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看此情景,吓得呆住,反应过来,忙去关好房门,这要被人瞧见可不得了。
萧三郎站在原地,看着她面如春花、眼似秋水的模样,甚比往日娇嫩多姿,想着她和那傻子***好,他冷冷一笑:“你不也疯了,咱们一起疯。”他使劲推着窗扇。
外面日头渐落,又有杂草遮掩,应是不易看到他在此处。沈惜墨用力堵住道:“你有话好好说不成吗?翻窗算什么正人君子。”
萧三郎听了这话,嗤笑道:“你何时见我君子过?”
沈惜墨知道他爱耍痞,不与他多缠,而是道:“我劝你速回去,休要我喊人来,又惹的你面上难看。”
“你只管喊,你看我怕不怕?”萧三郎挑着眉眼道。
沈惜墨想到上回他翻窗进来的事还历历在目,唯有妥协地好声好气道:“你腿脚不好,别翻窗进来。你就站在外头,也能说话。”
萧三郎确实有些不便,不然早翻进来,他松开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落叶,从袖子里拿了个锦盒来,抛给她:“送你的。”
沈惜墨正好接在手里,一时愣住了,他大老远跑过来,不走正门,走这杂草丛生的偏门,敢情是给她送礼?
想着他一向特立独行,她打开锦盒来,是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她只看了一眼,有些啼笑皆非:“好端端给我送礼做什么?你没听说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没见识的女人,这夜明珠是贡品。”萧三郎横眉冷对地望着这个不识趣的人,他何曾买过东西讨女人欢心,他走在外头,自有不少女人缠着他,何需煞费殷勤。
“宫里的东西我更不敢收了。”沈惜墨想到元英送的那支海棠羊脂玉簪,也是宫里的,她收受不起,退还给他道,“实话与你说,我不喜欢这些东西,给我也没用,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还请收回吧!”
萧三郎头次见得女人不爱珍珠不爱首饰,他睨着眼问:“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
不知他今天是否吃错药了,沈惜墨原本的好心情霎时烟消云散,她耐着性子道:“萧三郎,你怎么想到突然送东西给我?”
萧三郎环抱着臂膀道:“我想让我们关系缓和些,你每次见我,对我直呼其名就罢了,还爱理不理,我上回帮你那么大个忙,也没见你谢我,反又是不欢而散。咱们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一直闹僵着也不合适。送个礼聊表心意,日后你也别总防着我,你意下如何?”
沈惜墨觉得他是不怀好意,但看他态度转好,她笑着敷衍:“只要三少爷您别突然来这招吓人,咱们也不会闹僵着。不过这礼太贵重,我受之有愧。”
萧三郎道:“我萧三郎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你若不收,自个扔了去,若不扔,敢转送丫鬟,休教我放过你!”
他眼睛微眯地警告着,沈惜墨识相道:“不扔不送,多谢三少爷。”
萧三郎这才满意地笑着:“放在枕边养颜美容,对你大有益处。”
沈惜墨不知他在盘算什么,只得点头道:“多谢您美意。”
萧三郎看她这温和笑语,赶着是要让他走的意思,他也站了许久,双腿有些抽搐难忍,低下头看着自己腿脚,无意看到地上的汗巾,他捡起来道:“这是谁的?”
沈惜墨隔着纱窗,疑惑地看着那绣着鹧鸪鸟的深褐色汗巾,看样式和颜色像是年长的人所用,且上头没什么灰尘污渍,很是干净,显然是这两日才遗落,可常妈妈不在西子阁,这里都是年轻丫鬟们,应不是她们的,再说也没人会把汗巾落在这个杂草地儿。
该不会是昨夜……
“怎么你们***好,还有人站在窗外盯着?”萧三郎是个极有眼力的人,看这汗巾又看这窗扇所在的位置,一语道破当中玄机。
沈惜墨眼皮一跳,想着昨日那顿特意准备的饭菜,童妈妈今早不等通传便径自进来,为的是确认她身下的落红。显是从昨夜起,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在。
可自己昨夜醉酒晕过去了,不记得同元郎做了什么?早上起来除了头痛外,身上又没什么痛处,那抹刺目的殷红是怎么回事?
