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掩映的长廊之下，一个身穿淡青色纱裙的女子慵懒地躺着，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册子。

　　门僮在旁边站得腰都疼了，才见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你怎么还在这儿？”

　　门僮都快哭了：“门外那两人，您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啊？”

　　一个黑壮的青年从厢房里冲了出来：“这还用问吗？如果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求见，咱们还做不做正事了？”

　　“可是那人一看就不好相与，何况还是京城来的，万一是什么权贵……”门僮斟酌着词句，小心地提醒道。

　　竹椅上的女子缓缓地坐起身，把一缕发丝捋到耳后：“管他是什么权贵，我只不见，他能带兵来抓我不成？”

　　门僮缩头缩脑地退了回去。

　　黑壮青年嗤笑了一声：“外头多半是你旧相好来了，你果真不见？”

　　他得到的回答，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一阵风来，刚才的册子被吹起了几页，一张字条从里面飘了出来。

　　端端正正的蝇头小楷，写的是一句很闹心的话：“定北王数日未曾上朝，恐已离京。”

　　黑壮青年俯身将那张字条捡起，欲言又止。

　　这时，先前的门僮却又闯了进来：“华姑娘，他们不肯走，还说要闯进来！”

　　已经闯过了第一进院子、刚到第二进院落门口的主仆二人听到这声“华姑娘”，脚下齐齐顿住。

　　随后，黎羽大笑起来：“华姑娘？这下万无一失，必定是她了！”

　　院内传来一声断喝：“打出去！”

　　无数家丁护院扛着棍棒从下房里涌了出来。

　　帷儿忙护着黎羽站定，高声喝道：“定北王在此，谁敢放肆！”

　　宅子里的护院们齐齐顿住，谁也不敢造次。

　　要知道，大周定北王，那是比皇帝更加令人敬畏的所在啊！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人是真是假，但是……

　　人都是怕死的，哪怕是拿钱卖命的人，也不例外。

　　黎羽狠狠地瞪了帷儿一眼，靠在门边站了下来。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再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

　　家丁们越发不敢上前。门僮只得战战兢兢地凑过来问：“您……真的是大周定北王？”

　　“废话！定北王还能有假的？”帷儿的气焰很嚣张。

　　黎羽迟疑片刻，咬牙推开那门僮，闯了进去。

　　第二进院落，显然比前院雅致清静许多，像是大户人家的内宅了。

　　廊下竹影森森，掩着一张宽大的竹椅，一个淡青色纱裙的女子背对门口半躺着，不知在做什么。

　　是她，没错了。

　　黎羽呆呆地站在长廊这一头，再也挪不动步。

　　三年了。

　　三年来，他一遍一遍地在心头描摹着的那个形象，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他却只想逃开。

　　他害怕一旦靠近，她便如同水中的幻影一样，消失不见了。

　　来的路上，他装作信心满满的样子，心里却一直在打鼓。

　　一个消失了三年的人，真的还有可能回来吗？如果不是她怎么办？他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

　　此刻，忐忑和忧虑终于到了尽头，他却也没觉得好受几分。

　　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将他整个人定在门边，动也动不得、话也说不出，活像一具木偶。

　　喉咙里为什么会那么痛，胸口为什么会那么闷……他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后响起了帷儿的惊呼：“是王妃！真的是王妃……”

　　黎羽感觉到有人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把。他像是忽然回魂一样，终于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华儿……”他艰难地开了口。

　　“咯咯……”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笑。

　　黎羽愣了一下，忍不住停下脚步四下张望，想找到那个发笑的人。

　　失望之后，他加快脚步奔到了那张竹椅旁边。

　　这时，清脆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黎羽正在纳闷，竹椅上却终于有了动静——

　　一颗小脑袋从淡青色的纱裙底下钻了出来，送给他一个调皮的笑容，以及一声清脆的“咯咯……”

　　黎羽彻底呆住了。

　　纵然全天下的百姓都称赞他天纵英明，他一时也想不明白：出现在他眼前的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颗小脑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颗小脑袋晃了几下，倏地缩了回去，又从女子的肩头冒了出来，咧嘴露出了一排小白牙：“娘亲，坏人！坏人来了！”

　　“又乱说话了！哪里有坏人啊？”女子懒懒地笑了一声，转过了身子。

　　黎羽如遭雷击。

　　那女子，是他的华儿没错。

　　可是……

　　她的左边脸上，一枝娇艳的粉色桃花代替了那道狰狞的疤痕，给整张脸增添了几分妩媚的意味。她微微地笑着，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比从前多了几分柔和，令人……心荡神驰。

