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郎不想理她,摇头摆首。
穆眇眇一股子火气又窜上来了:“大傻子,你对我毫无印象了?你不记得你曾撞上我,把我衣裳弄脏了,我还没找你赔呢!在织绣馆,我好心好意帮你和你五弟进去找人,你连句谢也没有。还有,你上回和沈惜墨招惹了黄蜂,你脸上被蛰的红肿,是我拿着火把跑进去救你,我手背上还被蛰了呢!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萧元郎听她叽叽喳喳说了一通,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在听到“惜墨”时,他突然眼睛放亮道:“惜墨,我要找惜墨。”
他要站起身,被穆眇眇扶着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萧元郎别扭地推开她的手,嘟哝道:“不知道。”
“她刚在凉亭里作画,你要我带你去找她吗?”穆眇眇见他挣扎,只好说这话诱惑他。
“好。”萧元郎一听就笑了,“带我找她。”
穆眇眇见他的笑容纯凈无垢,仿佛能包容广阔无垠的天空,她失神良久道:“带你去找她也行,可你得答应我,让我陪你玩儿,我知道很多好趣的地方,还有许多你没见过的玩意儿……”
萧元郎连连摆头,退后一步道:“不,跟惜墨玩。”
穆眇眇作势瞪眼,握住他细嫩光滑的手腕:“你这傻子,怎么句句话不离沈惜墨,她长得跟小妖精似的,就把你魂儿勾没了!”
易茗听得此处,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
沈惜墨瞪了眼他,却见他目光深凝地望着萧元郎,眼神复杂诡谲,似有许多莫名的情绪在里面。
她这才想起来,易茗竟识得元郎的样子?元郎自十岁后很少出门,而易茗不止见过他,还能一眼认出他?他和元郎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她走神间,突然听到穆眇眇拔高的呵斥声,紧接着又传来萧元郎惊慌的叫声,她心里一跳,忙要跑过去,被易茗拦着道:“侯爷夫人来了。”
沈惜墨怔然,脚步一定,当下缩了头,哪还敢走出去,低矮着身子躲在石头后。
“你推他做什么?”此时元英恰看到那一幕,疾步走上前来,眼睛如寒霜般瞥了眼穆眇眇。
她身后的丫鬟忙去扶起萧元郎。
当时萧元郎听到穆眇眇说惜墨是小妖精,生气地推开穆眇眇,还不许她说。穆眇眇顿时火气升腾,下意识的还手推开他,萧元郎经不住别人推搡,身子没站稳就跌坐在地上。
“侯……侯爷夫人……”穆眇眇见到元英,慌神中忙要行礼。
元英见元郎并无大碍,神色微松地道:“穆小姐,我弟弟身子不适,我带他回去了。”
穆眇眇不敢再多说什么,看着萧元郎被带走。
萧元郎嘴里还在问:“长姐,惜墨呢?”
元英眼波一动,语气生硬道:“我不是让她陪着你吗?方才有个丫鬟来说,你和她回内院了。可眨眼工夫,又有丫鬟来禀告说,你不见了,我四下派人寻找。你在这里,她人又上哪去了……”
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了,沈惜墨却感受到元英口吻中的寒气,或许是从前听过些萧家大小姐的事迹,她对她有种敬而远之的心态,又见到她对元郎那样直入骨髓的呵护疼爱后,心里禁不住起了丝抵触。
易茗见人走光,沈惜墨还蹲着不做声,他笑着问:“你怕什么呢?”
沈惜墨缓缓站直了身子,看着他道:“你说我怕什么呢?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出去了,现下大小姐误会我撇下元郎不管不顾,你说我要怎么同她解释呢?”
“倒又是我的错了。”易茗呵呵笑道,“我不拦着你,你跑上前和那位小姐几句不和打起来,女人打架的场面简直比战场还厉害。如果侯爷夫人怪罪你,你只管报我的名字,说是我的小师妹,她不敢拿你如何的。”
沈惜墨听他还有心情调笑,轻哼了一声:“报你的名字,我更没好下场!”说着,朝他告辞,“我去找元郎。”
“记得把信笺写好,多写我的好话。”易茗在她背后嚷道。
沈惜墨没有理睬,疾步往戏台的方向过去。
已过了午时,正是午宴的时刻,丫鬟们络绎不绝地摆盘上菜,沈惜墨在宴厅里寻找萧元郎的身影,里面皆是女眷,并没有见到他,也未看到元英,只见着四秀和五凤的席面,她走过去,低声问五凤:“元郎呢?”
五凤见到她来了,笑道:“惜墨姐姐,你打哪里去了,长姐到处派人寻你,这会我也不知大哥去了哪里?不过上席了,长姐和大哥马上会来。”又说,“你先坐下来用些饭吧!”
