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回来了！”定北王府的大门口，响起了一阵欢呼。

　　楼霁华下了马车，便有羽林卫的人迎了上来，拱手道：“皇上有谕：定北王府洗脱嫌疑之前不得随意进出。羽林卫奉旨保卫王府安宁，请王妃莫怪。”

　　楼霁华点点头，沉默地进了大门。

　　丫鬟婆子们立时迎了上来，欢呼雀跃。

　　张婆子跑过来扶住楼霁华的手，又哭又笑：“老奴只当这次必死无疑了，不想还有老天开眼的时候……羽林卫的人说，这次王府脱难，多亏了王妃！府中上下一两百口人的命，可都是王妃救下来的……”

　　“王爷怎么样了？”楼霁华沉声问。

　　张婆子的脸上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还是那样。”

　　萤儿低着头走了过来，把匕首塞到楼霁华的手里，一溜烟跑了。

　　“她是怎么了？”楼霁华纳闷。

　　凝素笑道：“怕是不好意思了吧。那丫头的性子虽可恶，本心倒也不算坏。”

　　张婆子笑道：“这一次，也多亏了萤姑娘和这把匕首。早上您二位刚走，扬清阁胡老四家两口子和二门外的两个小厮就闹了起来，说是要杀了王爷去向皇上请罪……要不是萤姑娘仗着这把匕首拼死保护，这会儿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变数呢！”

　　“那几个混账东西在哪儿？”楼霁华冷下脸来。

　　张婆子冷笑道：“胡老四死了。他女人和那两个小厮受了伤，这会儿还在柴房里捆着呢！”

　　“羽林卫知道吗？”凝素追问。

　　张婆子点点头。

　　楼霁华立时转了个身：“先去柴房。”

　　张婆子忙在前头带路，口中笑道：“王妃真是料事如神。您怎么会事先想到把匕首留下来呢？倒好像早料知了会有人闹事一样。”

　　楼霁华冷笑道：“人心里的事，谁料得到呢？我不过是想着，万一出事，唯有萤儿最肯替王爷拼命罢了。”

　　张婆子老脸一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萤姑娘的忠心，这府里倒是找不出第二个来。”

　　说话间柴房已到，未进门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张婆子捂鼻皱眉：“这手段着实太狠了些，真不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做出来的。”

　　楼霁华淡淡地道：“他们得庆幸下手的是萤儿。若是由我来动手，一个活的也不会留下！”

　　张婆子吓得打了个哆嗦，柴房内的三人已哭叫起来。

　　楼霁华推门进去，皱了皱眉头：“怎么没给上药？张妈，你去管陆大夫要一些治外伤的药来，给这几个人包一包。”

　　张婆子忙答应着去了，楼霁华便向着三人冷冷地瞥了一眼：“王府已经无罪了，你们知道么？”

　　三人面如死灰。

　　楼霁华冷声问：“知道你们此刻的处境是为了什么吗？”

　　一个小厮跪着爬了过来：“王妃饶命，是小的们一时鬼迷心窍……”

　　楼霁华一脚把他踢开，冷笑道：“岂止鬼迷心窍？你们是这王府里的人，早跟这王府成了一体，你们倒异想天开地为自己谋起出路来了！你们也不想想，丧家之犬哪里来的出路？你们主子平安富贵，你们才能鸡犬升天，懂不懂？”

　　那小厮伏地哭道：“小的们现在明白了，可惜已经晚了……”

　　楼霁华蹲下身来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凝素也帮着把另外两人放了。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楼霁华叹了口气：“在屋子里关了那么多天，性命捏在别人的手上，那滋味谁都受不住，我也跟你们一样。定北王若不是我的夫君，我说不准会第一个对他下手。”

　　三人面面相觑，许久才讪笑道：“王妃就别挖苦我们了。”

　　“这不是挖苦，”楼霁华笑道，“人之常情而已。这府里几乎人人都动过那样的念头，我便是要杀，也杀不过来。所以，你们的事，我不打算深究。”

　　“王妃，您的意思是……”小厮的声音都发颤了。

　　楼霁华缓缓地站直了身子：“我的意思是，养好了伤，你们便回原处当差去吧。至于胡四嫂子，你家男人已死不能复生，但王府定然不会亏待了你和你的孩子们。希望你不要怨怪萤姑娘，她是为了咱们阖府上下的安危，情急之下无可奈何。”

　　“王妃……真的不怪罪咱们？”胡老四媳妇瞪大了红肿的眼睛。

　　楼霁华淡淡道：“说来说去，不过是‘情非得已’四个字而已。我不怪你们，只盼你们今后知道些是非——王府才是你们的家。你们要求平安求富贵，只管来找我。若是动了别的念头，只怕将来要死无葬身之地！”