　　这哪里是什么“西城寡妇”？分明是个魅惑人心的妖姬！

　　比那张笑脸更让黎羽惊愕的是，她的臂弯里正揽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娃娃……

　　此刻，那小娃娃正转过头来，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着他：“坏人！那里！”

　　黎羽的心头凛然一惊，竟然下意识地想后退。

　　被那只小手指着，竟然比被敌人的利箭瞄准更让他心惊胆战！

　　可是此刻，他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是怔怔地站着，迷茫而又恐惧地看着那只小手。

　　“王爷，这……”帷儿随后跟了过来，也呆住了。

　　黎羽不知道自己呆站了多久。

　　最后他终于还是回过了神，涩然开口——

　　却没有发出声音。喉咙里黏黏的，像是刚刚吞下了一大桶浆糊。

　　他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双腿上，才能勉强站稳。再想多留一分力气用来说话，却已做不到了。

　　竹椅上的楼霁华敛了笑容，淡淡开口：“原来是定北王。”

　　黎羽仍然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帷儿在旁急得跺脚，却偏偏帮不上忙。

　　楼霁华怀中的小娃娃啃了一会儿手指头，忽然又咧嘴笑了：“坏人，是傻的！”

　　“王妃，这……这小孩是谁？他……”帷儿替黎羽抱屈，忍不住开口质问。

　　楼霁华低下头捏了捏那小娃娃的脸，冷然道：“我已经不是‘王妃’了，你别乱叫。”

　　“王爷没写过休书，您怎么就不是王妃了？”帷儿是个认死理的。

　　楼霁华懒懒地笑着：“定北王妃已死，天下无人不知。”

　　“可是您分明还……”帷儿急得都快哭了。

　　“华儿……”黎羽终于发出了声音。

　　楼霁华眯起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黎羽努力站稳身子，向前跨出一步：“华儿，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找你。”

　　“找我做什么？红帐篷又缺人了？”楼霁华低下头去，唇角挂着嘲讽的笑容。

　　“华儿，我当初……”黎羽试图开口解释，却发现实在没有什么能解释的。

　　楼霁华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见他讷讷无言，也不意外。

　　她低下头去逗弄着怀里的娃娃，意态安闲：“萤儿的事，我很抱歉。但您当初已经惩罚过我了，我不记得自己还欠你什么。”

　　“你自然不欠我，是我亏欠你……”黎羽心中愈发酸苦。

　　楼霁华淡淡地笑着：“您亏欠我的，我已经不打算计较了。人生苦短，纵有再多恩怨，也都一笔勾销了吧。王爷若没有别的吩咐，我便不送了。”

　　一笔勾销？

　　黎羽的喉咙里直往上泛苦水。

　　他欠她的债，几辈子都还不完。她肯“一笔勾销”，可他如何能安心！

　　他继续向前挪动了几步，在竹椅前面蹲了下来：“华儿，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的家就在这里，王爷想让我去哪儿？”楼霁华松开手，将怀中的娃娃放在竹椅上。

　　那小家伙“咯咯”一笑，反身扑回她的怀里：“娘亲，去花园，摘果果！”

　　“好，咱们去摘果果！”楼霁华温和地笑着，抱着娃娃站了起来。

　　“华儿！”黎羽跟着站起，拦住了她的去路。

　　楼霁华狐疑地看着他：“王爷还有事？”

　　“这孩子……”黎羽欲言又止。

　　楼霁华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我儿子！好看吧？他很聪明的，就是嘴笨，说话老不利索——来，宁儿，跟王爷打声招呼！”

　　小娃娃不情愿地转过头来，向黎羽看了两眼，小脸一皱，别过头去：“哼！”

　　黎羽尴尬得恨不能遁地而逃。

　　可他舍不得逃。

　　他僵硬地向那小娃娃伸出手，对方却全然不给面子，连看也不肯再看他一眼。

　　黎羽只得缩回手，像根木桩子一样在原地站着。

　　帷儿看了看自家王爷那副没出息的样，牙根一咬冲了过来：“王妃，这孩子……不是您亲生的吧？”

　　“当然是。怎么，不像吗？”楼霁华低头看看孩子，再摸摸自己的脸。

　　帷儿无言以对了。

　　饱满而微微上翘的小嘴唇、小巧而挺直的鼻梁、顾盼生辉的一双眼睛……这孩子分明就是一个小号的楼霁华，谁敢说不像？

　　帷儿向黎羽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很努力地试图从这娃娃的脸上找到一点与王爷相似的痕迹，但他失望了。

