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觉得这县丞当真与她认识的那人不一样,藏得如此深,可他的话暴露了两点,第一:他己承认背后有一股黑势力,第二:这股势力不简单,县丞犯了大罪,对她指证杀人一事,他毫不担心,并信誓旦旦自己不会有事,那么谁给他的这个信心?
宋玉嘴角微勾,转身回到墙角,闭目养神,只要再见陈敏,一切还有机会。
*
清漪在苏誉相护,陈敏的相陪下,去了安置点,她不是官,却是代表着太后,身份尊贵。
一路有铁甲护在左右,簇拥着,她漂亮,高贵,温和,却也让人不能靠近,大家都远远的看着她,即好奇又畏惧。
她亲自熬好粥,却无人敢上前,她抬头看着众人,朝一个小孩朝朝手,小孩后退两步,有护卫前去把小孩提来,小孩大哭,清漪不悦的皱起眉头,轻斥护卫退下,拿出丝帕为小孩拭去脸上的泪痕,又令采苓拿来一个大饼,放在小孩碗里,小孩这才破泣为笑。
这般,灾民们才大了胆,主动上前排起了长队,清漪松了口气,拿起大勺,开始给灾民的分粥。
“姑娘,让我来吧。”采苓在一旁说道。
清漪摇摇头,“这些是他……大燕的子民,我要尽我所能。”
周围之人除了采苓没人懂其深意,而采苓也只有默默叹息。
“大人,宋大人为什么没有来?”
一个小男孩幼稚的声音响起,清漪愣了愣,看向一旁的陈敏,陈敏有些尴尬,拍拍小男孩的头,也没有回答他的话,示意小男孩离去。
“陈大人,看来宋玉做了不少实事。”
陈敏苦笑一番,“她本是贫苦人家出生,对百姓倒也热忱,只是终究犯了大燕律法。”
“那大人要如何处置?”
陈敏想了想,“此事要移交大理寺,她曾收取王秉德贿赂,她假冒朝官其目的还有待详查。”
“哦。”一旁的苏誉插话道,“听闻宋玉查出王秉德并非死于自缢。”
陈敏诧异,“苏大人在何处听来?”
苏誉笑道,“今日起了大早,便在城内逛了逛,闻百姓有所议论。”
“嗯。”陈敏颌首,“原来如此。”片刻,他悠声道来,“王秉德自缢有证有据,但本官一时听任宋玉胡言,任她调查此事,谁知,才知本官愚昧,原来宋玉怕她收取贿赂之事被县丞揭穿,便假称王秉德是被他人所害,指责县丞是凶手,本官竟被她玩弄于手掌之中。”
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如此说来,宋玉假冒朝官是为钱财?”
陈敏笑笑,“本官也希望她是一时玩闹,可那有这般玩闹之法…….。”
这时,有衙役过来,说有老者求见于他,陈敏向二人揖手告退。
清漪与苏誉看着陈敏走到一位老者身边,老者要向他行礼,他扶着老者,说着什么话,老者不停的拭泪。
“这位陈大人很受百姓爱戴。”
“嗯。”苏誉轻应一声,“从州城至里县,几乎人人都在称赞他。”
清漪看他一眼,觉得他语气不对,“有什么不妥吗?”
苏誉目光幽然,“没有不妥,只是,陈大人受百姓爱戴,为何还有灾民暴动?”
清漪一惊,“那是因为县令王秉德处事不当。”
苏誉淡淡道,“可惜王秉德己死,那些暴民也死了,银车没了踪影。”
清漪眨眨眼,“苏大人是否话有深意。”
苏誉看着她笑了笑,却没有回答,“我去那边看看。”
清漪点点头见他远去的背影,微有沉思。
清漪回到住所,天色还早,换了衣,净了手,她便坐在书案后拿出一份空白奏章,采苓端着汤进来,“姑娘刚回来,又忙公事,姑娘若是男子定是大燕重臣。”
清漪笑了笑,“就你贫嘴,这里县的一切,我要尽快告之于太后。”说完低下头,但下笔时却是顿了顿。
“姑娘怎么了?”
见她犹豫,不由得问道。
“在想苏大人的话。”
“苏大人怎么了?”
清漪摇摇头,提笔书写起来。
采苓见了,“姑娘还是先喝汤吧。”
“你先放下,我写完了便喝。”
采苓无奈,知道姑娘的脾气看似温和,却也执固得很,于是她将汤放在桌上,退出了房间。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再次“咯吱”一声响,清漪也未抬头,“知道了,我马上就喝,就你多事。”
她以为是采苓,但是,却未听到采苓的回应,一道身影从头顶洒下,映在她的眼前,清漪这才觉得不对,猛的抬起头来。
面前那人……
“怎么了,不认识了?”
