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内花香更浓,每行一步皆可见花树,花树之多上百种,甚至有些从未见过的奇花,还有些并非当季的花也开满枝头,着实令人惊奇。
更让她惊奇的是,当穿过苏装彩画的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往里走,眼前的一切让她怔住了。
花园里穿梭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等各色衣着打扮的姑娘,个个儿花容月貌、气质脱俗,让她一度以为自己误入仙境,所见之人全是天宫仙女。
两绿衣婢女还在带路,沈惜墨再也无心去观赏这座院子内的诡异,难道这位珊瑚公子喜欢搜罗各色美人,然后……建了个后宫?
被这念头震住,沈惜墨只觉背后沁出一身冷汗,不紧不慢地跟随两个婢女向前走。
待绕过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眼前是扇绿蔓青藤编织的月洞门,里头是几间独立的屋舍并排。
两婢女推开其中一间门扇,笑道:“姑娘请进。”
沈惜墨实在觉得此处多诡谲,不免道:“我来找珊瑚公子,还请二位姑娘通传。”
“姑娘请放心,已派人通传,我们公子稍后就会来见姑娘,还请里间休息。”
沈惜墨略有忐忑地踏进屋内,见四面朝开的窗槛系着轻薄如云的软烟纱幔,头顶承尘绘着精美的彩色绘饰,房梁上挂着水晶玻璃宫灯,两旁俱有扇紫檀木的落地罩,别样精致。正中间的长案上摆着掐丝珐琅金炉,焚着的檀香袅袅飘散,案上用的器皿皆是玉碗金盏,那青玉勾云宝月瓶里插满了海棠、玉兰花,说不尽的尊贵奢华……
她不由屏住了呼吸,暗道皇宫也不过如此吧!
“姑娘请坐。”其中一位绿衣婢女伸手做请,斟了杯花茶。
沈惜墨惴惴不安地坐在沉香椅上:“不知二位姑娘芳名?”
“我叫绿萼,她叫绿采。”绿萼一脸礼貌的笑答。
沈惜墨点点头,却见那个叫绿采的婢女从里间出来,手上拿着件紫色的纱裙,放在她面前道:“请姑娘换上这件衣裳。”
沈惜墨不由愕然:“为何?”
“姑娘待会要伺候我们公子,自然要换上这件衣裳,以后姑娘就叫紫萝,过会我将姑娘的腰牌送来,请先去沐浴更衣。”
有一瞬间的窒息,沈惜墨目瞪口呆,完全忘记了反应?
绿采看她这样的神情,依是笑道:“姑娘既是亲自登门来找我们公子,就应遵着这儿的规矩,还请换衣。”
她抿着嘴,笑吟吟地斜眼瞅着沈惜墨,面上虽是笑,但眼神毫不软弱,见她久坐着不动,她拿起衣裳就要用强。
沈惜墨翻了脸色道:“你们做什么!”
她这一声吼,两婢女皆楞住,绿采似笑非笑地道:“姑娘仰慕我们公子,都亲自前来了,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沈惜墨听得此言,不怒反笑道:“我想二位弄错了,我来拜访你们公子,是有事相谈。至于你们所说的伺候他,荒诞至极。”
绿采轻笑一声:“姑娘此言只是故作清高吧,何人不知我们珊瑚公子爱美色,更爱描摹丹青。多的是像姑娘这样姿色的人亲自前来,更不乏名门闺秀。我见姑娘模样儿标致,才未询问身份,放姑娘进来,姑娘怎地又不识抬举呢!”
沈惜墨震惊的无以言表,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那位珊瑚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在天子脚下,弄了个这样的闻香阁。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她咬了咬唇道:“二位姑娘,恕我打扰了,告辞。”
她欲起身离去,谁知那两婢女一人一手,迅速钳住她的肩膀,毫不手软。沈惜墨身子吃痛,正欲反手还击,两婢女身法轻盈地紧紧扣住她肩膀。纵然她反抗,到底一人力气抵不过两人。
她放弃了挣扎,沉住气道:“你们究竟怎样?”
绿采哼笑道:“姑娘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王孙贵族都得礼让三分,这温香阁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沈惜墨被这俩懂功夫的婢女钳制住,心头一腔怒火发不得,缓了缓才松下神色道:“好,我不走,我留在这等你们珊瑚公子前来,可以放手了。”
两婢女对视一眼,放下手,绿采回笑道:“姑娘早想清楚不就好了。我们已经派人去通传公子,至于他见不见还另当别论,姑娘在此好生休息。”
一转眼,两人已退出去带好房门。
沈惜墨揉了揉吃痛的肩膀,竟然栽到这个鬼地方,一时半刻又走不出去,只怕也未必能见到那位珊瑚公子?
