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真随即识相地闭上了嘴巴,没有吭声。
赫连锦扫了她一眼,强制忍着心底的怒火,终究没忍住,先开口问道,“我问你,如国夫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他怎么会忽然问这个?难道他已经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了吗?
云真愣住了,昏暗之中看着赫连锦,仍旧是没有吭声。
“我倒是信你,可你呢?”赫连锦见她不说话,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捏住云真肩膀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你为何之前不告诉我如国夫人是你的亲娘!”
他果然知道了。
云真忍着肩膀的痛,脑子却飞快地转了起来。
先不管赫连锦是怎么知道的,现在向他坦白其实也并不晚,那天晚上她躺在马车里,是醒还是昏迷着,赫连锦也不知道。她回到他身边,确实也有想要借他偷盗神器的目的。
可是赫连锦却不知道,他说什么,怀疑什么,她死不承认也就对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坦然面对赫连锦的怒气,低声回道,“是,我确实是如国夫人的亲生女儿,我不知王爷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我不说,只是因为我不想承认自己是她女儿。王爷定然不懂,一出生就被抛弃的滋味。”
“你难道不是活在侯敬的庇佑之下吗?”赫连锦眼底,全然是不信任。
“倘若王爷觉得,我到现在都不知自己亲爹长什么样,也算是一种庇佑的话,那我无法可说。他若是能对我有对侯清晓的一分好,哪怕是想来认我,我也不会落魄到如此程度。”
云真忍不住笑了,“我可是如国夫人的女儿,按照南晋的正常先例,定会给我郡主封号,王爷觉得,我做妾,这合适吗?他们两人,根本就没打算认我,只当我是耻辱,又何来庇护之说?”
说完,她见赫连锦脸上还带着犹豫,又道,“我是年前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王爷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认云家夫妇为爹娘,没想过要凤云如承认我是她亲生女儿。”
赫连锦默默望着她,想着凤云如冰清玉洁的名声,她在十几年之前,可还是御封的皇塔圣女,不认云真,想必确实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
他渐渐的从暴怒之中冷静下来,将信将疑又扫了眼云真,“你……当真没见过侯敬吗?”
“那我就这样问,侯清晓有没有告诉过王爷,我是她妹妹?侯敬若是认了我,侯清晓肯定能知道她有这样一个妹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话是这样说,可赫连锦还是觉得云真有些问题,即便她不认识侯敬,她嫁到南晋来,定然也带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都这么说了,王爷还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了,信不信是王爷自己的事,我确实是年前在南方狩猎场时才知道了自己身份,我若说的是假的,天打雷劈。”
云真说着,撇了下嘴角。
她见赫连锦狐疑地瞅着她,只是不回答,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收拾了纸牌压到枕头底下,钻进被窝里,睡下了。
“王爷走的时候记得关窗户,夜风凉,我可不想明早起来被风吹得变成面瘫。”
她说完,将半张脸蒙进了被窝里。
眼不见为净,对着赫连锦这张脸,她还不如逼着自己睡觉。
赫连锦低头看着埋进被窝里,几乎看不见了的云真,目光不由得闪烁了几下。
许久,和衣躺在云真身边,侧身隔着被子揽住了她。
云真在被窝里的身子,顿时僵住了,隔了几秒,抽出一只手来推开赫连锦的手,“我身上还痛得很,王爷若是想胡来,我就叫人了,炎叔可是高手。”
“怎么?隔了一晚上,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王爷动词用错了,隔了一晚,没有上,我也没打算翻脸不认人,只是我这身份,又还住在外面,王爷暂且还是先忍着点为好。”云真生硬地回道。
赫连锦却还是强硬地伸出手,隔着被子紧紧拥住她,顺势将头埋在了她颈间。
她拼命挣扎了几下,赫连锦却越抱越紧,没有撒手的趋势。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瞪眼看着头顶上的吊梁,赫连锦要是再有下一步的话,她就要咬舌自尽了,真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咬下去,让他知道她不是在闹着玩的。
只是因为她丧失了内力,更加打不过他,敌不过他的力气,并不是她不想拒绝。
她正一本正经地等着他的下一步,赫连锦却没了动静,只是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均匀的呼吸不断地顺着空隙,喷洒在她脸上,耳后,颈间。
她觉得有些痒,也很讨厌这种感觉,她曾经幻想过这样抱着她的人,不是赫连锦。
睡觉之前,她有想过,要去天牢里看看楚玉,毕竟她手上有金牌,见金牌如见圣上,她要进去,应该没有人敢拦她。
可她仔细想了想,却又不敢去,一是怕自己会改变她以为坚定不移的心意,她怕看到楚玉的那一瞬间,离开的决定,会瞬间土崩瓦解,哪怕是偷偷的,也不敢。
二是怕赫连锦察觉,会报复楚玉。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在她身边安静地躺着,搂着她,她却恨不得抽把刀出来砍死他。
“云真,你知道吗?”
