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在公主府伺候了这么些年,自是见惯了京城各方都给护国长公主面子的,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不由的道:“直郡王妃做这样的事,就不怕公主恼了吗?”
赵如意随口道:“他们做这样的事,自然是预备好的,只怕今儿上门的人,这会儿都已经送出京去了,哪里还找去呢?且朝廷还有矫诏的呢,何况一个女官一张名帖?说不准,直郡王妃这会儿就叫起撞天屈来了。”
“再说了。”赵如意心中一动:“还真不见得就是直郡王妃呢……”
这人用的迷药,赵如意自己的药箱里都有,熟的要命,说了这几句话,赵如意把茶倒进了花瓶里,又丢了几块点心进去,瞧了瞧时辰差不多了,便吩咐丁香和山茶都到墙边坐着只当迷了过去,她自己也伏在桌子上。果然不久,外头伺候的丫头听见里头没了动静,轻手轻脚的掀开门帘探头进来一看,就忙忙的出去通报去了。
过了片刻,外头响起来靴子走在青石地上的声音,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还没看清里头的情形,只觉鼻端一甜,心里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眼前就开始模糊了,脑子中反应也便的迟钝,只茫然的往前再走了两步,一头栽倒,顿时就不省人事了。
两个丫鬟用帕子捂着口鼻,都超佩服的看着赵如意,这身手真是敏捷,打人闷棍的镇定和迅速,哪里像是千金小姐,倒真是成了积年行走江湖的人了。
赵如意把手里的‘动手专用’的又厚又大的帕子收起来,不由的有点心疼,因为知道对方人力物力极强,定然是高等级的人物,应该只有在以为这屋里三个人都倒下的情况下才会独自出现,所以大概也就这一个机会好放倒他,赵如意保险起见,往这帕子上倒了好多师父秘制的特效迷药,这花费可不小,连赵如意这样的人,都有点心疼起来!
尤其是用在这种混蛋的身上。
收好了帕子,赵如意知道局面在自己这边了,便叫她们去查看。
“南郑侯?”丁香惊讶的说。
原来是他!赵如意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怪道当初在锦城,这南郑侯夫人那样低声下气也要来请她去侯府看病,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个人在锦城就有了这种算盘了,没想到在京城里又使了出来。甚至还能假直郡王妃的名义,这样大的权势,也难怪他们压根没把赵九姑娘当回事,这是因为住在公主府,所以才做些手脚,假直郡王妃的名义来请她,若是住在赵家那边别院里,说不准就如同在锦城一样,派人来绑了去了。
可赵九姑娘是把自己当回事的,赵如意笑。
赵如意又打开她的箱子,拿出来俩个药瓶子,每个瓶子拿出一颗药来塞进南郑侯嘴里,随手一捏,他在昏迷中也咕咚一声咽了下去,赵如意就掀开了门帘,光明正大的喊了一声:“有人吗!”
南郑侯进门,早把人打发到院子里头去了,这会儿喊了两声,才有一个先前没见过的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见赵九姑娘和丫鬟都好端端的站着,南郑侯却倒在地上,越发一脸慌张:“侯爷,侯爷!赵姑娘你……”
“别碰侯爷。”赵如意笑道:“我给他吃了药了,碰了就死,让他躺着就行了!”
“你,你竟敢!”那丫鬟结结巴巴的说,赵如意笑道:“我就是敢了怎么样?你不怕,你来碰一碰他?”
那丫鬟哪里敢碰,赵如意作势要碰一下,那丫鬟顿时就尖叫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你别碰啊!!!”
赵如意轻笑起来:“去回你主子,打开门,送我的丫头回公主府去禀报公主,我不走,我就在这等着,看看谁来。”
有南郑侯这人质在这里,赵如意特别稳得住,那丫鬟哪里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眼睛睁的大大的,看了看赵如意脚边昏迷不醒的南郑侯,果然就跑了出去,过了片刻,又跑回来说:“门、门开了,姑娘只管出去就是了。”
“我不走!”赵如意笑眯眯的说:“我又不着急,山茶你回去禀公主罢,我在这里坐坐。”
她当然不会走,这样的事,要闹出来才是证据,才会有人查,又是直郡王府又是南郑侯,这里头到底有些什么关节,她可不知道。
可她却不能吃这样的闷亏。
坐在那里等着的时候,赵如意还很有兴趣的找那小丫头拉家常:“你是南郑侯府上的人吗?”