　　不像。

　　一点也不像！

　　看样子，明天王爷束发的玉冠，可以换成翡翠的了！

　　黎羽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踌躇很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孩子……什么时候生的？”

　　楼霁华笑得很坦然：“前年初秋——很快就满两周岁了。”

　　前年初秋？

　　那是什么时候？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有多久来着？

　　黎羽觉得这道题一点都不难，可他偏偏算不出来。

　　耳中“嗡嗡”乱响，脑袋似乎有千斤之重，稍稍动一下就剧痛欲裂。

　　他好像……确实傻了。

　　无奈之下，黎羽只得求助于帷儿，却见那小子正怜悯地看着他，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他懂了。

　　“王爷，咱们……回去吧？”帷儿凑过来小心地问。

　　黎羽缓缓地摇了摇头。

　　楼霁华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不耐：“王爷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黎羽咬牙：“我听人说你一直寡居，所以……”

　　楼霁华连笑容都懒得挤了，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耐烦”三个字。

　　黎羽将心一横，大声说道：“跟我回家，我可以照顾你们母子……这孩子，我会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哈！”楼霁华笑出了声。

　　“可以吗？”黎羽忐忑地追问。

　　楼霁华勾起唇角，嘲讽地笑着：“我自己可以照顾好我的孩子，不劳王爷费心！”

　　“华儿，难道你一个孤身女子……”黎羽努力组织词句，仍然觉得力不从心。

　　楼霁华冷笑地看着他：“我一个孤身女子怎么了？只要我高兴，只要你定北王不给我使绊子，这天下都可以任我横行！这孩子在胎里就没了父亲，是我自己决定要把他生下来的——我既然敢生，就必定有本事把他养大！王爷该不会到今日还以为我要仰仗你才能活下去吧？”

　　“我从来不敢这样想。”黎羽满心苦涩。

　　这时怀里的小娃娃似乎有些困了。楼霁华轻拍着他的背，放轻了声音：“覆水难收。王爷就不必徒劳了，慢走不送。”

　　“本王从未休妻，何来‘覆水’之说？”黎羽不甘心地大叫。

　　楼霁华抬手遮住儿子的耳朵，神色有些恼。

　　黎羽的心下越发落寞。

　　看怀中的孩子没有哭闹，楼霁华才抬起头来，冷笑道：“你没有休妻，就不许我休夫吗？王爷，我不是‘覆水’，你才是我泼出去的水——我连盆都不要了，你可以走了！”

　　说罢，她不再等黎羽回答，抱着孩子从他身旁绕过去，气冲冲地进了房门。

　　黎羽本想阻拦，又怕吓着她怀中的孩子，只好不情愿地让开路。

　　楼霁华回房之后便把门关上，再也没有出来的迹象。

　　帷儿扯了扯黎羽的衣袖：“王爷，咱们……”

　　黎羽狠狠地甩了甩手，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在这儿等她出来！”

　　“可是王爷，她连孩子都有了……”帷儿有些替自家王爷不值。

　　黎羽咬牙冷笑：“有了孩子又怎么样？那男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帷儿觉得自家王爷大概是疯了。

　　黎羽却又补充了一句：“别说他死了，就算没死，本王要带回自己的王妃，他也只能乖乖地退后！”

　　“唉……”帷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敢再说。

　　黎羽双手抱膝坐在台阶上，心里又气又恼、又酸又涩。

　　他想过她有可能会嫁给别人，也知道她必定恨他怨他，可他先前万万没想到，她会有一个孩子。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可以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得很好。有了孩子，她的后半生也已经有了依靠——她真的一点都不需要他。

　　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只意味着麻烦和烦恼。

　　如果真的是为了她好，他应该选择放弃，把平静安逸的生活还给她。

　　可他怎么甘心！

　　至此，黎羽才不得不承认，他来寻妻的目的，其实非常自私——他希望自己的后半生有她作伴。他实在受够了冷冷清清独自神伤的日子！

　　那个女人一点都不需要他，可是，他需要她啊！

　　泼出去的水，她连盆都不要？

　　那个女人真正决绝起来，竟是他万万不及的！

　　黎羽揪着自己的头发，万分苦恼。

　　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们躲在远处，好奇地看着他。那神态、那目光，跟看街头上的叫花子也没什么两样。

　　帷儿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可是他家王爷似乎对那些异样的目光浑然不觉——看上去，王爷是真不打算要脸了！

