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谢青瑶被她闹糊涂了。
她不会认为,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下,孙红素还会有什么事情是用得着她帮忙的。
正打算拒绝,孙红素忽然抱着肚子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谢青瑶本想伸手搀扶,孙红素却执拗地甩开了她:“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威胁?
谢青瑶是很鄙视这种行为的,可是这种招数,却该死的有效。
孙红素哭起来的样子……怎么说呢,不是倾国倾城的那种好看,却该死的动人。谢青瑶发现她居然没有办法对这个女人的哭求无动于衷。
于是她就只能悲催了。
孙红素看见谢青瑶认命的表情,一张脸上顿时雨过天晴,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来。
谢青瑶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有话直说!先说好,伤天害理的事请我是不做的,我这辈子的福分本来就不多,才不要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折了寿数!”
孙红素欢天喜地地站了起来,点头如同鸡琢米:“我当然不会让你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想……请你替我求求铭之……”
铭之?
孙红素要向莫浅哥求什么?君御涵对她已经是有求必应,她何必舍近求远,去求莫浅哥?
谢青瑶皱紧了眉头,表示不解。
孙红素紧咬着下唇,咬出了一道血痕而不自知。
谢青瑶正犹豫要不要提醒的时候,孙红素忽然捉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急急哭道:“铭之一向跟你合得来,你说话他一定会听的!请你替我求求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太妃已经死了,涵……王爷那里,我实在下不了手!王爷待我一直很好,我……我还想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点良心,求他放过王爷,也放过我吧!”
短短几句话,谢青瑶却听得浑身发冷。
她想甩开孙红素的手,岂知那双手却像铁钳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嵌进了她的骨缝里,似乎要生生将她的筋骨捏断。
孙红素的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面射出希冀的光,像一支利箭一样,直直地射入谢青瑶的心脏,毫无防备的她,几乎立时便要栽倒在地。
“你说……太妃的事,是莫浅哥叫你做的?他还要叫你毒害王爷?”与孙红素对视了几乎有一年那样久,确认并没有从她的眼中看到犹疑和心虚的情绪,谢青瑶才勉强咬住不停打架的牙齿,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孙红素略一迟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向铭之发过誓,不能对别人说的,可是瑶儿,我实在撑不住了!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睡过安稳觉了,每次闭上眼睛,我的眼前都是一片狰狞,好多好多人在骂我……太妃虽然对我不好,可我也不该害死她啊!从小父亲就教我,医者父母心……如今我却在用父亲教我的医术杀人……就算老天肯饶我,药王祖师也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瑶儿……”
谢青瑶被她捏住的手指已经变得乌青,麻木得没了一丝知觉。
孙红素的哭诉,她每一个字都听在了耳中,只是要理解那些句子的含义,却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愿意把莫浅哥和任何坏事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孙红素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相信。
明明不相信的,却为什么会感到心底发冷?
孙红素哭得那样厉害,眼中的恐惧和绝望,实在看不出半点作假的痕迹。
谢青瑶已经在尽力挑剔了,但孙红素的脸上,居然没有任何破绽。
谢青瑶绝望地发现,她已经开始相信孙红素的话了。
太妃虽然并不待见孙红素,后者却并没有非杀她不可的理由;至于君御涵,那更是孙红素赖以在滴翠谷中生存的全部依靠,她没有任何理由害他的。
谢青瑶曾经怀疑过攻破京城的那一伙逆贼,可是如今再仔细想想,这种设想却是破绽百出。
动机、目的、方法、原因……每一处都有需要斟酌的地方。
如果孙红素背后的那人不是什么逆贼,而是莫浅哥呢?
很多疑问,竟然就可以毫无阻碍地迎刃而解了!
不对……
还是不对!如果是莫浅哥,那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没有理由伤害太妃和君御涵!
谢青瑶问出这个疑问之后,孙红素沉默了片刻,脸色渐渐平静下来,敛去了刚才近乎于疯狂的惊惧,只剩下淡淡的悲哀:“其实,铭之的心情,我是懂得的,若非如此,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帮他……瑶儿,你知道铭之的身份吗?”
