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真从昏迷之中醒来的瞬间,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身上的衣服还在不在。
猛地坐起了,才发现在自己房中,她身上也换了干净衣服。
她不敢用手去探,看自己还是不是完整的,只是坐在床上,背后一身的冷汗。
凌波听见动静,立刻快步走了进来,“小姐,还觉得身上难受吗?”
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只觉得嗓子干得要裂开了,扭头朝凌波道,“给我水……”
声音也是如预想之中,嘶哑破碎,几乎发不出声音。
“好。”凌波立即给她倒了杯水送到她嘴边,伺候她喝了两口。
她缓了一会儿,觉得嗓子不那么痛了,立刻紧抓住凌波的手紧张地问她,“我是怎么回来的?赫连锦抱回来的吗?”
“不是,是韩先生让奴婢去书房把小姐带回来的。”
凌波微皱着眉头,轻声回道,“小姐放心,王爷他……没有动你,小姐在那池绿色的水里泡了几个时辰,身上的药效就过了,但是王爷他……”
云真听她这么说,立刻后怕地长喘了一口气,缓了几秒又问凌波,“王爷他怎么了?怎么不接着说?”
“王爷救小姐的时候,身上的蛊毒也发作了,或许是怕身上的蛊毒顺着伤口传给小姐,所以一直忍到韩先生回府也没下池……直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云真听得一愣,张着唇怔怔地看着凌波。
赫连锦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疯了吗?
她又不是侯清晓!
她一遍又一遍回想着已经断片的记忆,她只记得是赫连锦从钱二手底下救了她,然后带她回府,后面的事,她一点也记不得了。
回想了半天也没吱声,许久掀开身上的被子,轻声道,“给我拿衣服来吧,我去看看他。”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面目再去面对赫连锦,她还没想好,但是一定要去看看他的。
凌波快速应了声,转身去给云真找衣服,一边找一边道。
“还有啊,王爷最近冷落了清妃,一直没有理睬她,昨日回来的时候,清妃见王爷抱着主子去后面,醋劲犯了,急血攻心,***又见红了,太医说,恐怕在临产之前,她也下不了几次床了,不然孩子必然保不住。”
云真坐在床沿边,静静听她说着,心里的憎恶却只增不减。
哪怕侯清晓下场再惨,这辈子她都不可能会原谅她了,这是她应得的。
凌波转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还是稍显惨白的脸色和唇,心疼地伸手去帮她撩了下额前的碎发。
“小姐,以后就好了……王爷心里应该已经知道了清妃是什么样的人,不然也不会连着几天不理睬她,恶人有恶报。”
云真低头看着她,伸出舌尖舔了下自己干燥的唇瓣,“可是凌波,我才是那个最大的恶人,我若是真的杀了凤允恭,这天下,必然大乱……我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小姐说什么呢!”凌波忍不住责怪道,“若是让雪娘……”
说到一半,却又没了声音。
云真心里有些奇怪,往外间看了眼,却没看见雪娘的身影,忍不住问道,“雪娘呢?平日里不是她伺候我梳洗吗?今天怎么是你?”
凌波给她系盘扣的手顿了顿,勉力笑着,“她在东屋里歇着呢!”
平常她有什么事,雪娘都是冲在第一个的,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偏偏没过来?
她觉得好像不太对了,低头看着凌波给她穿好衣服,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时轻声道,“你让雪娘过来给我梳头,你不会梳流云髻,待会说不定我还要进宫里去的。”
凌波捏着梳子站在她身后,抿着唇给她梳顺头发,许久轻声回道,“雪娘的手,这个月估计是不能给小姐梳头发了。”
云真一愣,猛地站起身,扭头扫了凌波一眼,随即快步走了出去,冲到东屋里。
只见雪娘正躺在床上,脸白如纸,一双手搁在被子上头,五指被缠得一根不落,隔着厚厚的棉布都能看得见有血迹。
床头边的地上,放着几件血迹斑斑的血衣,还没来得及收拾。
“雪娘!”她吃了一惊,迅速走到她床头边蹲下去,想要去摸摸她,却不知道她身上哪处没伤,颤抖着手不敢碰她。
雪娘听见云真叫她,吃力地睁开眼望向云真,脸上拼命挤出一丝笑来,“小姐,你没事了。”
“谁打的你!谁敢打你!到底怎么回事?”她看着雪娘脸上的笑,一时心疼到无以复加,抬高了声音问她,“你怎么成这样了!”
