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墨凝神看着她,她知道自己名字不奇怪,但连自己与萧家的关系都晓得,这就奇怪了。
念头一闪而过,沈惜墨不解地问:“千艳姑娘可与萧家相熟?”
秋千艳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沈惜墨续道:“姑娘上次在明镜湖出手救元郎,这份恩情还未报,若是姑娘与萧家有结识,回头当登门拜谢。”
秋千艳半敛了神色,抬袖微掩唇畔道:“我只是看你相公落水,在水里叫的凄惨。可是船头站着一排人,却没一个人下去救,才跳下水救他上岸。”
这句话蓦地让沈惜墨心里一紧,她是何意?
责怪还是嘲笑?
看她神情,沈惜墨静默了会,忽又问道:“莫非姑娘认识元郎?”
秋千艳摆头一笑:“不认识。”
她笑容高深莫测,沈惜墨却是起疑,既知道她的名字,又晓得她和萧家的关系,提到元郎,用的还是“相公”二字。她若对萧家熟悉,就应知道她和萧元郎有婚约,但还未拜堂成亲,怎么也用不着对她用“相公”二字吧!
若说和元郎相识,可她曾对元郎提到秋千艳的名字,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显然他是不知道这个人。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思虑良久,秋千艳缓缓站起身来:“时辰不早,我送沈小姐出去吧!”
沈惜墨回过神来,说了声多谢,便随秋千艳走出去。
路上那群姹紫嫣红着装的女子望着这边,但见秋千艳时,皆恭敬敛色。
“看来千艳姑娘在这颇有威信。”沈惜墨嘴里感叹地道。
秋千艳停下脚步,唇角绽开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沈小姐可能误会了,这处温香阁是珊瑚公子为选秀的小姐所建的画阁。世人皆知珊瑚公子擅画丹青美人图,便有各省各地的小姐为能入宫选秀,特地跑来请他画丹青图,以便画像送进宫被皇上看中。可他脾气不好,又并不轻易下笔,这些小姐为了让他看上她们的相貌,便想方设法的讨好。”
沈惜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这里的女子皆品相不俗,原来都是要进宫为妃的。又道这珊瑚公子果真来头不小,能给将来侍奉皇上左右的妃子画丹青,而画与不画还要看他脸色?
“沈小姐来温香阁,又是为得什么呢?”秋千艳慢慢在前走着问道。
沈惜墨见她和颜悦色,索性直接言:“我来找碧玺公子,千艳姑娘可曾认识他?”
秋千艳眼神一跃,凝视着她,依然笑着说:“见过。”默了默,她问道:“沈小姐特意来温香阁寻他,又为何事?”
“好奇罢了。”沈惜墨漫不经心地敷衍着:“燕京的四玉公子,外界传的神乎其神,尤其是那位珊瑚公子,他的画确实出神入化,倒想结交一番。”
秋千艳沉默了一会,笑了笑:“沈小姐知道四玉公子是哪四位吗?”
沈惜墨并不太了解,她只听说过珊瑚、碧玺,另外两位是什么名号,她还真不晓得。
秋千艳了然深笑:“碧玺公子的确在燕京,可他比珊瑚公子还难以得见,我想沈小姐见他一面要落空了。”
沈惜墨拂袖而笑,如何不明白她的话意。
她说碧玺公子人在燕京,也就是说她见过,又说难以得见,就是不愿带她去见。
看来为了能见到那位碧玺公子,她必须要说服秋千艳。
她犹豫着吐露道:“我来找碧玺公子是为请他救人一命。”
“救人?”秋千艳微有讶色,转瞬又妩媚芳华的悠然一笑:“沈小姐不识碧玺公子,贸然求他帮忙似乎不合常理。可沈小姐是个聪明人,如此匆忙来温香阁,除了救人,倒想不出其他迫使沈小姐贸然前来的理由。”话语略一顿,她抬眸望着沈惜墨,揣测地笑道,“沈小姐想要搭救的人莫不是慕园放火之人?”
沈惜墨深吸一气,耳上的玉珠微微颤动,竟然这么容易就让她联想到这些。
燕京第一名妓,果真是名不虚传。
秋千艳见沈惜墨不语,面上如常地笑:“碧玺公子刚来燕京,听说慕园起火事件,便帮着调查了几日,昨日才有头绪,通知官府抓人。怎么沈小姐认识那人,还要救他?”
既已被她勘破,沈惜墨也无所隐瞒地坦诚道:“正是为了救慕园放火之人,才特意来温香阁,还请姑娘能为我引荐碧玺公子。”
秋千艳笑道:“沈小姐倒是个爽快人。只可惜,并不是我不愿为你引荐,而是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不知他在何处。沈小姐来温香阁寻人也寻错了方向,四玉公子虽齐名,但他们或许并不熟,有的甚至连彼此面孔也没见过,这里又岂会有碧玺公子的踪影?”