那小丫头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在这个宅子里伺候了也有两年了,被送进这里的姑娘,有撞墙自尽的,有哭闹不休的,也有想尽一切办法要跑出去的,可像这个美貌小姑娘这样直接把南郑侯放倒在地上,还坐着不肯走的,却是第一次看见。
“姑娘快走吧。”她只能哭着说。
“急什么啊。”赵如意笑着问,这边还是除了这个小丫头没有来一个人,赵如意问:“这里没人吗?就你一个人?”
小丫头只是哭,也不回答,赵如意猜想,这南郑侯来,定然带了护卫等人,不过这会儿被她下药怕了,没敢出来,是去禀主子去了,现在这样的情形,没有人做主,他们大概也不敢轻举妄动。
赵如意等的也不算太久,大约一刻钟的样子,反倒安郡王浩浩荡荡的就来了。那小丫头见来了这样多人,早一边哭一边跑,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倒是也没人拿她当回事。
“给我砸!”安郡王第一句话就说。
安郡王带来的,并不是公主府的侍卫,而是一队兵士,大约有七八十人,个个高大彪悍,应该是精挑细选来的,赵如意不太懂,也不知道这隶属于哪里。
那些兵士轰然应诺,立刻散开来开始砸墙砸屋砸东西了,在砸东西的灰尘和声响中,赵如意看安郡王一脸的懊悔,走上来就是一脚,把南郑侯踢的差点没飞起来,可就是这样,还没踢醒他。
“唉,你别打死了啊。”赵如意坐着不动,就说了这样一句。
“死了也是活该!”赵如意还真是第一次见安郡王这样懊恼的样子,除了懊恼赵如意竟然遇到这样的事,也是在懊恼他不能真的打死南郑侯。
赵如意说:“唉你别气了,以前我不就跟你说过,我跟师傅两个人都出去走动呢,自然也有点自保的本事的。这算得了什么!”
“那也不能这样!”安郡王是真的恼的了不得:“今后再不准去给人看病了!”
赵如意啼笑皆非:“哎你讲点道理。”
“天下哪有那么多坏人!”赵如意安抚他:“以前我跟师父给人看病,那孩子啊颈骨扭折了,我师父给他正骨,你不知道多惊险,那孩子脸扭了过来,可没气了,一家人都闹着说我们把他孩子给治死了,闹的整村的人都来了,举着锄头刀的,要我们给那孩子偿命,我师父一把药撒出去,站在近处那些,退都退不及,顿时就站不住了往下倒,哪里还有人敢上来。后来等孩子回过气来了,还不是好了?那场面,比起今儿这样,可凶险多了!”
“你!”安郡王被她气的半死。
“没两招散手,我还敢给人治病呢?”赵如意看到砸旁边墙的一道烟尘飘过来,便站起来走开两步,安郡王就喊道:“先砸那边儿的,这里有人呢看不到吗!”
旁边那一个彪形大汉连忙停了手往一边走,却好奇的忍不住看两眼这位脚边躺着个侯爷,在砸墙声中还能镇定自若的跟郡王爷聊天的美貌女子。
赵如意说:“唉你真别气了,这个怎么办啊?”
她也踢一踢躺着还没醒的南郑侯。
“你给他吃的什么药?”安郡王问。
“有迷药,也有毒药。”赵如意答非所问:“你说用哪一种药好,我就用哪一种。”
这样一说,安郡王更恼了,他不能周全的保护她,这会儿还要她来帮忙,真是气死人!
赵如意也有点恼了,这个人,哄了半天了还这模样儿!
她就瞪着他说:“你脾气怎么这么大?这样子,谁跟你过的下去啊!如今这是事出有因,人家筹划好了的,没想到也不稀奇,再说了,各人又有各人的本事,难道我撞了墙抵死不屈等着你来救,你心里头就舒服了不成?”
师父说,这越有本事的人毛病越多,果然是真的,赵如意心中不忿的想。
叫赵如意这样一恼,安郡王那点儿脾气和恼怒就偃旗息鼓了,只是还不忿的又上前踢了南郑侯两脚说:“毒药就先解了,弄个吃了倒死不活的药就行。”
赵如意笑道:“有一个应景的,怎么样?”
