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本来还觉得心里有一丝愧疚,然而听到赫连锦这么说,只觉得自己可笑到了极点。
在来时的路上,她还自以为是的觉得,赫连锦纯粹是为了救她而救她,哪知道,还是为了侯清晓!
“这样对王爷也好,对姐姐也好,从此以后,只当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
赫连锦沉着脸看着她,心里的懊恼恨不得让他咬掉自己的舌头,其实他本不想那么说的,然而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
而她回答的话,却更叫他生气。
他看着她的目光,由柔和转为冰冷,始终不曾吱声。
云真不卑不亢跪在地上,也不看他,只是室内的高温蒸得她开始渐渐地冒汗,因为穿得多了,头也热得有些发晕。
哪怕是赫连锦救了她,也只不过是与之前对她的伤害扯平了。
她还清清楚楚记得,身上那一条条的疤,是因为谁留下的,是谁打的。
她在牢中已经想清楚了,不,是她很早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赫连锦只不过是她用来完成任务的一个跳台而已,或早或晚,逃不了离开他的结局。
倒不如在两人纠缠更深之前,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他。
他跟侯清晓继续恩爱去,她也管不着,身上的伤,就当之前是被狗咬了几次。
并不会因为离开他,她就在宫中存活不下去了,除了这一次,赫连锦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帮助,始终在拖她后腿而已。
两人僵持了很久很久,谁都没有说话,云真脸上的汗甚至流到了嘴角边,也不肯从地上爬起。
门外小厮的药已经煎好了,敲了敲门,送到赫连锦手边的小几上,随即退了出去。
伴随着门扇轻轻掩上的声音,赫连锦忽然轻笑了几声,“你可知,我为什么对门外这个下人丝毫不设防?”
她咬着牙,用手撑在身侧,轻声答道,“不知。”
“因为他是聋的。”
“云真,你已经知道了本王如此多的秘密,你把锦亲王府搅得一池乱水,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了吗?”
“你以为!我会放你出府,看着你和楚玉两人出双入对吗?绝无可能!哪怕你心里再恨我,恨到想亲手杀了我,我也绝对不会休了你!”
他说到激动处,一抬手狠狠将煎好的药扫在地上,飞溅的滚烫的药汁,甚至有一些撒在了云真的手背上。
“你不要再痴心妄想!本王得不到的,也不会让楚玉得到!”
云真被烫得瑟缩了一下,随即慢慢抬头看向赫连锦。
因为激动,他苍白的脸颊有了一丝红润。
“王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跟楚相之间,绝不是王爷想的那样龌龊,这只是我跟王爷和姐姐三个人之间的事而已,不必牵扯到其他人。”
她说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微微低头继续平静道,“既然王爷不愿意写休书,我自己回去写,王爷若是哪天想通了,我拿来,给王爷画个手印便可。”
说完,看了眼他被药汁烫得通红的手背,随即转身走到门边。
“云真!不管楚玉心里是如何想的,你扪心自问,是不是对他有了不该有的感情!你留在王府一天,就是我的女人,这一点,你永远无法改变!”
“如果你想毁了楚玉,就继续痴心妄想下去罢!”
她已经走到门边,听着他说的话,瞳仁微缩了下,心里又忍不住涌上一股悲哀。
“我早就说过,是王爷毁了我们两人之间原本该有的东西。”
她头也不回,低声说完,打开面前的门扇走了出去。
门口的小厮正在洒扫院子,看见云真出来,笑着朝她低了下头。
她走到小厮身边,抬起自己的右手,又指了指里面。
小厮随即心领神会,放下扫帚走了进去。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和赫连锦之间变成这样,然而她也不想亏欠了他的。
前日里又下过一场小雪,她走在路上,只觉得湿滑不堪。
已经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阴历十一月初,她走了一段路,才发觉自己忘了带走自己的披风,然而她却不想回去了。
她也不想待在王府里,至少这一刻不想。
她的脑子很乱,乱到像要炸开了一样。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王府大门口。
门口的侍卫低声问她,“云夫人要去哪里?要不要属下送去?”