沈惜墨点了点头,在五凤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五凤讶道:“这是三姐的位置。”
四秀坐在五凤的旁边,笑向沈惜墨轻声道:“不妨事,三姐方才不知何故跑了出去,估摸不会再来,惜墨姐姐就坐那里吧。”
沈惜墨看这桌已坐满了小姐,只有这一处空位,便安定坐了下来。
大家笑问她刚才的画是怎么作的?何时空闲还能再画一幅?
一时满桌的小姐目光皆投在她身上,沈惜墨心里惦记着萧元郎,只浅笑着敷衍几句。
待宴桌上满了菜,沈惜墨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她见不远处大太太那桌相聊甚欢、觥筹交错,压根无暇顾及别处,而元英迟迟未来,不知是不是元郎有什么变故,她心里不安,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诸位小姐请慢用。”
她站起身来,五凤突然惊呼了一声,紧紧拉着她坐下,满面通红地附耳道:“惜墨姐姐,裙上染了……你月信来了……”
沈惜墨目瞪口呆,霎时涨红了脸,怎么这个时候来月信了,还弄到裙上……
她现下不晓得自个脸色有多难看,又羞又急,满脑子空白,偏生青衣和苏月皆不在身边,满屋子这么多人吃宴席,她还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糗事。
众人见她方才要走,现在又坐在那里不动,皆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她脸色更红了,四秀见两人这番光景,心中一疑,忙是招呼大家道:“请了天香楼的厨子做的这道参芪五香炖墨鱼,你们快尝尝,味道很是鲜美。”
大家的目光都转到那道菜上。
沈惜墨轻轻吐出一口气。
坐在她右手边的另一位小姐在她耳旁悄声道:“我带了披风来。”
她声音很是轻柔,沈惜墨认出她是方才在凉亭里帮忙搭腔的那位小姐,只见她面容生得极是端秀,修眉端鼻,肤莹如玉,婉约如月,另有一股端庄的气韵。
沈惜墨此刻心乱如麻,听得她温声细语,唇角微微展笑朝她点了点头。
那小姐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披风,拢在沈惜墨身上,故作一声笑道:“这是我前儿才制的披风,在外面日光下有十来种色儿,你不信,随我去看看。”
她边说着边扶起沈惜墨,同她一起走出去。
众人只看到那袭淡薄如烟的披风隐是墨绿色,再一望颜色又逐渐减淡,成了草绿、嫩绿、湖绿,最后那绿又淡的像浅白色,给那外头光线一照,端的是极好看。
沈惜墨裹着披风走出去,在无人处松下气来,半是含羞半是感激:“多谢你解围,不然我要闹大笑话了。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我姓蔚,闺名微蓝。”
沈惜墨想起看戏时,同大太太提及萧三郎的那位蔚太太,不知她是不是蔚太太的女儿,她微微弯腰请了一礼:“蔚小姐,我叫沈惜墨。”
蔚微蓝扶住她,笑意怡然地道:“沈小姐多礼了。”
沈惜墨见她亲和又温柔端庄,且与她年纪相仿,便直言道:“一口一口小姐好是生分,唤我惜墨吧。”
蔚微蓝也觉如此,毫不扭捏地唤了她闺名,并道:“你也唤我微蓝。”
二人皆为投缘,沈惜墨想到身上不便,忙是道:“谢谢你帮我,我去净房换身衣裳,过会将披风给你拿去。”
“若不嫌弃,这披风就送与你吧!”蔚微蓝柔声道:“我家是和兴绸缎庄,做的是成衣铺,我平日无事最爱摆弄那些衣料制衣,这披风是拿新染的绸缎制的,清透又颜色丰富,和你这身绿衣很是合衬。”
沈惜墨看出这披风颇有些窍门,自个弄脏了又没清洗,再还给人家到底失了礼数,便笑着应下。想着人家初次见面又是帮忙又是送披风,哪好心安理得,偏身上又没贵重物品拿得出手。
她忽而想到那根羊脂玉簪,伸手将簪子取下来道:“我身上没什么好东西,只有拿这个送与你。”
“这可是宫造羊脂玉,看雕刻就是宫中司珍房所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蔚微蓝轻轻推开她的手。
沈惜墨握着她的手,顺手将簪子插进她发髻上:“别跟我客气,你若是不收下,我才不好意思收你亲手制的披风,论贵重,这簪子哪比得上披风呢!”
蔚微蓝听她话语诚恳万分,料想不到她这样和气不拘泥,便笑着收下,又从头上取了另一支银凤点翠镂花长簪,挽进她后脑发髻上:“你只戴了一支簪子,送于我头发都要散了。”
沈惜墨摸着发丝拢了拢,与她相视一笑:“真是应了那句投之以李,报之以桃。待我去换身衣裳,再来与你把酒言欢。”
“好,一言为定。”蔚微蓝轻快地笑了起来,“别耽搁了,你快些去吧!”
喜欢画卷珠帘请大家收藏:(321553.xyz)画卷珠帘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