闻言,沈惜墨眉心微动:“四玉公子齐名,可他们连对彼此都未见过,这话是从何说起?听姑娘语气,似乎对他们颇有了解,不知愿不愿意说与我听?”
“既同沈小姐投缘,与你详说倒也无妨。”秋千艳清淡而笑,领她往回廊走去,慢慢说起道:“四玉公子的名号是由先祖皇帝传下,当时后宫中的四妃,贵妃、淑妃、贤妃和德妃都诞有皇子,先祖皇帝对四位皇子疼爱有加,待他们弱冠,先祖皇帝打造了四块玉石,分别赐下不同的玉佩。等到先祖皇帝年岁已高,要从中传位一人时,四人皆想谋逆篡位,互相争夺,不念手足之情。先祖皇帝勃然盛怒,要回了这四块玉佩,并传落到民间,以朝中要臣选出当时在燕京声名赫赫且学识渊博的四位青年才俊,加官进爵,以佐新皇登基。”
秋千艳慢条斯理地细说着,沈惜墨听得认真,原来这四玉公子竟有这样的来历。
“后来新皇登基,对当时的四玉公子皆封以高位,他们朝堂之上指点江山,在民间声名鹊起,地位非同一般。只是后来,民间对那四玉公子推崇备至,呼声渐高,待那几位过世后,四玉公子又重新选了一拨,慢慢演变成现今的四玉公子。但如今他们不过是普通人,也绝非高官侯爵,有的只是异于常人的才情和性情,反而更受百姓景仰。”
“那现今的四玉公子被谁选出的?又分别是哪四玉?”听秋千艳说的很详尽,沈惜墨还想问清楚。
走完长廊,将至正门口,秋千艳缓缓笑道:“四玉公子照旧是依朝中重臣选出,分别为珊瑚、碧玺、琥珀和墨玉。”
沈惜墨心中默念着,又问:“我知珊瑚公子擅画,碧玺公子懂查案,那另外两位公子懂什么?”
秋千艳摇首而笑:“另外两位懂什么我也不清楚。”见沈惜墨还欲询问,她伸手做请道:“到正门了,可要我派人送你回萧府?”
看她不予多说的样子,沈惜墨眉目舒展开来,噙着笑道:“多谢千艳姑娘这番指点,还亲自送我出来,不劳费心,请姑娘留步。”
秋千艳笑了声:“那我便不相送了。天色不早,沈小姐快些回去,免得家中人担心。”
她微不可及地说了最后那句,沈惜墨身子一颤,心中微有触动,还是疑惑道:“千艳姑娘当真不认识元郎?”
“不认识。”她斩钉截铁,忽而笑道:“若要说认识,上次在明镜湖救过他,这样也算得认识吗?”
她笑的倾国倾城。
沈惜墨失笑道:“若有机会,我和他出府,与姑娘当面道谢。上次的救命之恩,理应亲自道谢才是。”
“举手之劳罢了,沈小姐无需客气。”秋千艳温婉和气地笑。
“姑娘才是和我客气了,你救过元郎,今日又搭救我出来,这份恩情感激不尽,日后我与元郎登门答谢,还望姑娘勿要拒绝。”
秋千艳笑意轩然:“沈小姐倒是不介意与我这风尘女子结交,我又岂会不赏光呢?”
沈惜墨看她艳姿不俗,神态云淡风清,哪里有青楼女子的风尘气,便坦诚应道:“自古侠女出风尘,有何介意?”
秋千艳眸光潋滟,片刻后笑道:“沈小姐也是性情中人,能认识沈小姐,是千艳的荣幸。”
沈惜墨颇感意外,也笑着说:“同感同感。”
二人相视而笑。
待门扇紧闭,沈惜墨仰头望着天边残留的最后一抹夕阳,叹息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今日算是白来了,浪费气力,她捂着额头再次叹息一声。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远处一个青衫男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嘴里念着这句话,“说得好啊!”
沈惜墨侧脸,就看那男子脸上泛着红晕,手上还拿着葫芦酒壶,醉醺醺地往这边走来。
眼看他要靠近,沈惜墨侧边站立,目光紧盯着这男子打量。
他穿着一身惨绿的宽袖罗衣,身上别无任何佩饰,很是朴素简洁,头发只以一根简单的竹簪束起,打扮的十分儒雅清俊。一张雪白净光面皮,脸如桃杏,面泛桃花,两颧通红,姿态闲雅,倒像是个不拘不束的公子哥。
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脚下一软,就趴在温香阁门槛前,砸门道:“本公子来了,还不速来开门。”
沈惜墨惊讶,他不会是珊瑚公子吧?
那男子又锤了几下门,吐词不清地叫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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