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真立刻又跪了下去,用力磕了两个头,“妾身不敢!”
“敢不敢都已经说了。”太后却伸手拦住了那个姑姑,不在意地笑道,“你倒说得哀家有些好奇了,呈上来吧。”
“是。”
云真暗暗捏了把冷汗,起身走到外间,端了一只装了八只蛋的青口深盘进来,跪着呈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低头看了眼,没看出这几只蛋有什么来头,伸手轻轻托了云真一把,“起身罢,给哀家说说,它为何要叫做脱胎换骨。”
“是。”
云真小心翼翼站了起来,取过一个鸡蛋,用摆在盘子里的一个小金锤子敲了敲它的头处,敲了之后却没剥开整个,而是沿着头处的小洞和裂缝小心翼翼开了个更大的口子,呈给太后看了一眼。
太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没能挪开目光,“这里头是什么?怎么弄的?”
“回太后的话,这里面的东西,是用虾仁丁,笋丁,肉末和蛋清蒸成的,太后先尝一口如何?”
“试试无妨。”太后饶有兴致地答道,看着云真用一只小银勺挖了一点,送到她的嘴边。
吃下去之后,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细细咀嚼了好多口才咽了下去。
“倒是好吃得很,哀家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没见人这么烧过,谁教你的?”
云真听见她的夸奖,随手把东西递给了太后身边的姑姑,又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是妾身的爹教的,妾身自八岁开始,就跟着爹学做菜,不怕太后轻视,妾身就是个厨娘,不会女红。”
“这菜是先用筷子戳开它的尖头处,倒出里头的蛋黄和蛋清,此为脱胎,然后用蛋清和切碎的虾仁丁、笋丁搅在一起,倒进空壳里,最后再塞入腌制过的碎肉,用蛋皮封住那个口子,摇匀之后,上锅蒸,里面的东西已经不再是纯粹的鸡蛋,是为换骨。”
“妾身的爹在教这道菜时,跟妾身说过一个道理,哪怕是大奸大恶之徒,若能饶恕原谅,以德感化他,总好过惩罚,用道理使人改变顿悟,脱胎换骨,才是世间至善之事。”
太后又吃了口,细细嚼了一会儿,才轻声回道,“你爹倒是个善人。”
云真也听不出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背后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当然这道菜的原名不是脱胎换骨,她刚刚煮这道菜也不过是因为心里着急,图方便才做的,她脑子一热就给这个蛋起了个新名字叫脱胎换骨。
但是原主的爹,确实给云真说过很多这样的道理,是个大善人。
“那哀家倒想问问,你身边这个细作,想要谋夺皇上的江山,如果你爹处在哀家这个身份,该怎么处置她?”
云真扭头看向太后指着的庭梧,愣了愣,低声回道,“妾身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想说什么就说罢,你不就是为了乌洛兰庭梧来向哀家求情的吗?”
云真听她挑破,再也不掩饰,盯着庭梧轻声道,“妾身倒觉得,如果庭梧姑姑真的做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重罚,但如果她是被人陷害的呢?”
“太后是贤明的太后,怎能凭借一人之言,就断定庭梧一定就是细作?她在这深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如果真想做什么,应该在早些年皇上根基不稳的时候做,而不是现在!”
“妾身还想说,庭梧在皇上跟前服侍了多年,深得皇上信任,要杀皇上,不过是一个眨眼的事情……妾身要说的,都说完了。”
太后又是长久的沉默,盯着庭梧没有吱声。
许久忽然站起身来。云真心里一惊,往后退了些位置。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通报,“皇上驾到!楚三小姐到!”
终于来了……云真直直跪着的身体稍微松懈了一些,暗自松了口气。
她扭头看向暖阁房门的方向,看着凤允恭和楚如烟着急地走了进来,跟着宫人一起朝凤允恭行了一礼,“参见皇上。”
凤允恭朝云真看了一眼,又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庭梧。
“母后昨夜里只说多日不见庭梧,想让她在身边侍奉几日,那现在,是为何?”
“自然是有人在哀家面前告了庭梧一状,哀家知道你素日心慈手软,此等大事,自然是要亲自处理为好。”太后淡淡回道。
“那庭梧到底是犯了何罪?母后!这可是乌洛兰族的使臣!南晋建朝三百余年,素来都没有杀使臣的先例!”
凤允恭指着地上昏死过去的使臣沉声道,“现在北梁的使臣还未离开,如果让他们知晓了这件事,你让北梁怎么看我们!”
