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霍点了点头说道:“你派去殷崖的人有两三人活着回来了。其实悬崖并不高,底下是一条深溪,所以从上面望去才会不见底。只是溪水是引瀑布而来,因此特别湍急,之前下去找甫翟的人想来不是落崖而死,而是被水冲走了。”
海弦的脸上又惊又喜,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眼中泪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很快被她擦去了。“甫翟还活着吗?他一定还活着是吗?”她迫不及待地招来阿库,说道,“快点去找几个画师来,让他们把甫翟的画像画下来,贴满宁国的每一个角落。”
阿库挠挠后脑,也是万分惊喜:“甫翟深谙水性,想来生还的希望很大。”说着便风风火火地去请画师了。
海弦张榜寻人的公告才不过贴出去几日,便有不少人来衙门提供线索。但凡有一点消息,海弦都会微服出宫,亲自去寻。虽然落空了无数次,失望了无数次,她却不厌其烦,只想着无论甫翟在哪里,她都要亲自找到她。
这日海弦刚从十里外的一个村庄回来,在从前吃馄饨的面摊子上叫了两碗馄饨。阿库怕她吃了闹肚子,极力劝说着去酒楼。海弦却是浑不在意道:“从前来这里吃,也没见闹肚子啊,难不成这些年就变金贵了。”
阿库一时语塞,只得由着海弦。
老板见海弦和阿库眼熟,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她们是早些年陪着护国将军一起来过的。他叹息了一声道:“护国将军真是命薄,不过英年就去了。陛下张榜搜寻,也不过是想让护国将军在泉下有个安慰罢了。殷崖那样的地方,谁下去不是九死一生。”
阿库怒目横眉地呵斥道:“去去去,不会说话就闭嘴。”
海弦朝阿库递了个阻止的眼色,又对老板道:“你说的对,殷崖那样的地方,谁下去都是九死一生,但唯独护国将军不会。”
老板不再理会,上了三碗馄饨便犹自招呼别的客人了。
两人正吃到一半,崔屏急忙往海弦这里走来,轻声道:“府尹来报,说是有人在城郊的难民摊里见着与护国大将军长相相似的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银子而来。”
海弦无心再吃面,亟亟站起来,说道:“那还等什么,快去难民摊瞧瞧。”
难民摊是由朝廷建了,专门收留无父无母的孩子或是孤老之人,抑或是失了劳动力的孤苦之人的。
阿库急忙拦下她:“那种地方你可不能随便去,要不这样,我带人去看看,一有消息就回宫来通知你。”
海弦执意道:“我穿成这个样子,没人认得我,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正说着话,袁懿身边的太监骑马来报:“陛下,三王爷似乎有所好转了,陛下快回去瞧瞧吧。”
海弦一头心急着找甫翟,一头又牵挂着袁懿。崔屏见她有些为难,便对阿库道:“您赶紧去难民摊看看吧,我陪着陛下先行回宫。”
波斯人进宫才不过几日,袁懿确实已经比以前大好,至少能够利落地背出三字经来了,喜得袁霍笑声连连。袁懿朗朗的背诵声终于令海弦的秋水青瞳里漾出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意,海弦敛着裙子蹲下来,拍了拍袁懿的脸颊,笑道:“从明天起,皇姐为你找个师傅重新教你文武可好?”
袁懿笑道:“我不要新师傅,我要凌将军。”
海弦苦笑着看了一眼袁懿,握着他的手道:“凌将军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袁懿有些不解地望着她,抬起手往她眼角边轻轻一抹,说道:“皇姐,你哭了。”
“皇姐没有哭。”袁霍将他抱到身边,对波斯人道,“三殿下还需多久才能完全康复?”
波斯人愧道:“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了。”
袁霍又侧头看向穆圳川,见他点了点头,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海弦赏赐了三人一万两黄金,又赏了一些珠宝,就命人送他们出宫了。袁霍吩咐崔屏将袁懿带走,问海弦:“这些日子可有什么进展?”
海弦摇了摇头道:“终究一无所获,今天有人来报在难民摊见过甫翟,阿库已经去找了。”她虽满面忧色,心中还是存了一丝希望。甫翟福大命大,说不定今日阿库就能找见他了也未可知。
抱着这样的想法,海弦整一日都是心神不宁的,时不时立在栖凰宫外张望,盼着阿库早些回来,就连午后也不肯小憩一会儿。
在焦急不安中等了两个多时辰,阿库终于回宫了。海弦飞快地迎上去问:“甫翟在哪里?”
