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墨微笑不语,轻轻按摩着他的太阳穴,又抬头仰望着天空,八月十四的月亮也是满圆,提前与他单独赏月,也算是履行那个约定。
仿佛感应到她的心事,他缓缓睁开眼来:“我记得,要和惜墨,赏月。”
沈惜墨脉脉一笑,两个人依偎着遥望天空,四周安静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夜下的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湿意,时光静好地流逝,只愿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沈惜墨看出他很疲惫,不过是在强撑着眼睛望天上月轮,她想给他讲个故事助他安睡,便伸手指着天上的月亮道:“你知道天上月宫里住着个人吗?”
“是嫦娥吗?”萧元郎眼睛里有霞光雾霭。
“你听过这个故事?谁给你讲的?”
萧元郎垂下了脸,半会才道:“长姐。”
沈惜墨想到元英,笑着的脸变得寡淡,可见元郎说起他长姐也闷闷不乐的样子,她问道:“是不是你长姐跟了说了些什么?”
萧元郎垂着眼睫摇头,声音微弱而低沉:“没有。”
沈惜墨知道元英是疼爱这个弟弟的,也就没再多问,突然看到不远处飘起了数盏孔明灯,指着道:“那里有孔明灯,你快闭上眼许个愿吧!”
萧元郎歪着头望过去,看到孔明灯时,他双膝跪地,满是真诚地闭上眼,薄薄的唇角动了动:“保佑我,惜墨不走。”
只是几个简单的字,却让沈惜墨眼眶一酸,他是觉察到她会离开吗?所以总是口口声声让她不要走,这个傻子明明什么也不懂,只是他心思敏锐,因不会表达,唯有一遍遍地说着这样话留下她。
他说完后,缓缓睁开眼,弯下腰匍匐在地,被沈惜墨一把扶起道:“傻瓜,这是许愿,不是求菩萨。”
萧元郎还是朝地上磕了个头,扬起脸时冲沈惜墨笑道:“娘说,这样真诚,能如愿。”
沈惜墨相拥着他的身子,一脸痛心地道:“你这傻瓜。”她紧紧抱着他许久,见时辰不早,她拍着他后背道,“你太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不回。”萧元郎紧抓着她的手,任性地道,“不回好不好,惜墨陪着我。”
沈惜墨看出他很不对劲,终于问出来道:“你今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什么话不好同我说呢?”
“我……”萧元郎刚张口,看到有风灯照过来,他忙爬起来,又去拉沈惜墨,“惜墨,躲起来。”
沈惜墨见他很害怕的样子,站起身来,就被他紧紧抓着手往另一边跑。
“元郎!”这边的动静惹得那处人影发现,穆眇眇看到萧元郎那身白衣,高声叫唤道,“在那里!”
沈惜墨被他拉着手跑,他跑的又不快,跑几步就喘息,沈惜墨拉住他,很是忧心地道:“这里是你的家,你要跑去哪里?天这么晚了,你该去睡觉了。”
萧元郎听不进她的话,只晓得紧紧拉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往前面跑,边跑边抹眼泪:“我不想,和她玩……”
沈惜墨听了一震,任由他拉着手向草丛里跑,他看不清路,被地上的石子一绊,整个人就跌了出去。。
沈惜墨惊叫一声,忙要跑上前扶他,却被人从身后拽着手臂:“你拉着他跑什么?”
沈惜墨狠狠甩开她的手:“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穆眇眇脸色一白,紧皱着眉头:“我什么也没做,倒是你,明知道我们到处找他,你还把他藏起来,他身子不好,你带他在这丛林里到处跑,你安的什么心!”
沈惜墨被她倒打一耙,冷冷地笑道:“不是你四处找他,他会随处乱跑吗?”
“行了,吵什么!”元英赶上来呵斥,看元郎还趴在地上,她忙去扶起他,见他满身的灰尘,她心疼地道,“磕到哪里没有?”
萧元郎这一摔,本就昏沉的脑袋变得迷迷糊糊,他想再看看惜墨,可什么也看不清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元郎!”元英急声叫道,喊丫鬟扶稳他,“快送他回内院,再去请大夫来看看。”
几个丫鬟妇人将萧元郎搀扶着离去。
元英回眸望着沈惜墨,冷下脸色来:“我到处派人找他,你知道他的下落,怎么不立刻带他回宴厅里休息?他身子一向虚弱,跑不得几步路,你以后不要再带着他跑!”
沈惜墨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看她怒气冲冲的样子,想要解释的话生生憋在嘴里,真是一次不待见就对她处处不满,她也懒得同她争辩,转过身就走了。
元英看她这样一副无所谓的神色,气的脸色一阴。
沈惜墨回了内院西子阁,她今日已是精疲力竭。见到苏月和青衣都在,她茫然无力地问:“你们两个怎么都回内院了?”