手上的笔滑落,弄花了奏章。
她愣愣的坐着,大脑一片空白,片刻才紧紧捂住嘴,流着泪,而脸上竟是笑颜如花。
*
清漪披黑色披风,紧张的跟在一人身后,步子杂乱,竟被自己绊了一下,一个踉跄。
“清漪姑娘?”
一只手臂及时扶住她。
她抬起头来,“我没事。”
对方颌首,“姑娘这边请。”
两人一路朝前而去。
来到一间小院,那人推开院门,清漪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入。
那人引着清漪来到一间正房门前停下。
“公子就在里面,姑娘请进。”
“谢谢你,无衣。”
清漪觉得自己声音在颤抖,无衣笑笑而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手,推开房门……
“榕哥哥…….”
皇道上一辆马车驰过,一抹倩影奔跑追赶。
“停车!”
少年厉声呵斥,极快从车上跳下,大步向前,扶起摔倒在地的少女。
少女泪眼濛濛,脸颊冻得通红,“榕哥哥。”
“大胆,敢对皇上不敬……”一太监出声阻止。
“退下。”少年目光似刀的看向太监,太监诺诺而退,少女知自己失礼,嚅嚅唇,“清漪见过皇上。”正要施礼,被少年抓住胳膊。
少女忍不住抽泣出声,眼中是浓浓的离别之愁,她手里紧紧拽着一个香囊,香囊上的梅花,凌寒绽放,坚韧高雅。
香囊终于递到少年面前,“榕哥哥保重……清漪会想你的。”
少年垂眸,过了许久才轻应一声,“你也保重,在母后身边,万事小心。”
少女点着头,少年的目光深邃如墨,他迅速把香囊收入怀中,解下身上的裘衣,披在少女身上,然后毅然转身离去。
“榕哥哥……”少女依依不舍,又追赶了两步,终是泪流满面的站在大雪中,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这是他们五年前分别的情影,五年了,她的榕哥哥回来了。
“清漪!”
这个声音,她有多久没有听见,五年前,他对他人总是漠然冰冷,唯独对她,冷冽不失温柔,五年后,依旧。
清漪一个激灵,猛的回过神来。
面前那人,是他。
山中岁月惊艳了时光,当年卓荦少年,如今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淡雅的双眸,如星如辰。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榕……”
还未开口,便是泪流满面……
*
牢房。
宋玉嗓子喊哑了,也没能盼到陈敏相见,她又急又气,不停的在牢房走来走去,宋宝三人睁着无助的双眼看着她。
王虎道:“嘁,这衙厮好生可恶,待我出去定打他过稀巴烂。”
王彪道:“关了数日,也不过堂,到底是为何?”
宋宝小声道来,“狱卒不是说陈大人忙着应付钦差吗?或许,过两日,他便会来见小玉。”
“夫人?你怎么了?”
阿秀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李氏不停的咳嗽声。
“娘?”
“李大婶?”
宋玉等人急急贴近墙壁,焦急不堪。
“阿秀,我娘怎么了?”
“夫人她……”
“阿秀!”李氏阻止她说话,看着她摇摇头,然后轻声说道,“玉儿,娘没事,是老毛病了。”
阿秀悄悄抹着眼泪,夫人身子本就虚弱,加上牢里潮湿,夫人的咳疾己犯,每次都是忍着,实在忍不住了,便远远的躲在墙角,紧紧捂住嘴……
然而,李氏的情况宋玉怎能不知,以前在杏村便是如此,家里穷为了节省,娘犯了病,从来都是隐瞒。
宋玉握掌成拳,恼自己的无能为力,怒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她嚯然起身,抓着牢门使劲摇晃,“我娘病了,快去叫大夫……”
没人回应。
“来人呀……”她继续喊叫,声音带着怒火,“陈大人乃百姓敬重的清官,若有人病役在牢里,尔等如何向陈大人交待?”
“陈大人爱民如子,便是有罪之人,也绝不会苛刻,况且我等只是疑犯,并未定罪,若让大人知道尔等如此无视病人,定不会饶恕……”
“嚷什么嚷什么?”
宋玉的话总算引来两个狱卒,他们在牢门外瞟了一眼李氏,见其苍白的脸色,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也有些顾忌。
“去告诉大人,万一真的出了事。”其中一人说道。
另一人想了想,“真是烦人……等着。”说着便朝牢房外走去。
*
陈敏回到寝室,极为疲惫,刚换上便服,接过小奴端来的茶水,便有衙役进来禀报李氏生病一事,陈敏只觉心烦,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坐在书案后,慢慢的饮着茶。
“大人,可要请大夫?”
衙役还等着命令。
“哗”的一声,陈敏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李氏有疾,为何现在才报,速去请大夫。”
衙役先是一怔,适才看大人的态度,原以为大人会拒绝,未料……衙役未敢多想,立即躬身而去。
片刻,陈敏再次端起茶杯,目光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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