,城内,城外,及周边详情之图。
他的目光放在一处,那是一片密林,一个计策在脑子盘旋多日,只是缺少时机。
这时,有信史送来书信,置于子袄手中,子袄接过,看了看信筒,封存完好,心下松了口气。
原来,孙周令魏绛十日一封秘信,禀之国中一切,当然也包括辛夷,然而,离上一封秘信,过了十数日,孙周心有担忧,加之,战事胶着,他夜不能寐,子袄与荚见了心痛,却也无能为力。
此番,信己送达,子袄双手奉于孙周面前,孙周眼神一亮,急急启阅,片刻,神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是一个趔趄,跌坐在席位上,手中帛书飘落于地。
众人见了,惊呼一声,“君上?”子袄更是上前,扶起孙周,但见孙周脸色苍白,神色一丝恍惚。
莫是宫中出事?
子袄正欲拾起帛书,却被孙周一个抢先,急急收入怀中。
“君上?”
众人起身纷纷来到阶下,眉头微皱,目露担心之色。
特别是鲁国正卿与华元,更是疑惑生起。
过了半晌,孙周缓缓坐正身子,挥了挥手,十分疲惫,“你们先退下,寡人再想想攻城之策。”顿了顿,“寡人无事。”
众人自是不会相信,必定发生了大事,但见孙周不言,众人不好再问,纷纷行礼,出了大帐,这时,孙周唤韩厥,中行偃与智赢留下。
三人异口同声,“君上,可是国中发生大事?”
孙周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三人面面相觑,韩厥目光深沉。
这时,栾黡在外求见,孙周平定了心情,宣进,栾黡进入,行礼后,气哄哄的说道,“齐军不出,公子重贪心怕死,请君上治其罪。”
孙周沉思不语,齐国之事,他自是知晓,还有那些小国,谁极积,谁敷衍,他也心中有数,只是,现在不是处置的时候。
他一手抚额,一手紧紧握成拳,像在隐忍,像在克制,栾黡也瞧出他的不妥,语气轻了几分。
“君上?”
他再次上前欲寻问,却被中行偃拉着,一番劝说,并把他带出大帐。
栾黡一幅颓废之色,“舅父,早知公子重怕死,当初就不该把我指配于他。”顿了顿,“君上发生何事?”
中行偃神色凝重,“适才君上见了书信,就这般表情,舅父担心,宫中有事。”
“啊?”栾黡惊讶,“何事?”
中行偃道,“君上不肯说,想必不愿让他国人知晓,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君上,你不可着急,这仗还怕少你一份,舅父定会为你请缨。”
栾黡轻哦一声,只觉君上怪异,他叹了口气,垂头而去,中行偃瞧着他的背影,目光渐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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