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墨看二姨娘急喘了几声，忙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姑姑您身子不好，万不要太动气。”

　　二姨娘忙拉住她的手道：“惜墨，我们是一家人，你可定要帮帮姑姑，帮帮你表哥啊！他的前程就掌握在你手上。”

　　沈惜墨眼皮一跳：“姑姑，惜墨不知该如何帮表哥，且表哥现下学画着实太晚了！”

　　二姨娘肃起神色道：“有你教他，又怎么会晚？我们沈家的画不说绝世无双，那也是百里挑一，你自幼就继承你爹的画风，想必你的画不会差，你为何不愿教他呢……还是你画不好？可你儿时就能画出你娘的丹青，惜墨啊惜墨，你是不想教呢，还是另有隐情呐！”

　　她已把话说到这份上，这丫头还无动于衷，她到底是藏着多少心思？

　　沈惜墨已看出二姨娘隐要动怒的神态，可她不愿卷进萧家内斗中，二姨娘在萧家落败，却一心想要掌权画坊翻身，从她那日帮着她赶出萧三郎就已看出，二姨娘很有些野心。她若是同意了，日后想要抽身可就难了。

　　她缓声道：“惜墨的画确实登不上台面，不敢误了表哥的前程，还望姑姑能另请高明。”

　　二姨娘听了这话，嘴角冷哼一声，瞬时把心头掂着的疑惑抛了出去：“到底是登不上台面，还是你压根儿就不是惜墨呢？”

　　沈惜墨心跳如鼓，面上却丝毫不为所动地道：“姑姑此言怎讲？”

　　二姨娘瞧这丫头当真是不识抬举，索性与她讲明道：“实话与你说，姑姑是看着你长大，你刚出生时，姑姑还奶过你段时日，你身上有什么没什么，姑姑一清二楚。从你踏进萧家的第一步，姑姑就打定你不是我的侄女儿！”

　　沈惜墨轻轻抚弄头上的发丝：“姑姑这样说，倒是让惜墨心寒了。姑姑快五年未回兰陵，竟是连惜墨都认不得……”

　　她话还未说完，二姨娘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手扯下她的头发：“死丫头，你还敢狡辩，你头上那道疤去哪了！”

　　沈惜墨牢牢挽成髻的头发冷不妨被她扯下，头皮一紧，扯掉了不少头发，后脑发丝还生生被她拽着，她吃痛地皱着眉头道：“姑姑这些年不回兰陵，是不是往后也不会再回去了？”

　　“你什么意思？”二姨娘蕴着怒气，拽着她的头发，见她后脑完好无损，她翻了脸色道，“你这丫头可真是诡计多端，敢在我面前巧言令色！你快如实招来，你到底是何人？为何顶着惜墨的身份来萧家！”

　　沈惜墨神色一凛，捂着后脑道：“姑姑就这般确定惜墨身份有假？”

　　二姨娘再无耐性同她周旋：“我可是你姑姑，是这萧家最熟悉你的人！哥哥嫂嫂敦厚纯良，被你谎话连篇的骗过也不足为奇。可是自你一进这萧家的大门，周身的那股陌生就让我大奇。我们都是沈家人，你的一言一行与惜墨判若两人，你后脑那块疤也不见了，你还敢不承认！今儿我可告诉你，你再不如实交代，我就拉你去老爷跟前！”

　　沈惜墨还被她扯着头发，她头皮阵阵生痛，紧咬着牙关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头上的疤痕早已淡化，姑姑就凭个疤痕便断定惜墨有问题，这在世叔婶婶跟前也站不住理……”

　　头皮又是一阵扯痛，二姨娘紧抓着她头发，拔高声道：“你可以口齿伶俐地骗任何人，但唯独骗不过我！我若说你是惜墨，你就是，我若说你不是，你绝对不会是！”

　　沈惜墨头皮痛的冷汗淋淋，她眉心一凝，顾不得再多客气，目光清冷地望着她道：“姑姑小些声音，您不信惜墨的话，惜墨唯有与您说一件事，方能证明惜墨的身份。”

　　二姨娘心里一慌，竟被这小丫头的目光看的毛骨悚然：“死丫头你还花言巧语，我沈屏能在这萧家生存下去，可不是容易被唬住的。”

　　沈惜墨不觉含笑，挨着二姨娘耳旁，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二姨娘瞪大了眼睛，双手瞬间无力地松开了，她退后一步，哆嗦着倒在罗汉床上，嘴里颤抖地道：“你……你怎会知道……”

　　沈惜墨总算是脱了掣肘，揉了揉后脑的痛楚，这个二姨娘下手可真狠，她轻言细语地回道：“惜墨是沈家人，自是知晓这个秘密……”

　　说着，走到那座人高的穿衣镜前，重新挽了发髻，理了理褶皱的衣裙，便施施然地掀了珠帘走出去。

　　二姨娘躺在罗汉床上，神思已飘到天际，久久无法缓过神来。

　　沈惜墨走出去，轻吁了口气，刚穿过廊檐，迎面碰到萧二郎，她迟疑了半刻，唤道：“表哥。”