若如萧三郎所言,窗外有人盯着,她又昏昏迷迷,元郎是怎么应对蒙混过去的?
想着想着,脑子又要炸开般,她这几日确实变得呆笨了,总觉得有些能察觉到的东西被她忽略了,具体是什么又一时想不清?
“看你这神情,昨夜并没和大傻子成好事吧?”萧三郎摸着下巴仰着脸问。
沈惜墨眉心一沉,脸也不抬地冷淡道:“多管闲事。”
萧三郎反是笑了:“那个傻子不懂怎么一回事,你也不懂?连自己有没有失身也不知?”
沈惜墨摇了摇混沌的脑袋,轻抚着额头,无力再和他纠缠:“礼我收了,你还要站到何时?”
萧三郎见她一副不清明的神色,冷嘲热讽地道:“老太太得知惜墨和四瞎子的事,她现在没精力理睬你,多半会交给大娘处理,依大娘疼护大傻子的手段,唯一的法子是让你们尽早同房,一来确定你是否完璧之身,二来是试探你对大傻子的真心。”
沈惜墨心头惊动地抬眼,他倒是能把事情来龙去脉理的一清二楚。可她没心情理睬他,把窗扇合上,拉上纱帘:“你还不走?”
萧三郎听着“砰”地关窗声,纱帘遮掩时,他贴着窗,挤眉弄眼地瞅着她,轻狂地笑着:“瞧你生龙活虎的很,怎么也不像初经人事的模样。”说完这句,他心情转好地笑着离去。
沈惜墨转过身子,心思陡然变得凝重。
她叫来苏月问:“你昨夜什么时候睡的,可有听到什么响动?”
苏月看她沉重的面色,老实道:“昨夜小姐和大少爷回房后,我本打算去伺候你们,青衣拦着我说,不用伺候,让你们单独待着。你们走后,我们几个丫鬟也都喝了酒,我当时喝多了,怎么回的房都不知,哪里听的到响动?”
沈惜墨心头一凛,几个丫鬟都喝醉了,萧元郎又去哪里泡澡?
一连串的问题接撞而来,困扰在她心头。用晚饭时,她心不在焉吃了些,沐浴过后躺在床上歇下,反复想着这几日和元郎相处的情景,自从大病好后,他话变得少了些,似乎比以前更懂事聪明。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元郎和易茗、秋千艳那些人有什么瓜葛?
这一夜就在她冥思苦想中过去了。
次日沈惜墨一早去韶颜楼看望萧元郎,萧元郎躺在床上,正由晚池喂药,脸色还很虚白,沈惜墨从晚池手里接过汤药来,亲手喂他喝下:“苦不苦?”
萧元郎裹在被子里沁出一身汗来,虚弱无力地道:“不苦。”
沈惜墨仔细看着他的神情,纵然生了病害,依旧眉目清亮,丝毫没有浑浊之色,因着病态面容更加温柔平和,像块暖玉般柔软人心。
“墨墨……”她打量了许久,萧元郎抿着唇角乖巧地问,“怎么了?”
沈惜墨又喂他喝了一口,假嗔道:“方才去给婶婶请过安,她怪我没注意分寸,害你发烧了。”
萧元郎一听,神色紧张起来:“不怪你,是我……是我不好。”
“傻瓜,怎能怪你呢?”沈惜墨劝慰着,“是该怪我的,你身子本就不好,我还让你喝酒,和你疯闹着,又害你受苦了。”
萧元郎直摇头,很是难受道:“不能怪你,是我受凉。”
沈惜墨看他皱着眉头,着意苦恼道:“可你怎么受凉了呢,天气闷热,我们喝了酒,明明都很燥热的,你反冻凉了,还发了热烧。”
“我……我……”他半垂着脸不知怎么说。
沈惜墨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思虑,轻笑道:“不说这些了,你乖乖养好身子才是紧要。”
她喂他喝完了药,又替他擦了汗,扶着他躺好,便起身要走出去。
“不陪我?”萧元郎不舍地问。
沈惜墨安抚地道:“你要多休息才能好,我明日再来看你。”
萧元郎眨了眨眼:“我很快会好。”
沈惜墨笑了起来,转过身时,心里有些凝沉。
漫不经心地往外面踱去,看到晚池坐在锦凳上做针线,绣的是副枕巾,上面的江牙海水纹饶有别致,她赞叹道:“你的手真巧,绣的栩栩如生,跟画一样。”
晚池笑道:“先生前些日子绘了些图纹给丫鬟们,我看他的图比平常的花纹出彩,便拿来仿着绣。”
沈惜墨看出这江牙海水纹的构图不一般,猜是宋青书所画,拿给丫鬟们仿绣。这宋青书看着是个木讷人,倒是挺会讨好丫鬟们的。
她收起心思问:“元郎的病要紧吗?大夫说几天能好。”
“已退烧了,只是他觉得有些冷,昨夜我还给他多加了床棉被,大夫说是体内湿气重,过几日就能好了。”
沈惜墨不解,这燥热天,他怎么好端端的患了湿气重的毛病?