她迷惘地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吱声,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了出去。
因为赫连锦的态度,连下人对她的态度,也在一夕之间就变了,以前她出门的时候,除了凌波和雪娘,从没有人多问她一句,要去哪里,需不需要送。
她在这锦亲王府里,就如同一个隐形人。
她是赫连锦和侯清晓之间的第三者。
从来这里走到御膳房的四五里路,都是她花近一个小时,徒步走过去的。
忽然有人这么问她,她倒有些不适应了。
她一边苦笑着,一边又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一段路。
这个时辰,这个天气,内城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自从柔然攻过来了之后,内外城之间连白天都有门禁了。
走到能容得下四五辆马车并行的宽阔御街上,却如同走在一条鬼街上,没有几个人。
走到车辙压过的雪地上,她忽然脚下一滑,狠狠跌在地上。
猝不及防的,手掌被薄雪底下粗粝的石板路磨掉了一层皮。
她看着雪地被她的血染成一片粉红,忽然之间就哭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往下滚落了几滴泪珠。
或许是为了雪娘,或许是为了,赫连锦,和他的那些话。
她伸出手背去抹了一下脸颊,只觉得一片冰凉。
吸了吸鼻子,正要爬起,边上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修长的手中正捏着一方洁白的手帕。
她愣了下,缓缓扭过头去,却看见楚玉正微微弯着腰,皱着眉头看着她。
楚玉怎么在这里?她有些吃惊,吃惊到泪水噙在眼眶里半天也没落下。
楚玉看着她,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伸手将她拉了起来,一声不吭拉住她磨破的右手,用帕子绕了一圈,在上面打了个结。
不知道为什么,楚玉的指尖也有些冰凉,和她的手一样冷。
她又伸手快速地抹了下脸颊,轻声问他,“楚相怎么在这里?已经下早朝了吗?”
楚玉扭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他不会告诉她,他从昨日赫连锦带她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守着,等她完好无损地出来,他亲口承诺,会带她出天牢,然而他却没能做到。
虽然他心里知道,再坚持什么也是无益,他也不会告诉她,他在王府门口等了多久,可就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在这里等她出来。
云真被他扶起来之后,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因为赫连锦对她说,如果她想毁了楚玉,就继续这样下去吧。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努力咽下喉头的干涩,微微低头,问他,“皇上可有召集斗兽师去边关,助楚将军一臂之力?”
楚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答道,“昨夜已经连夜派了两千人快马加鞭赶过去,不过如何改造诸葛连弩,还要你亲自去宫里跟工匠商议。”
云真忽然想起昨天她昨天在地上画的图,几乎已经成功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对的。
随即点了点头答道,“好,我这就跟楚相进宫。”
说完,正要跟着楚玉一齐进宫,走了两步,却觉得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想必刚刚跌倒时扭到了,现在才觉得痛。
她本来想忍着不吱声,走了两步,却痛得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因为剧痛,身体也重心不稳地往前倒去。
楚玉在同一时间察觉出她的异常,迅速转身,稳稳揽住了她的双臂,“怎么了?刚刚扭到脚了吗?”
她摇了摇头,然而一挪动伤脚,随即痛得龇牙咧嘴,差点又没挤出眼泪来。
楚玉见她这副模样,犹豫地朝远处的九斤招了下手。
九斤不情愿地走了过来,把手上的缰绳递给了楚玉。
“先忍着点,我带你进宫去先找太医医治。”他低声道,伸手一把揽住云真的腰际,“得罪了。”
云真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被他轻巧地放在了马鞍上。
只有一匹马,这下要怎么办?
云真诧异地低头看向他,楚玉却拧着眉头,犹豫地看了九斤一眼,还是轻声嘱咐道,“九斤,你先回府去,三小姐前日里染了风寒,你回去看看她病情怎么样了。”
他一整天没回去,其实心中很担心楚如烟。
说着,自己牵着云真的马往前走了几步。
“爷!”九斤诧异地叫了他一声。
楚玉却似没听见似的,牵着云真的马继续往前走。
“楚相!”云真看着前面替她牵马的楚玉,更是惊讶地几乎回不神来,“这样不行!”
“云夫人别说话了。”楚玉扭头看了她一眼,“云夫人现下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即将成为南晋的功臣,你既然脚扭了,我替你牵回马也无伤大雅。”
想了想,又觉得这么说太不谦虚,又沉声添了句,“若是觉得这样不妥,我上马跟云夫人共乘一骑也无妨。”
一句话,顺利地堵住了云真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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