　　两个小厮伶俐，忙扑倒在地，争着抢着表忠心。

　　这时张婆子带了陆神医过来，楼霁华便拉着凝素一起走了出去。

　　出了柴房好一会儿，凝素才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真憋屈！”

　　楼霁华拍拍她的肩，笑道：“如今咱们在风口浪尖上，忍忍吧。”

　　凝素叹道：“我怎会不知道？这些小人就是喂不熟的狗，打不得骂不得，还得跟祖宗似的供着他们。一旦不留神，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会掉过头来咬一口！”

　　“你知道就好。这些年，咱们什么人没见过？等过了这一阵子，要杀要卖，还不是随咱们的意？”楼霁华神色淡然。

　　凝素沉默良久，四下看看没有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急问：“咱们……真的不会有事吗？”

　　楼霁华笑了：“岳兄办事，你不放心？”

　　“我当然放心！可是……小姐，我险些闹出了大乱子……”凝素的脸上有些发白，显然是心有余悸。

　　楼霁华挽住了她的手臂：“无妨。账册上的事已经过去了。刑部大堂上你既然没有添油加醋，就惹不出大乱子来。左相那边的书信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只看明日吟风谷的事情就好。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王府，你切记不要跟咱们的人联系就没事了。”

　　凝素低声应了，便见素月风摆杨柳似的走了过来。

　　“月夫人这几日受惊了，怎不在房里多歇歇？”凝素淡然开口，看似关心，实为暗讽。

　　素月低眉顺眼地向楼霁华行了个礼：“那日素儿被人欺辱，多亏了王妃姐姐仗义相救……素儿感激不尽。”

　　楼霁华看见她便觉得讽刺，当下便不咸不淡地道：“事情都过去了，这样的话不必再提。如今府里还不十分安宁，你先回去歇着吧。”

　　这逐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素月却偏偏贴了过来，一脸受尽委屈的小媳妇相：“我知道，先前在厢房里的时候，我胆子小，给王府丢脸了……我也恨自己没用，不能像王妃姐姐一样，救王府于危难之中……”

　　凝素冷下脸来，不耐烦地道：“女孩子没几个不胆小的，没人笑话你。这会儿王妃要歇着了。你先回去。”

　　“于侧妃姐姐也累了，我服侍王妃姐姐吧。”素月低着头凑了过来，伸手要挽楼霁华的手臂。

　　楼霁华下意识地避让了一下，淡淡道：“不必。”

　　“王妃姐姐是要赶素儿走了吗？素儿没有亲人，若是离了王府，就只能再回明月楼去承欢卖笑了……王妃姐姐，您不能陷我于水火啊……”素月的眼中泪光闪闪，分外惹人心疼。

　　楼霁华向凝素使了个眼色，苦笑道：“逼良为娼，好像是一件挺损阴德的事？”

　　“损阴德的事你干的还少吗？”凝素嗤笑。

　　素月的脸色都吓白了。

　　楼霁华拍拍她的手背，笑道：“别听她瞎说，我不干那缺德事的。只要王爷平安无事，你的去留都凭王爷的心意，我是不会撵你的。”

　　“万一王爷……”素月欲言又止。

　　楼霁华冷笑：“万一王爷短命，那时我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你？你至少还有个明月楼可以回去，我怕是就只能沿街乞讨了！”

　　“王妃姐姐惯会取笑。”素月抿了抿嘴，脸色好看了几分。

　　一路走进倚云居，素月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王妃姐姐，您……是不是也侍寝过皇上？”

　　“掌嘴！”凝素勃然变色。

　　素月果真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扇了两巴掌，却没打算放弃这个话题。她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楼霁华：“今日王妃姐姐出门之后，素儿听见人说：只要皇上肯见王妃姐姐，咱们王府必定会平安无事。没过多久羽林卫果然便放我们出了厢房……”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下贱吗？”凝素抬手把素月推到一旁，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素月不敢再跟上来，却在后面低声道：“侧妃姐姐骂我，我不敢反驳。可是这话却不是从我的口里说出来的。纵然王妃姐姐问心无愧，也该好好想想如何向王爷交代的好。”

　　凝素扶着楼霁华进了二门，咬牙怒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等这次的风波过去，我第一个就卖了她！她还想回明月楼？我偏要让她到海棠院那种破烂地方接那些贩夫走卒去！”