“他们怎么样是他们的事,母后和你要做的事,便是稳固南晋江山,庭梧和乌洛兰族的使臣私通,妄想密谋杀你,谋夺我南晋江山,难道罪不当诛吗?”
凤允恭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顶撞了回去,“是谁说的庭梧想要杀朕?庭梧在朕身边侍奉多年,要杀早就杀了!无论如何,朕都不信!”
他说完,快步走到庭梧身边,一把把她拉了起来,“跟朕回宫!”
庭梧却虚弱地挣扎了下,默默抽回自己的手,还是跪回了原处。
“你……”
“皇上不知道,使臣察哈尔已经承认跟乌洛兰庭梧有染,如若不然,哀家也不会这样做。”
太后渐渐软了语气,走到凤允恭身边,正要安抚地拍拍凤允恭的肩头,凤允恭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他眼眶微红,努力瞪大了眼睛看了太后一眼,随即死死盯向庭梧,“朕要你亲口承认!”
庭梧趴跪在地上,看了云真一眼,虚弱到摇摇欲坠。
“告诉皇上实话啊……”云真焦急地用口型向她道。
庭梧却忽然朝她露出一个笑容,继而转开目光,抬头望向愤怒的凤允恭,轻声道,“奴婢没有想要杀皇上,乌洛兰族也绝没有叛变之心,但是……还请皇上放过察哈尔,奴婢离开乌洛兰族之前,和他确实有婚约在身,察哈尔没有胡说。”
“那昨日傍晚在行宫,你确实和察哈尔在花园里私会过是不是?”太后随即追问道。
“是,但是奴婢只是和他说了几句话,问他我爹娘可还安好……奴婢实在想念家乡。”庭梧继续虚弱地回答。
“皇上若是想要责罚,奴婢愿意承受,但是奴婢没有做过的事情,绝不会承认。”
太后皱着眉头看着庭梧,又扫了眼始终昏迷不醒的察哈尔,沉声道,“既然如此,你犯了宫规,那便逐你出宫,贬为官奴!”
“朕不同意!”
凤允恭脸色随即变了,想要阻拦,太后却像没听见他的话,随即吩咐宫人,“先将庭梧押进牢中!”
“谁敢!”凤允恭爆喝了一声,“朕倒要看看谁敢动她!”
云真看着眼前的变故,有些目瞪口呆,正要再跟太后求情,身后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了她。
她扭头一看,却是始终没吱声的楚如烟,楚如烟皱着眉头看着她,慎重地摇了下头。
边上的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听从太后的吩咐,立刻把庭梧拖了下去。
“母后!既然你如此相逼,那就不要怪朕今天要跟母后翻脸了!来人啊!”
太后扭头看了一眼身边围上来的侍卫,脸上却丝毫不见惊慌,反而淡淡笑了起来。
“皇上,”她指向地上的察哈尔,“不管是谁动了察哈尔,灾祸已经无法避免,他已经承认了乌洛兰族的异心。”
凤允恭阴沉着脸看着太后,心里却明白她说的是对的。
几百年来,不伤不杀使臣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有人打破了规定,战争就在所难免。
即便他放了察哈尔回去,战争也避无可避。
太后低垂着眸子,又看了眼地上的察哈尔,轻声朝身边的人吩咐道,“乌洛兰族已对南晋起了反心,杀了他。”
死了的人说过的话,就无从考证了。
察哈尔说过什么已经无所谓,重要的是,太后说了什么,便是什么。
“皇上!太后!”云真惊叫了一声。
凤允恭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情绪复杂到让人看不明白,“杀!”
云真再也说不出话来,迅速扭过头不看那刀起头落的一幕。
她过来,是为了阻止悲剧发生,阻止因为庭梧而造成乌洛兰族的灾难,然而好不容易等来了凤允恭,却等来了这样一个结局。
没保住庭梧,却迎来了一个战争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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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真小厨房:脱胎换骨
1、准备六只鸡蛋,十只虾尾,若干笋尖,若干瘦肉泥,盐,酱油等材料。
2、瘦肉泥先用盐和酱油腌制过半小时,再将鸡蛋弄开一个指尖大小的小口,倒出蛋液,取蛋清和剁碎的虾尾、笋尖搅在一起,所有材料搅拌在一起,重新塞入鸡蛋壳中。
3、在蛋壳上的小口上糊住蛋皮,上锅隔水蒸半小时左右,出锅即食。
和蛋清混合在一起的食材不可过多,和蛋清大约是一比一的比例,如果放过多馅料,重新蛋壳里时会比较困难,且瘦肉难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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