应景?安郡王就笑起来:“这个好,就用这个!”
赵如意就蹲下来忙活了一阵,笑嘻嘻的说:“好了,这个长效的,包他受用!”
安郡王转头吩咐:“来人,把南郑侯拎到马车上去,这里给我砸干净!”
立刻就有人提小鸡一般提了南郑侯出去。
安郡王伸手去扶赵如意:“来,我们出去,这里快塌了。”
这里这样大的动静,外头早有许多人在围观了,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外头有一个仰头看的年轻男子,已经示意了人散布着这里头的事儿,到得南郑侯被拎了出来,安郡王和赵如意一起出来,更是引起无数人的围观。
安郡王不理周围的人,上了马,弯腰对赵如意说:“你先回去,我送了南郑侯再回去。”
赵如意才不信他那么好心亲自送南郑侯呢,便道:“我干嘛急着回去,使个人回去跟公主说一声,请公主放心也就是了,我跟你去看热闹。”
这人太伶俐了也不好,安郡王在心中感叹,简直没法哄!
安郡王砸房子的本事真不是白给的,去了南郑侯府,一句招呼不打,七八十人涌上去,轮着锤子木棒,就把南郑候府的门脸儿砸了个稀烂,侯府自也有家丁护卫,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可哪里有安郡王特意到东山大营里调来的人那样精悍能打,一边砸门户,一边拳打脚踢,两边不误。
南郑侯夫人面都没敢露,只急急的打发人去宫里报信儿。
半个时辰不到,根本没等宫里禁卫军来,南郑侯府的门脸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侯府的牌子都被扯了下来丢在地上砸成了几截。
不过侯府太大,安郡王也没打算整个砸完,只把门脸儿砸了,就吩咐人把南郑侯丢回去,安郡王冷冷的说:“等你们侯爷醒了,跟他说,这里我砸的,人也是我打的,不服气只管跟我去御前辩去,我等着!”
还是权势有用啊,看安郡王这砸的多么理直气壮!
看完了砸南郑候府,赵如意寻思着该回去了,砸了两处房子,今天也该够了,可安郡王说:“急什么,直郡王府还没砸呢!”
“那不见得关他们的事。”赵如意说,且不说她没有那么得罪他们,就是真的,那有这样着痕迹的呢?
“他们府里使的人,哪里不关他们的事!”安郡王说:“他就是皇子,也得给我个说法!再说了,他要是真是冤枉的,那他找皇上说去,我是不听的!”
赵如意听懂了这个话,安郡王大概也觉得他们是有点冤枉,可既然那女官是他们府里出来的,他们怎么也有点责任,而且砸了直郡王府,直郡王定然要喊冤,这事儿就不再单纯的只是南郑侯抢姑娘的事了,这借直郡王的名义宣人的事儿就要放在明面儿上来查了。
这不仅是把事情往大了闹,更是往深了闹,目的其实最终对准的还是太后,
能在直郡王府动手脚的,那自然不是普通官员办得到的,这样的人当然要揪出来。
果然,这安郡王的纨绔霸王,向来就不是明面儿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霸王,在他看似霸王,不管不顾的举动之下,其实却是一位郡王爷该有的那样缜密的心思。
这样一想,直郡王大约巴不得安郡王来砸王府了。安郡王一砸,不管是谁整他,朝廷也不得不查了。
听说赵如意出事,护国长公主急的坐不住,得了安郡王打发人回来报的信儿,只说是平安,可没见着人,又哪里放心的下。
可安郡王到处砸人府邸,足足一个半时辰了还没回来,护国长公主急的道:“这孩子,怎么心就那么大!”
她跟前的杨嬷嬷是在宫里就伺候公主后来带出宫的,闻言便笑道:“我看赵九姑娘倒是个好的,要是别的姑娘,也不知怎么怕呢,偏她不怕,倒也有手段。”
谢天谢地,也真亏了当年小华愿意去教导她,护国长公主这会儿真是后怕,皇上对如意的这心思,护国长公主是知道的,不仅仅是因她是陈氏所出的唯一小公主,更是因为皇上对小公主的愧疚,皇上的化险为夷,代价是小公主,皇上的皇位,也是因着小公主的死而开端,没有小公主的死,哪有如今这些皇子们虎视眈眈的九五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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