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院,因宋玉等人入狱,房间空了出来,陈敏便令人清理干净供苏誉,清漪等人暂住。
简易的接风宴后,二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采苓端来热水,踏进门槛便见主子对着铜镜出神,她摇了摇头,赶紧拿起一块热巾递到她手里。
“姑娘先擦擦手,奴婢己吩附下人去准备热水,这一路舟州劳顿,洗个热水澡可去一身疲劳,只是这里的环境不比宫里,姑娘担待些。”
清漪接过热帕,“我那有这么娇贵,出门在外,不用讲究这些,且我等是奉旨办事,更不能奢华张扬。”
“姑娘说的是。”采苓回应道,随后又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清漪瞥她一眼,取下乌纱,一头青丝如瀑布落下,采苓啧啧称赞两声,去取来梳子,轻轻为她梳理。
“还能有什么?就是陈大人说的,被那骗子所骗之事,一介堂堂从四品官员,尽也这般糊涂。”
“采苓,不许对陈大人无礼,这种话更不能让别人听见。”清漪微皱眉头。
“这不屋里没别人吗?”采苓笑道,“奴婢可好奇呢,那宋玉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假冒朝官,她可是大燕第一人。”
“我倒挺佩服她。”清漪瞧着铜镜的自己,喃喃说道。
采苓惊讶,“这有什么好佩服的?”
“她虽是布衣,却有胆有谋。”
采苓嚅嚅唇,“可她是罪人。”
“进城时,你难道没听有百姓谈论?”
采苓道,“奴婢只听百姓称赞太后娘娘。”
清漪摇摇头,“他们在说,这真是朝廷来的?会像宋大人那般为百姓做事吗?”
“啊?”采苓好生诧异,只听清漪又说,“只是她偏偏错行一步,一步错,步步错,听闻她还是贡生,若能上京入考,他日得中,倒不失为一介良臣,若能为皇……”
清漪话说一半便打住,脸上竟露出一股深深的思念与悲恸。
不知是为那人,还是自己。
采苓在踏入房门见主子发呆,便知主子的心思,本想说些开心的话,谁知,说来说去,还是说到这事去了。
五年了,姑娘那日不是思之如骨,有时她也常想,当年那位丰神如玉的翩翩少年,如今又是何等模样?
只是可惜了,二人终究没有那番缘份。
采苓叹了口气,“姑娘这是何苦,姑娘早该忘了。”
清漪一怔,知道她说的什么,苦笑一声,又摇了摇头,“我知与他不可能……我不敢奢求什么,如今,只盼他能完成心中报复,便是舍了这条命,我也愿意助他。”
“奴婢知道,这几年,姑娘在宫中如履薄冰,终得太后信任,姑娘都是为了他,姑娘盼着他能归来,可是姑娘给他写了那么多信,他却一字未回……”
“他有苦衷。”
“姑娘只会为他开脱。”采苓到有几分怨言,“姑娘该为自己打算了。”顿了顿,“上次听太后娘娘说要为姑娘找婆家,奴婢瞧着苏大人可靠,便是那小王爷周林对姑娘也是一网情深……”
“采苓!”清漪不悦的打断她,“这些事不可胡说。”
采苓暗叹一口气,她虽为主子着急,但主子不上心,她也无能为力。
片刻,有小奴送来热水,采苓便不再多说,服伺着主子沐浴,早早入了榻。
这边睡得安稳,但有的人……心急如焚。
黑暗中,有两人影。
“你怎么在此?”
“属下在路上遇到指挥大人…….”
“那货?”
“只能跟着运到里县。”
沉默……
“送入库房,严加看着,任何人不能接近。”
“是。”
两人迅速离去。
*
牢房里。
宋玉也是一夜无眠,两日了,没有任何消息,她以为他至少会来看她,但是,他莫是忘了当初的承诺。
宋玉苦涩一笑,他们本萍水相逢,不知过往,不问将来,或因各自的目的走到一起查案,也算缘分,他曾救过她一次,己是不易,难道她还奢望什么?
而陈敏自那日押她入大牢,也没有出现,只说要上报朝廷,等朝廷处置。
说不准他会帮她求情,若真是如此,她希望由自己的命换他们平安。
宋玉朝宋宝看去,他睡得不安稳,在梦呓着什么,这个哥哥比他大三岁,若不是小时受到重创,她想,他一定会是人中龙凤,他能写一手飘亮的字,习文一遍便能熟背,连先生都称赞他,而模样也好看,不知会令多少女子倾心,可惜上天不公,她为他感到心疼。
还有娘亲,她说过要好好照顾她,却把她照顾到牢里,宋玉
卷膝抱胸,好不自责。
唉,她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窗外,外面月光皎白,透着窗口洒下,窗角边有一只蜘蛛正在吐丝织网,她看了好一会儿,见那细细的蛛丝穿来穿去……
穿来穿去?
