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静。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奴儿冲上去抱着白双,哭着道:“白姨,白姨你不要离开我……求你了,求你了!”
“小姐啊。”白双气若游丝:“记得把长命锁给孩子带上。”
奴儿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白姨会这么死在她的怀里。她以为她成了皇后,一切都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从来都不肯给她,哪怕是一丝希望。
奴儿的心好痛,那是从骨子里传来的痛苦,无知无觉地就浸透到她的血液,她的身体。
这一刻她的世界已经全部崩塌。
她麻木地抱着白双的尸体,也听不见新眉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什么,她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就好像很多年以前,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陆家最不起眼的院子里。
那时候她想,如果有一天她能大权在握,是不是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的结局。所以她步步筹谋,费尽心机,扳倒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后来她渴望自由,她想要靠近东里裕阳,可是她没办法!她没法在得知一切真相后一走了之。
她放弃东里裕阳那个真心待她的男子。她选择重回宫中,重新战斗。
她嫁给太子,一路披荆斩棘,终于杀尽多年前那些凶手。
以前,她一直以为东里弈是喜欢她的,是爱她。
那颗像冰块一样冷的心接纳了他,她信了他的话,所以白双死了。
东里弈,原来从始至终,是我高看了自己。
“奴儿。”
东里弈被眼前的尸横遍野震住了。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跪坐在地上的奴儿身边。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
“东里弈,白姨死了。”奴儿喃喃道。
“东里弈,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东里弈,你不是说只爱我一个吗?”
奴儿抬眼,目光沉静得像一潭死水,翻不起半点波澜。
东里弈浑身一震,他知道,他错了。
他以为无论在什么时候她都能保全自己,所以他去救了陈娥英。
没人想到,这场刺杀真正要杀的不是皇帝,不是盛宠的贵妃,而是皇后。
“……奴儿……”
“你别叫我的名字!”
奴儿怒喝一声,她浑身都在抖,怀里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在不断地提醒她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抬眼,眼泪顺着眼角滑出:“瑛贵妃可好吗?”
东里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我带你回家。”
奴儿闭眼:“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会再提。”
“奴儿听话。我们先回去,我们先回去,好不好?”东里弈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一次奴儿是真正地失望了。甚至连失望的神色也看不见,他唯一能看到的是她的痛。
可他不能失去她啊。
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若再迟一刻,她就会弃他而去。
“娘娘,回去吧,回去吧。”新眉忍着泪喊道。
可奴儿依旧不动。她手里紧紧握着那个长命锁,上面凸起的银纹磨了伤她的手掌。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痛。
许久,她讷讷地说了一句话:“我要见陈娥英。”
“跟我回去。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满足你。”东里弈道。
“是么?”奴儿站起来,有些可笑地看着他:“东里弈,我还能信你吗?嗯?”
东里弈知道她现在恨极了自己。他拿出一把匕首递到奴儿面前:“你若是想要我的命,现在就能拿去。”
“你觉得我会不敢?还是觉得我会舍不得?”奴儿接过匕首,指尖轻轻摩挲这锋利的刀刃。她一步步向东里弈走近,每走近一步,身后大臣的心就往上提了提。
“皇后娘娘不可啊!”
“皇后娘娘三思!”
黑压压的一群人就这么跪在地上,他们不敢上前阻止,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皇上和皇后两个人的事,他们没法,也没资格插手。
“皇后娘娘是要弑君么?”陈娥英快步上前挡在东里弈身前。
“怎么瑛贵妃还要在英勇无畏地救驾一次?”奴儿怒极反笑:“我不介意你替他去死。”
陈娥英露出一个颇具深意的笑容:“皇后娘娘,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何必要大开杀戒呢?”
“杀戒谈不上,这孩子本不该出生。”奴儿伸手,把匕首送到陈娥英面前:“瑛贵妃如此爱慕皇帝,不如就让我看看你的真心究竟如何?”见陈娥英不动,奴儿自嘲地笑笑,看向她身后的人:“东里弈,你若是亲手杀她,我便这就跟你回宫。”
东里弈怎能伤害接连为他挡刀的陈娥英?他沉声道:“奴儿,你不能这么任性。”
“你别叫我的名字,我恶心。” 奴儿上前一步,冷眼看着陈娥英,“我知道你冲上来是为了什么。我成全你。”
说罢,奴儿的匕首朝着她狠狠刺下去,然后并没有刺得很深,因为此刻东里弈稳稳地握住那锋利的刀刃。
“真是情深似海哪。”
“你若怪我,便杀我,何必迁怒旁人。”东里弈道。
“我有时真的想不明白,你明明这么聪明,为什么偏偏看不透她的心机。可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是看不透,你只是在骗自己!骗自己有人真心爱你,有人愿意为了你连命都不要。我?在你心里我只是个聪明的女人而已。东里弈,你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我。”
“你只是把我当成你弑杀兄弟的借口!用一个爱字,堵住自己所有的愧疚。你杀了你的双生哥哥,取代他成了太子,又成了皇帝。你!看似有情却最是无情!”
奴儿上前:“你告诉我,你真的爱我吗?”
“你知道吗?当时我被困在雪地里,你来救我的时候,我真的高兴。我以为你爱我。你为了陈娥英一次次地打破规矩,然后你对我说,你爱我。我都信了,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信了。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你,最后等来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东里弈,我好恨啊。”
眼泪落下,奴儿将匕首轻轻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东里弈大惊:“不要!”
“东里弈,我不想我这辈子再活在仇恨里,我累了。”
奴儿的手只是轻轻用力,便轻易地割破自己的喉咙。鲜血流出,她往后倒下去。
“太医!快叫太医!”东里弈抱着她大喊。
“你好好看看我。”奴儿伸手抚上他的脸庞:“记住我的样子,我要你以后,一想起我就会心痛……”
手猛然落下。
怀里的人失了气息。
东里弈这才体会到她刚刚怀抱尸身的感受。
原来,心真的这么疼。
十年后,当他拖着病体躺在龙床上的时候。他看见天边升起的朝阳,正如他初见奴儿时的那样。
他慢慢闭上双眼。
奴儿,十年间每每想起你,我就心痛无比。
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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