苏月拧着眉头抱怨道:“被大小姐骂回来了。”
沈惜墨叹了口气,青衣忙道:“晚饭已备好,沈小姐赶紧吃一些再休息,累了一整日了。”
沈惜墨吃了饭后才缓过劲来,在寝房里,她询问今日所发生的事。
苏月道:“我当时陪大少爷在院子里逛,碰到个丫鬟闹肚子,硬要我指她去茅房,我便陪她去了,可一回头,大少爷没跟上来,我到处找也没瞧见,回凉亭去找你,你也不在了,只看到青衣,我让青衣也帮着寻人,后来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来问大少爷和小姐你的下落,我就实话说了。”
青衣点点头:“大小姐寻了半个钟头找到大少爷,大少爷扭了脚,大小姐吩咐奴婢和苏月好生照顾,有位穆小姐也在,她说是自己害得大少爷脚崴了,要给大少爷按捏,大少爷不肯让她碰,喊着让我们去找小姐您来。”
苏月又接着她的话道:“我和青衣也担心小姐你的安危,便出去找你,找了一圈也没瞧见你,又回厢房里,碰到李大夫走出门来,才知那位穆小姐撞伤了额头,大少爷捂在被子里哭,大小姐又一脸焦灼,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青衣压低了声音道:“有听丫鬟说,猜是大少爷和穆小姐争执,大少爷不当心推了穆小姐,穆小姐的额头撞到桌角,伤得还不轻。”
沈惜墨听到这里,脸色一沉。
苏月又道:“有个丫鬟神神秘秘地跑进屋,在大小姐耳边嘀咕,大小姐便也不顾大少爷哭泣,匆忙地跑了出去。等大小姐再回来时,她看我们还在屋里,冲我们大发脾气,说我们不好好照顾大少爷,让我们滚回内院!”她声音越说越低,“没见过大小姐那么凶悍,恨不得拿把刀杀了我们。”
沈惜墨心头重重一跳,那应该是元英去净房后返回,她那般大的气焰,只能将一通脾气发泄在她两个丫鬟身上。
青衣看她脸色惨白,犹豫了才会继续道:“我们回内院时,见位小姐头上戴着羊脂玉簪,簪上刻着海棠花,奴婢记得那簪子是今早给沈小姐戴上的,以为那位小姐知道您的下落,询问后知您去了净房,苏月便急着去找您。”
苏月看自家小姐身上换了身衣裳,她不解道:“小姐,今日一整天你都去哪里了?”
沈惜墨不想说太多,只将净房那件事说了出来,两个丫鬟脸色皆大变,苏月牙齿打颤,不敢置信地道:“大……大小姐也太狠了!”
沈惜墨定一定神,凝眸问青衣:“我以前只略听说过这位萧家大小姐,你在府里待的时日长,你怎么看待她?”
青衣正消化着方才那些话,她咽了咽喉咙,慢慢道来:“奴婢也不甚了解大小姐,只是曾在太太跟前梳头时,依稀记得,大小姐嫁给侯爷后,有次回府来探望大少爷,她发现照看大少爷的奶娘和大夫勾结,贪污药钱,给大少爷用的全是劣质的假药。结果一天之后,那两人被浸了猪笼……”
沈惜墨陡然感觉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她躺在椅上不由拢紧了衣襟。
青衣捏了把汗道:“从前大小姐在府时亲力亲为地照顾大少爷,后来出嫁后回府少了,可大少爷屋里伺候的丫鬟换了一拨又一拨,凡事不尽心伺候的,全被撵出萧家!”
沈惜墨目光变的清冷:“她这么狠,府里上下对她依旧亲厚,没人觉得她可怕吗?”
青衣垂着脸道:“这便是大小姐的高明之处,那些个不尽心的丫鬟,都是犯了错才被撵走,发生的太过自然,不会有人想到是她。她回府不多,却对府里的情形了如指掌。”
“你是如何得知的?”沈惜墨目光如炬地回望着青衣。
“去年在街头碰到个被撵走的丫鬟,她只剩半条命了,告诉奴婢是大小姐派人打断了她的腿,奴婢却不敢相信,大小姐一向和善宽厚,待人接物大方持重,府里下人都对她敬服。可听沈小姐方才说的那桩事,奴婢隐隐觉得许多事都与大小姐有关。”
沈惜墨静默不言,苏月身子发抖地抓住她的手道:“那个大小姐太可怕了,小姐,咱们赶紧回兰陵吧!你也说大小姐对你有误会,万一她发起狠来,对付你怎么办?”
沈惜墨神色急剧一冷,手脚惧是冰凉,元英以照顾元郎为由,她的手段太偏激也太狠辣了!
她今日两次三番地得罪她,她倒想看看她又拿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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