　　萧二郎走到她跟前，看她额头上的汗液，手中折扇一挥，给她扇了扇风地道：“我来给我娘请安，这一大早她就把你请来，连个伺候的人也不叫进去，是给表妹说什么秘密呢？”

　　感觉脸上有风，沈惜墨稍舒服了些，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失神了良久，才缓缓笑道：“既是秘密，表哥还问什么？”

　　“真是秘密？”萧二郎听信了话，上前一步道：“我娘就是什么都瞒着我，我还真怀疑，我是不是她亲生子？”

　　沈惜墨眼波一跃，微笑打趣道：“哪有什么秘密，逗你呢！”又跟着岔开话道：“听姑姑说，表哥最近在学画，学的如何了？”

　　“说起这个啊，我就头疼。”萧二郎手上还在给沈惜墨扇风解热，嘴上叹道，“我看我是没那个学画的天赋，画了几日也没成个形。好表妹，你可得教教我，我还想在爹和祖母面前露两手，博他们一乐。”

　　沈惜墨笑了笑，见水红正端来一盘瓜果，她顺手拿过一个，递给萧二郎道：“你先把这雪梨画下来。”

　　萧二郎接过梨子，在空中抛了几下，稳稳落在手心，就着咬了一口，朗朗笑道：“表妹跟我开玩笑呢，画梨？”

　　沈惜墨巧笑嫣然：“将这雪梨的形状大小，还有梨把儿和梨脐的凹陷都画的分毫不差，表哥画好后拿给世叔看，保管他会对你赞赏有加。”

　　萧二郎止了笑意：“可当真？”

　　沈惜墨点了点头，走开时又提点一句：“好好画，多细心观察。”

　　萧二郎望着那窈窕的身影转身不见，他又咬了口梨子，真甜。见水红还立在身旁，吩咐道：“去厨房多拿些梨子放去书房。”

　　水红忙应了是。

　　萧二郎走进耳房里，看他娘靠在床上，望着窗外怔怔地不做声，他进去喊了几声，才把他娘喊回神来：“表妹不肯帮忙吗？”

　　二姨娘抬起眼皮，身心俱是疲惫：“日后你少与她往来。”

　　萧二郎不解：“我看表妹那人很是生趣，方才她还教我画画，虽然法子怪了些，不过像表妹那样的画中高手，她说的定是有道理。”

　　二姨娘看萧二郎这神情，狠狠拍在他肩膀上：“你懂什么！这丫头笑里藏刀，不是个简单的，我们以后要多防着她。”

　　“娘，她是您亲侄女，您别总是疑神疑鬼的，看这个不对，那个又不对劲。”

　　话音未落，二姨娘已捂着发闷的胸口嚷道：“你真是要气死我了，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

　　萧二郎看这情形，赶忙认错道：“好好，娘，您别激动，儿子都听您的。”他起身从抽屉里拿了个药瓶，倒出几粒黑色的小药丸，又斟茶递给二姨娘，“您快把药服了。”

　　二姨娘把药丸咽下去，喝了口水，抚着胸口慢慢道：“总之，你听娘的不会错。”

　　萧二郎也只得听话的点头，就见二姨娘靠过来，神神叨叨地小声道：“你过来，娘吩咐你办件事。”

　　萧二郎看这情形便晓得准没好事，靠过去认真听了听，待得听完，他暴跳地腾起身来，嗔目结舌道：“您糊涂了，要我去做这种事！”

　　二姨娘如今是真的猜不透惜墨那丫头的身份，她连那件辛秘事也知。在几番试探之下，被弄的晕头转向，只记得当初嫂嫂生下惜墨后，身子亏损的厉害，是她帮着喂奶照顾，惜墨满月时，睡在摇篮里，她不当心将摇篮摇翻了，惜墨头上磕破了皮。这么过去多年，那块伤疤是否还在不可考证，可她身上还有什么，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遂打起精神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娘一定要弄清楚，不然娘会终日寝食难安，再无安宁日子可过。你不管想何法子，也要给我打探清楚，记住，不要声张，也莫要被惜墨发现了，小心行事。办不好你日后不消再来见我！”

　　一番话说的萧二郎连还口的余力也没有，见他娘紧锁眉头，忧心忧虑的样子，只得无奈应道：“好，儿子全听您的。”

　　沈惜墨回西子阁后，发现后脑的头发被二姨娘扯断不少，还阵阵发疼，碰一下她都龇牙，只得把头发全披散下来，头上几缕青丝随意编了个花髻盘成圆状，插了根绿宝石的玉簪，簪尖垂着两串细如水珠的珠花，又在发上缀了几颗小珍珠，如众星捧月般散着柔和的光芒，后面三千烦恼丝散落披在肩上，镜中便映出一张清丽脱俗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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