她叮嘱道:“我看他精神不太好,话也不多,你在他身边多留意着。”
晚池边做着针线边回道:“大少爷这几日话是不太多,比从前安静懂事,喝了苦药也不嚷嚷着要吃蜜饯,瞧着又长进不少。”
沈惜墨沉默了会,喃喃道:“是变化了许多。”见晚池一心做着针线,仿佛对其他事都很淡然,她笑道,“你也变了许多。”
晚池停下手,望了望沈惜墨,目光很是沉静:“不瞒沈小姐,晚池伺候大少爷满打满算快有八年,大少爷这些年所受的苦,晚池看在心里,也痛在心里。他虽然有些孩子气,但比谁都善良慈悲,哪怕我快十八岁,也甘愿伺候他一辈子。不为别的,只希望他身边有个尽心尽力的人。我看得出,沈小姐与我的心是一样的,都希望他好。大少爷一点点的变化,全是因为沈小姐。他能找到心有所属的人,我该高兴。尤其是穆小姐的出现,我真心觉得沈小姐才是最合适大少爷的。也请沈小姐放心,日后晚池不会再有旁的念头。”
沈惜墨听了这席话,心里的凄涩与感动交汇着,她不知该说什么话才能表达自己的感受,唯有道一声多谢,多谢她的成全与谅解还有帮助。
晚池笑着摇头:“从前是我奢望太多,如今想开点,反而身心通畅。好比这刺绣,我总想绣最好最繁复的图纹,却不知到底哪个图纹最能上手?”
沈惜墨望着她手头上的江牙海水纹,指着打趣道:“这个就很能上手。”
晚池脸色微红。
两个人又聊了会,晚池想起一事来:“昨日穆小姐来过府里,说是向大少爷赔罪,大少爷让丫鬟传话日后再不愿见她,太太也没让她进韶颜楼,不知她是否还会纠缠着大少爷?”
沈惜墨笑笑:“她把我推进河里险些淹死,我还没找她算账呢,要是再敢来纠缠,看我与她客气!”
晚池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她相信沈小姐的能力,会给大少爷一世周全。
沈惜墨回到西子阁后,又关着房门作画,左右闲着无事,把这幅画赶完,估摸着元郎的病也能好,到时就让他画自己,不知他那水平会把自己画成什么样儿?
可一想到萧元郎,她心里就有些发痛,只能硬逼着自己平心静气地作画。
画到下午时,苏月说蔚微蓝来看望她。
她心里一喜,忙收起画,一面净手净面,一面让苏月请她进来。
蔚微蓝是来给四秀量身做衣,见完四秀后,顺道来看望沈惜墨。在寝房里见得她,她温婉地笑:“你倒和我不拘泥,肯在寝房接待我。”
“关在屋里坐了一下午,人都懒散了,不想走动,只好让你多走几步路,来我寝房坐坐。”
沈惜墨边说着,边请她坐下来,又拿了紫砂胎梅壶给她斟茶。
蔚微蓝看她雪肌玉肤般的容光辉映,透着桌案上焚着的香烟袅袅,越显得骨气清幽,眉眼安宁,她指尖动作轻柔舒缓,像合着琴韵般高雅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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