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正坐在床榻边的饭桌上,手里飞快地草拟着一道圣旨,听闻有动静,连忙将圣旨藏到床褥下,却是晚了一步。
汝明礼上前抽出床褥下的圣旨,她正要去抢,他已先一步打开,匆匆看了一眼,冷笑道:“我以为你在玩什么伎俩呢,看来是高估你了。你想等事成之后废了我这个皇夫吗?”不待她说话,他已捏住她的下巴,“你就那样有把握,这道圣旨还有得见天日的机会?”
她别开脸去,因为被扼住了下巴,呼吸渐渐变得沉缓。汝明礼像是恨极了她,见她不说话,手指慢慢从她的下巴处挪向颈脖,旋即扔了圣旨,将另一只手覆上去,狠狠掐住。海弦吓得肩膀瑟瑟,呼吸越来越沉,正要伸手推他,他竟自己松了手,道:“圣旨你且留着,我倒是很想看一看它有否得见天日的机会。”
海弦才刚松了一口气,汝明礼又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册子。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旁边还备注了官职和来历。笔迹出自袁霍之手,且纸上有墨汁晕染的痕迹,应是匆匆写就。他留心了一把,将上头的名字一个个仔细看过。翻到最末页,底下写着一排小字,意思是用朱笔圈过者是可信可用之人,黑笔着重者须得留心警惕,而汝伯渊的名讳恰好被朱笔浓浓圈起。
汝明礼微微攒起眉头,须臾后嘴角却是漾起一抹淡笑,随手扔下册子,看向海弦:“汝伯渊,呵,但愿他不会令陛下失望。”
海弦微笑点头,问道:“对了,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你不会内疚么。荇儿就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做下的一切,如果她看到自己至亲之人一个个死在你手里,恐怕她做鬼都不会原谅你。”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画像,之间荇儿巧笑倩兮,一派天真烂漫地看着他。对上这般纯然的眼神,他身子一颤,迅速别开眼,愤怒地看向海弦。
午夜梦回的时候,荇儿的一言一笑的的确确常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面前。为了成全自己的野心,他无意间牺牲掉了荇儿的性命,大巫国的那一次比武则成了他一辈子的阴影。然而,他认为荇儿的牺牲并非因他而起,当日如果甫翟不输给吉那,荇儿自不会远嫁,他认定这一切都是由甫翟造成的。
“你如今应该常常梦到她吧。”海弦的声音变了调子,听起来有几分森然。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甩上她的脸颊,旋即汝明礼抬手劈断身前的茶几,满地的狼藉,一如前尘往事无从挽回。他的眼里是嗜血的凶光,周遭有一股肃杀之气渐渐向她袭来,她如愿惹怒了他,却不知道汝明礼会不会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来,于是连忙令人将他请出了寝殿。
她吓得面色苍白,腿脚一软顺势跌坐在椅子上。崔屏见她的脸颊上印出四道红指印,连放下茶盏,问道:“陛下可要传御医?”
她定了定心,摇着头说道:“不必,赶紧照我说的话去做吧。”
崔屏倒了杯茶塞给海弦,欠了欠身飞快地追着汝明礼而去。
汝明礼见崔屏急火火地追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陛下给了我一道圣旨,让我托个可信的人送出宫去宣旨。”
他抽过圣旨一看,哼笑了一声还回去,不以为意道:“我居然把这小子忘了,你托人去宣旨吧,我恰好可以看看这小子是否是袁霍的一颗暗棋。不管是不是,你都应该知道怎么做。”
崔屏连忙点头:“皇夫放心,奴婢一定会留心的。”
这一道圣旨辗转了近半日终于送到阿库手上,阿库虽接下了圣旨,但并没有照例进宫谢恩。海弦坐在栖凰宫外的回廊里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直到夜幕沉沉,也没有等来阿库。崔屏在她身边焦急地踱来踱去,口里时不时念叨着:“那些该死的守门太监不会没将圣旨送到阿库手上吧,不行,我要再去问问,可别出了什么岔子才是。”
海弦靠在红柱子上,看着守在周遭的御林军,一个个都偷眼往这里看。这个皇宫里到底有多少汝明礼的人,他又是部署到了哪一部,答案很快就要揭晓了。
崔屏又徘徊了一阵,眼见着时辰不早了,才将海弦劝回了宫里。进了大殿,崔屏小声道:“陛下的恩德,奴婢感激不尽。”
海弦道:“可拿到含芷留给你的念想了?”