　　楼霁华没有接话。她快步走过回廊，闯进门去。

　　静影见她进来，喜形于色。一句话未出口，却又落下泪来。

　　“还那样吗？”楼霁华转过屏风，掀起帐子摸了摸黎羽的额头。

　　静影忙跟过来道：“放出来以后，陆神医又给换过了药方，半个时辰前刚喝下了一碗。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我瞧着刚才好像出了些汗，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楼霁华在床头坐下，淡淡地道：“这些日子你们也受了委屈，别太累着了。收拾洒扫这些不要紧的活计先往后放一放，没事就回房歪着去。”

　　静影抿嘴笑道：“您放心，丫头们别的不会，偷懒是个顶个的厉害！您瞧，这会儿哪里还有沉璧她们的影子？”

　　正说话间，陆神医已经回来了。

　　楼霁华打发了静影下去，低声问：“怎么样？”

　　陆神医迟疑片刻，沉声道：“这次损伤得实在厉害。虽说性命无碍，但是今后……”

　　“今后如何？”楼霁华的心里早已紧紧地揪了起来。

　　陆神医叹道：“要想彻底痊愈怕是难了。今后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受风寒，否则咳疾一旦犯起来，定比常人难熬百倍。”

　　楼霁华呆坐了半晌，勉强笑道：“现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前两天我以为他死定了，不想您老人家竟有本事妙手回春。‘神医’之名，您是当之无愧的了。”

　　陆神医捋了捋胡子，笑道：“当初救你的时候，也不见得就比今日救他容易。那时却没听到你夸我一句。”

　　“那时我没夸吗？”楼霁华拧紧了眉头。

　　她明明记得夸过的！

　　陆神医坚定地摇头，楼霁华便露出几分赧色，移开了目光。

　　陆神医忽然正了脸色，沉声道：“你所虑不错。宫里的那个太医，确实有谋害王爷的意思。每次喂药之前他都会用一柄小勺搅弄一阵，美其名曰防备小人，其实他自己恰恰便是那个‘小人’！”

　　“你是说，他用的那柄小勺是有毒的？”楼霁华紧张起来。

　　陆神医笑道：“无妨。在我的面前，那些手段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楼霁华苦笑：“也多亏了有你，否则……那样的‘雕虫小技’，怕是就要了人的命！”

　　陆神医捋着胡子笑道：“王爷吉人天相，哪有那么容易被小人所害？”

　　“什么‘吉人天相’，他明明就是个倒霉鬼！”楼霁华嗤笑道。

　　这个时候她并没有留意到，帐中的黎羽微微地勾了一下唇角。

　　这一晚，王府上下一片欢腾，人人脸上俱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楼霁华却是彻夜难眠。

　　于是次日羽林卫来叫人的时候，她便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出门了。

　　吟风谷。

　　跟着士兵们走进山洞，楼霁华的心是紧绷着的。

　　朱一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却只能以目光安慰。

　　山洞之中原本堆得满满当当的煤炭等物早已不知所踪，那些兵器和图纸更是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了。目之所及，只有几处石窑，勉强能看出这几个山洞的用途。

　　羽林卫的人搜查得极其细致，连角落里的灰尘都要用手扣一扣。

　　连着查过七八个山洞，一无所获。

　　士兵们开始有些烦躁，嘀嘀咕咕地抱怨着这份无趣的差事。

　　便在这时，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忽然叫了起来：“这里的石头不对，应该还有一处密道！”

　　齐非立刻带着士兵们冲了过去。

　　楼霁华向朱一看了一眼，却见他悄悄地眨了眨眼睛，唇角一个狡黠的笑容一闪而过。

　　楼霁华的心里有了底。

　　齐非带着士兵们不停地敲击着岩壁，果然发现有一块地方的石头声音不对，里面似乎是空的。

　　齐非回过头来，眯起眼睛看着朱一和楼霁华两个人。

　　却见二人俱是满脸茫然之色，竟像是对此毫不知情的样子。

　　朱一皱了皱眉头，嘀咕道：“建这么多山洞已经够麻烦了，居然还要挖密道……在这山里钻来钻去的累不累啊？弄这些东西的难不成是耗子不成？”

　　齐非正要问他什么，士兵们忽然欢呼起来：“开了！齐统领，开了！”

　　楼霁华瞪大眼睛看过去，果见凹凸不平的石壁缓缓地动了起来。一阵轻微的震颤过后，眼前竟出现了一道一人多高的石门，里面黑洞洞的，不知通向哪里。

　　“朱参将，你还有什么话说？”齐非有些得意。

　　朱一跳着脚骂了起来：“我有什么话说？我能有什么话说！你们在这里发现了山洞，问我有什么话说；山洞里发现了密道，又问我有什么话说！我又不是此方土地神，我哪里有那么多话可以对你说！”