宋玉顿时灵光一现,脑子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她猛的撑起身子,来到窗下,再次仔细查看着,思索着,脸上逐渐展开了笑容。
对了,定是这个道理。
“呵呵……”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宋玉真是太聪明了。
“小玉?”
她的动静惊醒了宋宝及王家兄弟。
“我终于知道了。”
“知道什么?”三人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她。
“知道凶手杀人之后是如何离开房间。”
然而,她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感染几人,“小玉,你就别在想案子了,想了也没用,咱们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查案呀?”
“虽然不能查案。”宋玉来到他们面前,认真的说道,“只要告诉陈大人,陈大人顺着这条线索,定给破案,这样我也算大功一件,你们想想此案关系到河堤,关系到灾银,是何等的大事,我为朝廷立了功,再有陈大人为我等求情,说不定,我们就不会死了。”
宋玉一席话,终于引来几人眼前一亮,“真的吗?只要案子一破,就可以出去了?”
宋玉重重的点头,“陈大人为人正直,他也相信王秉德之事另有隐情。”
“太好了。”王家兄弟迫不及待的说道,再无睡意,“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些告诉外间衙役,让他们去请陈大人来。”
“嗯。”
宋玉急切来到牢门口,“来人呀,来人呀。”
宋宝与王家兄弟同时攀上木栏,高声呼唤着,原本安静的牢房一时间呼喊声此起彼伏。
“喊什么,喊什么?”
有狱卒不耐烦的走了过来,“深更半夜,乱吼什么?”
“这位小哥,麻烦你给陈大人带个信,我要见他。”宋玉急切的说道,宋宝等人不住的点头,一脸殷切。
“嗤”,那知狱卒一声冷笑,“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宋大人’人呀。”
言语之间,无不讽刺嘲笑。
“你找陈大人有何事呀?”
人走茶凉,虎落平阳的道理,宋玉明白,她不恼,她知恼也无用,于是宋玉好脾气的笑道,“关于案子,我己想到了线索,要禀告给陈大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引来狱卒一阵大笑,“你以为你真是宋大人?真不知羞耻,还案子,线索,莫说现在是深夜,便是白日,我也不会为你传话,陈大人正陪同钦差巡查呢,那可是真钦差。”狱卒比了比大指拇,“威风凛凛。”然后又瞟她一眼,“那是你这等小人可比得。”
“真钦差?莫是谢玄来了?”
狱卒冷哼一声,“告诉你,你也不懂,都给我滚一边去。”狱卒打了一个哈欠,“再打扰老子睡觉,老子让你吃鞭子。”说着,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小哥……”
“你……”
宋宝等人不服气,正要开口大骂,被宋玉阻止,她摇了摇头,“玉儿。”
这时,李氏的声音传来。
“娘。”宋玉立即蹲下身子,贴耳到墙面。
“不在喊了,没用的。”
“玉儿不甘心。”
李氏冷笑道,“官场便是这样,比起那位陈大人,娘倒觉得木公了更加可靠。”
“木容?”宋玉不知李氏为何提到他,“可是他没有一点消息。”
“呵呵……”又是一阵笑声传来,“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谁也不会来救你们。”
“谁?”宋玉嗖的起身,见对面牢房里,坐着一人,正是县丞,他靠在墙上,悠然自得的模样,“前两日还威风凛凛的宋大人,可想过今日之困?”
他在嘲笑她,而她宋玉脸皮厚,自是不会被他几句话打倒,只听她也呵呵一笑,“想过,当然想过,然,人生短暂,本……宋某自认须得干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才不枉此生,宋某虽是冒充的,却做了实事,不像有的人,虽是正牌货,干的勾当够下十八层地狱,不知县丞大人,你下了地狱要如何去见你家祖宗呀?”
宋玉一阵胡扯,却像是触及到他的痛处,见县丞嗖的起身,目光狠狠刺来,片刻又慢腾腾的坐下,“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
“那是你说不过我。”宋玉笑道,“我己经知道你是如何离开书房的了。”
“哦?”县丞挑眉,“洗耳恭听。”
“这可不行,这可是宋某的保命符,等宋某见到陈大人,嘿嘿,你就等着乖乖认罪吧……若你将幕后之人说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戴罪立功,或许宋某会为你说两句好话。”
“哈哈……”县丞这次不是轻笑,而是大笑了。
宋玉咬着唇,冷眼看着他,暗忖,笑吧,笑死活该。
“宋……大人。”他摇了摇头,“他日,你被砍了脑袋,我一定会到你的坟上,亲口告诉你,我的幕后之人是谁,我的目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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