雪娘应该是很痛,想要笑,眼泪却不住地滚落下来,“小姐别问了,只要小姐没事就好,奴婢的命是捡来的,怎么样都没事……”
云真一想,肯定又是侯清晓,气得脸色都变了,“你伤成这样我怎么能不问!是不是侯清晓打的?是不是她趁我不在欺负你们了?你说,我给你报仇去!”
“不用报仇,不是她打的,小姐真的不用问了。”雪娘一急,哭得更凶,想要伸手去拉云真,一双手却动不了。
云真见她这样,更加断定是侯清晓做的,猛地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凌波却跪在门前,眼眶也红了一圈。
“小姐,是太后打的……前日里,雪娘怕小姐真会出什么事,就偷偷跟着王爷进宫,去找了云国夫人帮忙,给太后下了迷药让她昏睡不醒,皇上才能赦免小姐的死罪,太后醒来之后,就打了雪娘五十大板,还用刑具夹断了雪娘的手指。”
“是奴婢的错!奴婢去河边洗衣服,不知道雪娘偷偷进了宫,是奴婢的错!”
云真看着跪在地上的凌波,又扭头看向雪娘,又是生气,又是难过,想要骂他们两人,却怎么也骂不出口。
许久,哽着喉咙恶狠狠问凌波,“大夫怎么说?手指接上了吗?”
“接是接上了,就看拆了纱布之后恢复得怎么样。”凌波吸了下鼻子,低声回道。
云真深吸了几口气,许久才回道,“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给雪娘煎药去?真要她手指断掉吗?”
说完,也没回头看雪娘,抬脚就往外走。
“小姐!”雪娘在背后轻轻叫了她一声。
云真又深吸口气,回头狠狠瞪向她,“我跟你们说过,如果我哪一天真的出了什么事,不许救我!你们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罚你十天不许跟我说话!”
说完,忍住眼眶里的泪走了出去。
刚走出院门没几步,凌波就赶了上来,给她肩上批了件披风。
云真也没理睬她,自己系着带子,一个人闷头往赫连锦的院子走去。
她真恨不得侯清晓死了才好!自作孽不可活!
临到赫连锦院门前时,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她有些不敢进去,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毕竟他是因为她才这样的,她哪怕是做梦也从不敢想赫连锦会这么对她。
在院门处徘徊了好几圈,面前的院门忽然打开了。
她一愣,却见韩知客站在门后,冷冷看着她。
她抿了下唇,也顾不上韩知客对自己的敌意,走到他面前轻声问,“王爷醒了吗?情况怎么样了?”
韩知客却像没听见她说话,厌恶地上下扫了她一眼,冷笑着回道,“你倒是没事了!云真,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令人厌烦?王爷因为你失去了多少,隐忍了多久,你知道吗?”
她听着韩知客的指责,有些手足无措,赫连锦的情况恐怕不大好吧?不然韩知客也不会敢这样指责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韩知客看着还想说下去的样子,院里忽然就传出了赫连锦的声音,“知客,让她进来吧。”
赫连锦醒了?
她踌躇了一下,面前的韩知客又厌恶地扫了她一眼,随即走出院子,不知去了哪里。
云真暗暗调整了下呼吸,走了进去,把肩上的披风随手交给了唯一在院里煎药服侍的一个小厮。
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赫连锦果然还在床上躺着,屋内的银炭烧得很旺,一进门便有进了蒸笼一样的感觉。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默默关上房门。
走到他边上,刚要开口,赫连锦却又先她一步开口,“扶我起来,我想坐坐。”
她一声不吭,按着他的吩咐,伸手去扶他。
赫连锦仅穿着一层雪白的中衣,她一触到她的身体,忍不住缩回了手,诧异地看着他。
赫连锦身上的温度简直跟冰块没有区别!
她以前触到赫连锦的手,根本没这么冷!
“你……”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用害怕。”他朝她露出一丝笑,“过些天就好了。”
云真硬着头皮,又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想了想,顺势坐在了他的床沿边,低着头轻声道,“你不该救我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领情对吗?”赫连锦脸上的笑,渐渐有些发苦。
“是,我死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以后你不要再为我做这种事了,我这样卑贱的一个身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还了王爷的情。”
“我救你,不是想要你还给我什么,而是希望能弥补我和清晓在你身上犯下的过错。”
云真咬了咬牙,抬头看向他,“那么王爷替姐姐做出的牺牲,可真够大的,王爷不必在我面前再替她说话,你做到这个份上,我自有分寸!”
她说着,站起身来,忽然又朝他跪了下去,“云真现在只求王爷赐我一纸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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