崔屏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和合二仙”的剪纸,有些动容地点了点头:“那一日让汝明礼送去的,哪里是什么‘和合二仙’,而是‘哼哈二将’,他却又将‘哼哈二将’剪了一个豁口,重新送回来说是含芷留给奴婢的念想。”
海弦点头道:“你可看清楚了,阿库给你的‘和合二仙’是否当真出自含芷之手。”
崔屏道:“当真是的,含芷最不擅长的就是剪眼睛。”说着又珍而重之地将剪纸放回到袖子里。
海弦悄然松了一口气,有了崔屏在身边,之后的事终究容易些。
阿库接到了海弦的圣旨,并没有遵旨入宫,而是将自己锁在房里,把圣旨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终于在圣旨的夹层里拉出一张字条。那张字条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几十个小字,上面是海弦的部署策略,她意图与阿库来个里应外合,将汝明礼一举拿下。阿库看了字条,摇了摇头,这个丫头总是把一切都想得过于简单了。他毁去了字条,把圣旨供奉起来,便躺在了房里睡大觉。
自从汝明礼掌权后,阿库就被架空了起来,他一则是为了提防阿库,另一则是怕他这个不经世面的兄长坏了他的计策。
阿库在他面前也尽量表现得懒散,却又像是不得不依附他的样子。汝明礼原本还有些提防阿库,见他对朝堂的事半点不关心,就连那次送军粮也找各种借口推诿,久而久之倒也消除了戒心。
睡饱了醒来,汝明礼果真回了宅子,却并没有来阿库的院子里,而是坐在花厅里喝茶。阿库睡眼朦胧地去了花厅,打着哈欠道:“你送算是回来了,陛下让我进宫议事,你怎么说?”
汝明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既然是圣旨,自然是要尊崇的。”
阿库举止懒散:“她肯定是想让我对付你,你还肯让我进宫?”
汝明礼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傻瓜,他勾起嘴角笑了笑,不置可否。
当日午后阿库还是进了宫,入宫前命人只会了汝明礼。汝明礼特地为他准备了一身像样的衣裳,又准备了马车,风风光光地将他送进宫去。
海弦看到阿库衣着光鲜地进了栖凰宫,一时有些诧异,他竟然真的进宫来了,就不怕汝明礼知道吗?
阿库依旧如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向她行了礼,就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海弦让崔屏带着一众宫女去了偏殿,亲自倒了一杯茶给阿库,说道:“你怎么当真进宫来了?你没有看到圣旨的夹层里……”
“我看到了,进宫前我是请示过汝明礼的。”阿库打断她的话,喝了一口茶又道,“如今汝明礼的势力究竟有多广你清楚吗?什么里应外合,只怕如今宫里的御林军有一大半都被汝明礼收买了。”
海弦道:“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阿库道:“你放心,汝明礼暂时不会轻举妄动的,他在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等你生下太子,等他名正言顺地成了摄政王,到时候你和太子暴毙,整个天下才会归顺于他。”
海弦冷冷一笑:“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阿库有些恍惚地看了海弦一眼,只觉得这些年她像是顷刻间成熟了,坚强了,这样的风浪她也不再畏惧。阿库道:“所以我们必须沉得住气,只要没有太子,汝明礼就不敢有所动作。密谋叛乱得来的皇位,他也知道是长久不了的。”
海弦心中稍稍松快了些,又问阿库:“如今甫翟可好?”
“他如今还在相国寺,暂时没有危险。”
海弦道:“汝伯渊与他儿子是一样的人,甫翟在相国寺岂不是等同于入了魔窟。”
阿库道:“甫翟于汝伯渊而言,还有利用价值,他岂会舍得伤了甫翟?”
海弦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细细问了阿库宫中的部署,将甫翟安排的人一一记在脑海里。阿库自知不便就留,关照了几句就离宫了。
汝明礼就等在宫门口,见阿库出来,也不说话。阿库道:“她说让我去相国寺将凌甫翟救出来。”
汝明礼淡淡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而是吩咐车夫将阿库送回府去。阿库上了马车,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汝明礼是否疑心他。
阿库离开宫门未多时,就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他掀开帘子往后看,发现有个女扮男装的人正策马追在后头。阿库命车夫停下来,那人进了几步追上来,在阿库的马车前停下。那女子有些为难地看了车夫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去边上等着。”阿库对车夫吩咐道,又仔细看了看追上来的女子,不正是海弦身边的崔屏吗?
崔屏朝他递了个眼神,随后像是刻意压低了却又足够让车夫听到的声音说:“公主说,你若愿意,便允诺一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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