阿库有些愧疚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见到甫翟。”
海弦只是十分平静地应了一声,再没有从前听到消息时那种落寞和无助的神情,这两年多下来,她已是越来越平静。但唯有阿库知道,她越是平静,心中就越是失落。甫翟于她而言已是她的夫君,是她一生的挚爱,她怎么可能轻易说放弃?
阿库安慰道:“我也相信他一定还活着,我们再找找,一定能够找到他的。”
海弦依旧平静地点了点头,对阿库道:“前些日子大臣集体上奏,请求我早日纳新皇夫。”
阿库道:“这是家事,与那些老东西何干?”
海弦苦笑道:“不,这是国事,关系到宁国江山的继承和延续。”
阿库有些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如今的海弦看似一人之上,享尽无限荣华,然而从一言一行到终身之事却都这般身不由己。她被迫自己变得成熟,被迫自己变得坚强,褪去这个年龄本该有的青涩,逼着自己穿上坚硬的外壳,咬牙挑起宁国的千斤重担。
关于纳新皇夫一事,海弦到底还是压了下来。她对朝臣们称如今才刚登基不就,正是学习打理朝政的时候。再说自己还年轻,又何须担忧子嗣一事。
八年,八年后她必定选立皇夫,为宁国开枝散叶。
八年,八年之内甫翟一定会出现的吧?
她抱着这样的信心,对朝臣们许下了承诺。
十日之后是中元节,宫中渐渐添了喜庆的景象,海弦被宫人们的笑颜和欢喜感染了,见宫中各处都张灯结彩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加上袁懿的病情有了好转,她大肆赏赐了宫人。栖凰宫里的珠儿和萍儿各得了一串翡翠手串,一支在花蕊处嵌了粉珍珠的杜鹃花簪子,自是十分欢喜。两人相互比着谁戴那簪子更好看,还时不时地掐上几句。海弦卧在榻上,看着两人笑闹,想起过去的自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崔屏察言观色,见海弦又隐了笑容,忙吩咐珠儿和翠儿离开。她对海弦道:“陛下,不如去园子里走走吧。”
海弦摇了摇头,对崔屏道:“含芷的婚事操办得如何了?”
三个月前,海弦把含芷许配给了朱启。她原是不愿意的,海弦知道她的心思,这些年一直对阿库恋恋不舍。可奈何阿库并不喜欢含芷,这一点含芷自己也是知道的。海弦想着含芷年纪见长,这般等着阿库也不是办法,那日细问了阿库,他却说这辈子都不想再娶妻。无奈海弦只能让崔屏做了说客,说服含芷嫁人。
含芷听说是嫁给朱启,好歹也是知根知底的,考虑了三两日,也就无奈答应了。
为了不委屈含芷,或者说是替阿库弥补她,海弦封了朱启为平西将军,又将含芷封为了郡主,昭告了天下,打算替她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喜事。
崔屏微笑着道:“陛下吩咐的那些绸缎布匹,织造府今日刚送过来,凤冠霞帔司珍坊前些日子就送来了,十分精致讨喜。”
海弦道:“快拿来让朕瞧瞧。”
崔屏很快将凤冠霞帔捧来,身后跟着珠儿和翠儿,各捧着三匹锦缎。海弦小心翼翼地捧起凤冠,珠帘轻晃,在烛光下映出流光溢彩。又看了看霞帔,是上好的蜀锦制成的,上头绣着一对鸳鸯,栩栩如生。喜红的颜色耀眼夺目,却不显半点突兀。
海弦想着,若是哪一日能够穿上它,同甫翟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喝下合卺酒,她这一生便将没有遗憾了。想到这里,眼眶不禁湿润起来。崔屏忙笑道:“含芷本说要进宫来谢陛下恩典,但因陛下政务繁忙,我便做主将她挡回去了。”
海弦笑道:“政务永远都是忙不完的,但好姐妹不是日日都见得到的。你这般擅自做主,是要朕罚你吗?”虽是这样说,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她吩咐宫人将东西放回库房,又对崔屏道,“再过两日便是等会了,你安排含芷同朕在宫外见上一面。”
崔屏含笑答了声“是。”
“记得选些含芷喜欢的东西。”
崔屏道:“含芷还能喜欢什么,不过是烤红薯罢了。”
一句无心的话,却说得海弦神色一怔。含芷到底还是忘不了阿库的,她苦涩地笑了笑,那便让阿库烤上几个带出宫去。
崔屏愣愣地看着她,一时摸不透海弦说的是玩笑话,还是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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