她在屋中徘徊许久,待冷静下来环顾四周,虽然四面窗楹,但两边墙垣被堵,一面窗扇下是条长长的河流,不知流向何处,她又不识水性,不能跳窗潜水,关在这里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又不晓得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帝都燕京竟然有这样个地方?
她被关在屋内近一个时辰,眼看夕阳快将西下,青衣恐也进不来,若是再不回萧府,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她起身走到门前,用力拉扯门扇,外面又是绿采回声道:“我看姑娘不老实,只好锁好房门,也磨磨姑娘的脾气。要知道我们公子向来不喜欢暴躁的女子,姑娘若是想尽快见我们公子,首先就磨去这脾性,温香阁那么多姑娘想见他,你以为人人都见得着吗?”
沈惜墨冷笑道:“见不到,你还不放我出去。”
“我早说温香阁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绿采冷哼一声,不愿多说,迈着步子走开。
沈惜墨握紧拳头砸在门扇上,岂有此理,她竟然被困到这里,毫无招架之力!
她又急又气,最后泄气地趴在桌子上。
也不知趴了多久,隐约听到琴瑟和鸣的欢笑声,她站起来,寻声向窗外眺望,却只听得到琴音,景象被簇簇丛丛的花树遮掩,而那琴瑟声夹杂着掌声笑声,隐约能听出许多人来。
窗下的小溪潺潺细流,望不到尽头,水流正是向着那琴瑟处奔流。
她心中一念,回头将青玉勾云宝月瓶里的海棠、玉兰花瓣摘下,全洒进水里,想她们是在河流处琴瑟和鸣,那这落花流水约能吸引人注意。
她倚在窗旁伫立,静静地看着花瓣顺水流去。
不多时,那边的琴瑟声断断续续,紧接着就听到几个脚步声纷至沓来。
她心中一喜,正要张口,门外响起声音:“我劝姑娘少费些心思,以为我们公子对景赏玩,就想用这法子来吸引注意。实话说,这温香阁的姑娘什么法子没人使过,公子见的多了,嗤之以鼻,断然是不会来见的,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又是那个嚣张的绿采,沈惜墨咬牙切齿:“你还不放我出去!”
“姑娘姿色不错,可惜不够聪明。指望这样就能让我们公子相中,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倒不如安心下来,好好在这院子里待着,没准哪日被公子看中……”
“你住嘴!”饶是性子再好,沈惜墨终于忍无可忍地吼道:“你若再不放我出去,我就……”她甩手将那青玉勾云宝月瓶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震得外面没了声响。
却听到一个毫无温度的声音骤然响起,似男声又似女声:“刁妇,撵走!”
这声音她在慕园画选上听过,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珊瑚公子吗?
听到他这句话,沈惜墨反是如释重负地道:“还不开门。”
门外的锁正被打开,沈惜墨松了口气,见门扇推开,眼前背光伫立着位亭亭袅娜的美艳女子,正嫣然含笑地道:“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秋千艳。
沈惜墨愕然,她怎么在这?
又想到珊瑚公子画过她的丹青,自然二人关系匪浅,她不无意外地笑:“千艳姑娘。”
秋千艳穿着身艳红的织金锦琵琶襟衣裳,长发半挽成流云髻,发髻上端正地插了支嵌珠珊瑚金丝簪,脸上薄施脂粉,衬得那玉面朱唇艳丽无双,一颦一笑,眉梢眼角风情万种,而那身红衣更显肌肤胜雪,天然艳冶。
她嘴角噙着笑意,轻脚踏入里面,身姿轻盈若拂柳地斜坐在沉香椅上,对外挥手道:“下去吧。”
声音依旧轻轻浅浅,但隐着藏而不露的威严,几个婢女立刻躬身告退。
沈惜墨见那些婢女对她毕恭毕敬,又看她穿着这般明亮的红,暗暗揣测这温香阁是以服饰颜色划分品级不成?她初来时,绿采拿了套紫色衣裙,还要给她改名紫萝去伺候珊瑚公子,还有那花园里穿着赤橙黄绿青蓝紫服饰的姑娘们,秋千艳莫不是这里品阶最高的人?
她这个想法很是大胆,可她又想不到其他缘由?
这光怪陆离的温香阁,处处透着蹊跷。
不过总算是有个认识的人,沈惜墨只想尽快离开,便直言恳切地道:“千艳姑娘上次救过元郎,没有想到与姑娘这般有缘,我总共才出两次门,竟会在此处又遇到姑娘。若有时间应与姑娘叙话长聊,可今日天色将黯,我无意入此地,能否请姑娘带我出去?”说着盈盈施了一礼。
秋千艳眼眸一睁,唇角微微含笑地道:“不知沈小姐放着家中相公不管,何以跑到这温香阁来?”
她声线酥软,笑声蛊魅柔情,若是个男子,只听这声音,恐怕就要沉醉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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