　　齐非冷笑一声，叫人打起火把，一行人鱼贯而入。

　　楼霁华和朱一在队伍的末尾，由四个士兵押着，走得十分艰难。

　　这山洞里面十分潮湿，幸而并没有什么毒瘴毒蛇之类。士兵们十分尽责，所过之处，连墙上都用火把细细地照了个遍。

　　如此走了足有一炷香工夫，前方忽然有士兵叫了起来。

　　楼霁华立时松了口气：“终于到头了！”

　　朱一皱眉：“不像。”

　　二人正疑惑间，一个士兵飞跑了过来，献宝似的把一个寒光闪闪的东西奉到了齐非的面前。

　　那是一柄短刀，刀锋和刀柄接合处微有锈迹，似乎是长期受潮的缘故。

　　齐非拿着那柄短刀，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

　　“统领大人，枫叶……好像是蜀王所率护城军的标记！”一个士兵在旁高叫起来。

　　齐非自然早已看到了刀柄上的那处枫叶标记。此时这句话由羽林卫的士兵喊了出来，他知道事情已有了结论，只得收起短刀，咬牙道：“可以回宫复命了！”

　　一路之上，士兵们留心查探，却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这条密道，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

　　走出密道之后，齐非看了看周围的山势，皱紧了眉头。

　　朱一跳着脚大叫起来：“我就说跟玄武营没关系，你偏不肯信！这条秘道的入口离玄武营足有二十里地，有人从这儿进去，玄武营的人如何能知情？你说那山洞与玄武营有石门相通，焉知那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要嫁祸给定北王府？如今这短刀在手，可以还我玄武营一个清白了吧？”

　　齐非的脸上有些不太好看，许久才道：“今日的发现，末将会如实禀报皇上，至于刑部如何审理、皇上如何定夺，那便不是末将所能左右之事了。朱参将，日前多有得罪，您老莫怪。”

　　朱一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楼霁华深深地看着朱一，许久不语。

　　当着一众羽林卫士兵的面，朱一向楼霁华作了个长揖：“王妃可以放心了。定北王府冤情昭雪指日可待！”

　　楼霁华移开目光，跟着士兵们慢慢地往前面走着，没有回应他的话。

　　朱一的脸色立时变了：“难道黎老大他，果真……”

　　楼霁华冷笑一声：“怎么，你们有那么好的手段，居然救不了他的一条命吗？”

　　“这话可不是乱说的！”朱一压低了声音急道。

　　楼霁华快步走到齐非身旁，冷冷地甩下一句：“你跟着那么一个好主子，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说不定哪一天，他就把你给拖出去卖了！”

　　朱一讪讪的，不敢再跟上去。

　　这会儿他终于隐隐猜到了楼霁华发怒的缘由。可是这个时候，哪有他说话的份？

　　黎羽不免在心里为自己哀叹了一番。

　　但无论如何，听楼霁华的言下之意，黎羽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这已经算是一个十分完美的结果了！

　　随后，朱一被押回了刑部，楼霁华被送回了王府。今日吟风谷之行，可谓是出乎意料的圆满。

　　可是楼霁华的心里却沉痛得厉害。

　　她靠在大门上站了很久，那道门槛，竟然怎么都跨不进去。

　　守门的小厮伶俐，见状忙进去叫了张婆子出来，小心翼翼地把楼霁华扶进了门。

　　张婆子一手扶着楼霁华，一手不住地擦泪：“这些日子，王妃实在是辛苦了……您时时嘱咐我们将养身子，怎么就不体谅体谅您自己呢？”

　　“我自己？我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被放弃的棋子罢了，有什么好体谅的？”楼霁华冷笑着，脚下踉踉跄跄，走得很艰难。

　　张婆子听着这口风不对，一时摸不着头脑，便不敢乱说话了。

　　回到倚云居之后，凝素迎了出来：“怎么样？”

　　楼霁华咬着牙，恶狠狠地道：“皆大欢喜！”

　　凝素拧紧了眉头。

　　皆大欢喜？这倒是个好词儿，可是她的脸上写着的分明是“苦大仇深”，哪里有半点“皆大欢喜”的影子？

　　沉璧在廊下看到楼霁华，立刻大叫着奔回了房中：“王妃回来了！王爷，王妃平安回来了！”

　　“他醒了？”楼霁华顿住了脚步。

　　凝素点点头：“老早就醒了。”

　　张婆子忙在旁补充道：“一大早就眼巴巴地盼着您回来呢！”

　　楼霁华冷笑一声，大步迈了进去。

　　“华儿。”帐中的黎羽露出笑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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