赫连锦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几乎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
“知道什么?”
“我知道相信你说的话,一定会很危险,你说的,十有八九是假的,可我宁愿相信你对我说的这些谎言是真的。即便你骗了我,于我来说,也无伤大雅,因为楚玉的命在我手上。”
这一句,真的让她有立刻杀了他的冲动。
她咬紧了牙,逼迫自己不要出声,僵直着身躯,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说的这些谎话,我很愿意听,我可以当做,你心上是有我的。”
下一句话,却又让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许久,她轻声笑了起来,既然他喜欢听,这种话能让他更开心,那她就把之前的话都拿出来说,也无妨。
“我无法控制王爷心里是怎么想的,王爷觉得是真的便是真的,你觉得它是假的,就当我是在骗你就行了。”
“可王爷也不知道,小年夜那天,赫连齐把我关在地宫旧祠堂里,我心心念念想的是,赫连锦什么时候来救我呢?我不曾想过楚玉,一星半点,也没想到他。”
“奇怪吧?王爷从来都对我不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残暴,每次都是楚玉去救我性命,可那时,我竟然第一个想到的是你,我以为,先去救我的人,一定会是你。”
就这么一次,唯一的一次奢望,一下子就破灭了。
再也没有以后,她脑子里很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仅此一次,如果你需要一个人他却不在的时候,那他从此以后都不必在了。
赫连锦听她娓娓说着,抬眼看着她恬静的侧脸。
她说出这些话时,显得十分的平静,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但是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叫她失望了。
他忽然之间有些难过,可也有些欣喜,云真心上确实有他。
“那天晚上,我也叫人……”他忍不住的,想要解释那天晚上的情形。
云真却一下子堵住了他的话,“不必解释,都过去了,多余的话也不必拿出来再说。我只是想让王爷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顿了顿,微微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继续平静地问他,“你知道原谅一个人,会有多难吗?”
赫连锦被她这一句话,问得怔住了。
“我困了……”她和他对视了几秒,又收回目光,一边慢慢闭上眼睛,一边轻声道,“我想睡了,去留王爷请随意。”
赫连锦看着她闭上眼睛,往上拉了下被子,盖住自己半张脸,昏暗之中,看不清楚她的脸。
即便是解释,他的借口也是苍白无力的,那晚,他确实叫了人去找云真,和赫连锦赫连墨两兄弟,派了很多很多人去,几乎将整个临安城翻了个遍。
可那是别人在找,而不是他亲自去找她,这一点,他就输给了楚玉。
楚玉能有勇气胆量,缺席宫宴去找云真,丝毫不顾及凤允恭或许会怪罪,或者是旁人的闲言碎语。但是他为了自己,没有亲自去找云真。
他当时没向她解释,也没有立即去见她,因为赫连齐回来时奄奄一息,他无暇抽身。
虽然大年夜他陪她玩了半宿,他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她什么,可是显而易见,不用脑子想,也能知道那并没有什么用。
那一次,一定是他能后悔一辈子的事。
倘若真是云真说的那样,她始终在等他去救她,那确实,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这样的事情,一定很难原谅。
外面也不知传来第几声打更的声音,他犹豫再三,还是悄悄抽开手,起身望了眼云真模糊的脸,他还记得她昨夜痛得喘息的模样。
他有些不忍,无声地替她关好窗户,打开房门时,又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闪身出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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