“当然知道,莫浅哥是莫老爹的独子,他的身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谢青瑶理所当然地说完,自己却莫名地没了底气。
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果然,孙红素轻叹了一声,低低地道:“铭之是莫老爹的独子不假,可是瑶儿,莫老爹学富五车,怎么可能只是个寻常的教书先生?他们家的故事,你真的知道吗?”
谢青瑶被她这句话问得浑身不舒服。
关于莫夫子的过去,莫浅从不愿多说,谢青瑶也便不多问,她相信总有一天,莫浅会一一告诉她的,她期待着那一天。
如果故事从孙红素的口中讲出来,滋味就全然不一样了。
她为什么要从别人口中听到莫浅哥的故事?孙红素是什么人,她有什么资格讲莫浅哥的故事给她听?
谢青瑶憋了一肚子恼火,忍不住冷笑道:“我对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毫无兴趣!莫老爹的来历,我并不想知道,如果这是一个可以公开讨论的问题,莫浅哥他自己会告诉我的!”
孙红素的眼中闪过一抹黯然,随即又露出了一个凄凉的笑容:“瑶儿,你是真的不愿意听,还是怕听到你不能接受的内容?”
谢青瑶无言以对。
孙红素哀哀地苦笑道:“其实,聪明如你,已经猜到了吧?莫老爹本来是朝中的重臣,数年前因为一些小事得罪了太妃的母家,被安上了一个附逆叛乱的罪名,满门抄斩。莫老爹带着幼子逃出生天,在秦家庄隐姓埋名做了夫子……”
谢青瑶的手被孙红素握着,想捂住耳朵都不行。
那些陌生的字句,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了谢青瑶的心里,生硬而冰冷。
原来,莫浅哥的表字“铭之”,铭记的竟是这样一段往事吗?
谢青瑶不愿相信,可是眼前的事情,却由不得她不信。
如果真的是那样……
莫浅哥在王府之中和在滴翠谷中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莫浅哥在背后提起君御涵的时候,从来没用过敬称;莫浅哥背着君御涵,在王府之中收买了不少人心以为己用;莫浅哥几次提到过,两年之内,他可以轻松地带她离开睿王府;莫浅哥和孙红素之间,藏着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同一个结果:孙红素的话,是真的!
谢青瑶只觉得手足冰冷,浑身僵硬得仿佛化成了岩石。
事情居然是这样……为什么与她原本以为的真相差了那么多?
莫浅哥要害君御涵,原因是君御涵的外祖、也就是太妃的父族用奸计害了莫浅哥的全家……
那样沉重的恩怨,绝非一句“原谅”就可以轻易化解的,那是解不开的死仇!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为什么要害君御涵的人偏偏是莫浅?如果他二人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她该怎么办?
谢青瑶不敢想下去。
设想过最坏的结果,却没想到事实比她设想过的任何一种可能都残酷得多。
如今的谢青瑶,只想向孙红素讨一包“一梦南柯”,让自己睡到天昏地暗,睡到所有的麻烦都已经解决的那一天。
孙红素摇了摇谢青瑶的手臂,怜悯地看着她:“铭之不肯告诉你,必定是怕你难过,你不要多想了。”
谢青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孙红素的怜悯。
推开孙红素的手,谢青瑶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在先前被捏痛了的地方揉了很久,揉到原本乌青的指尖渐渐恢复了嫩红的颜色,她才勉强平复了呼吸,抬头露出个事不关己的淡淡笑容来:“莫浅哥竟然有这样深的心思,真让人意外。”
孙红素勉强跟着笑了一笑,静等下文。
又隔了很久,谢青瑶才装着漫不经心地道:“莫浅哥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托付给你做了,必定是极相信你的……但‘信任’这种东西,真的很难靠得住。如今事情只成了一小半,你便决定收手,莫浅哥会不会……”
“不会的,铭之说过,只要我不愿意,他不会强迫我的!”孙红素说得信心满满。
谢青瑶的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
孙红素见状便伸手挽住了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是因为这一重顾虑,所以自己不敢跟铭之说,想求你替我探一探口风……我做的恶事已经够多了,再做下去,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可怕,瑶儿,你就当是救我了,我可以以我和我父亲的性命发誓,我绝不会向外人透露一个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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