　　那一边，楼霁华径直进了内室，把儿子放在小床上。

　　那小娃娃却又不肯睡，爬起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

　　楼霁华没有哄孩子的心情，便在一旁的竹榻上坐下，让孩子自己玩。

　　小攸宁从小床上爬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她的脚边，吭哧吭哧地往竹榻上爬：“娘亲，生气了！”

　　“没有。”楼霁华闷闷地反驳了一句，随手将那个软软的小家伙抄起来往怀里一赛，不许他抬头看她的脸。

　　小家伙却不依，手脚并用地从她臂弯里爬了出来，抬起手摸摸她的脸：“娘亲哭了！”

　　楼霁华擦擦眼角，别过头去。

　　小娃娃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小嘴一扁，“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楼霁华的心里本来已经堵得难受，听见孩子哭，眼泪便再也收不住了。

　　这些年的委屈，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以为自己什么难关都能挺过来的，可是……那个混蛋为什么还要出现！

　　她都已经“死”得那么彻底了，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

　　她躲了三年。连家也不敢回，母亲也不能见，就是为了不再跟那人有半点儿牵连——可他为什么还是来了！

　　那个人是当真不逼死她不罢休吗？

　　楼霁华越想越气、越想越恼、越想越委屈，一股怨气憋在胸中，扎心窝子的疼。

　　小攸宁等了许久都不见母亲来哄，哭得更厉害了。

　　外面台阶下，黎羽慢慢地抬起了头：“孩子哭了那么久，她怎么不哄？”

　　“您管得着吗……”帷儿在旁轻声嘀咕。

　　黎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往台阶上迈出两步，又迟疑着缩了回来。

　　这会儿那个女人正怨着他，他若是贸然闯进去，只怕会闹得更僵吧？

　　而且，他进去似乎也没什么用，毕竟他是从来没哄过孩子的……

　　话说回来，那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先前听说“西城寡妇”的夫家姓“朱”，他不是没想过朱一，但朱一是他亲手埋葬的，不会有错。

　　所以，她当真嫁过别人吗？

　　黎羽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信。

　　他觉得应该再出去向堰北城的人细细打听一番才行。但这会儿确定了她就在这院子里，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跨出院门一步。

　　万一他一出门，她转眼又离了堰北城，那时他又到哪里去找？

　　黎羽越想越觉得，他就该守在这道台阶下面，半步也不能离开！

　　这时，房门忽然“吱呀——”响了一声。

　　黎羽以为是楼霁华出来，忙要迎上去，抬脚却愣住了。

　　那道淡青色纱裙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倒是有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进去了？

　　而且，进去以后还关了门？！

　　黎羽仿佛挨了一记闷棍，头顶“嗡”地一声响，眼前立时黑了。

　　“王……王爷……”帷儿在旁扯了扯他的衣袖。

　　黎羽勉强站稳，视线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帷儿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小心地问：“王爷您……脸色不太好看，要不要先歇一歇？”

　　黎羽摇摇头，涩声问：“你看见了？”

　　帷儿缩了缩脖子，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就看了个侧脸——黑黢黢的，一点都不好看！”

　　“是吗？”黎羽松了一口气。

　　帷儿拍着大腿急道：“不好看又怎么样？他敢进王妃的房间，您敢吗？咱们现在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没准他们已经……”

　　黎羽咬着牙发了好一阵呆，缓缓摇头：“不可能。寡妇门前是非多，如果他们真有什么，外头的传言必然早已经十分不堪了！”

　　帷儿的脸都皱成了一团：“我的王爷啊！他们自己关起门来的事，外头的人哪里知道？没准王妃掩饰得好……”

　　黎羽抬起手来捂住脸，无力地靠在了柱子上。

　　帷儿小心地劝道：“不如咱们回去吧！现在您也看到了，王妃还在人世，而且活得很好……她已经不需要您了，您不如就趁机放下……”

　　“放不下。”黎羽不假思索地道。

　　帷儿呆了一呆，还不死心：“您再怎么放不下，她也是别人的人了！她有了别人的孩子，又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您又何苦……”

　　“你把嘴巴闭上，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卖了！”黎羽黑脸怒吼。

　　帷儿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小的是为王爷不平！如今大周天下都在您的袖子里，您想要清白干净的女孩子，什么样的没有？您又何苦盯着一个失贞的女人不放……”

　　黎羽伸手抓住了帷儿的脖子。

　　那小厮吓得脸都白了。

　　黎羽狠狠一推，将他丢了出去：“你知道本王的底线是什么！再让本王听到你说她一句不好，你也就不必活着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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