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桃花朵朵开
朱高远掩上房门,发出一声冷笑:“果然,他一来你就乱了方寸!孩子哭成这样,你也不管?”
楼霁华慌忙擦干眼泪,把儿子抱了起来。
小攸宁立刻把脑袋缩到她的臂弯里,变嚎啕为呜咽,不敢再放肆大哭。
楼霁华安抚地拍着儿子,冷声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长道短。”
朱高远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坐:“这么说,你真要跟他回去?蠢女人,我怎么先前从来没发现你这么贱呢?”
“我要是不贱,又怎么会容你这个狼崽子活到今日!”楼霁华咬着牙,一字一顿。
朱高远悠闲地摆弄着桌上的茶盏,替自己泡了茶,悠悠地反问:“我是‘狼崽子’,那你自己又是什么?”
这时小攸宁哭得累了,打了个哈欠伏在了楼霁华的肩上。
楼霁华俯身想把他放到榻上。回头看到朱高远锐利的目光,她又迟疑着缩回手,站了起来。
朱高远立刻跟着站起身,挡住了门口:“不许出去!”
“你到底想怎样?”楼霁华冷冷地盯着他。
朱高远双手抱胸,冷笑道:“你知道我想怎样。这三年,我并没有为难过你和你的孩子。但是,如果你执意跟他回去——”
他意味深长地往那个熟睡的小娃娃身上瞅了一眼。
楼霁华抱紧了孩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臭小子,长能耐了?这些年你对我的事指手画脚,我看在朱一的面子上不愿跟你计较,你倒越发蹬鼻子上脸了!敢拿我的孩子来威胁我,你真以为我是吃素长大的?”
朱高远的面色阴沉下来:“你居然还有脸提我大哥?底气这么足,是因为外面那个男人?你真以为我怕他?”
楼霁华冷笑:“你既然不怕他,自己出去把他撵走就是了,何必过来找我撒气?你也不用跟我撑架子装什么大尾巴狼,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吗……”话未说完,朱高远忽然冲了过来,抬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楼霁华怀中的小攸宁被惊醒了,惊恐地大声哭叫起来。
朱高远怒意更甚,扬起巴掌便要往小娃娃的脸上招呼。
楼霁华大惊失色,奋起一脚狠狠地向朱高远的腿上踹去。
朱高远忙退后躲避,楼霁华站立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怀里抱着孩子,空不出手来支撑平衡,这一下子着实摔得不轻。
朱高远紧跟着一脚踹在她的腰上:“你既然那么瞧不上我,当初……”
“华儿!”房门忽然被人撞开,黎羽怒容满面地出现在了门口。
楼霁华觉得喉头发堵,忙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小心地安抚着怀里大哭不止的小娃娃。
“站起来!”朱高远厉声喝道。
黎羽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对准他的鼻子就是一拳:“本王的女人,也是你能打的?”
朱高远退后两步摸了摸鼻子,冷笑起来:“你还真肯替她出头?你倒不妨问问她,她如今到底是你的女人,还是——我的女人?”
“娘亲,娘亲,我怕……”小攸宁哭得撕心裂肺。
楼霁华伸手想替他擦泪,自己的眼泪却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王妃……”帷儿从门口蹭进来,犹豫着要不要扶楼霁华起身。
楼霁华看见了他,顺手把孩子递了过去:“你把他抱到西边厢房去,交给奶娘。”帷儿战战兢兢地接了过来,一溜烟地抱着跑了。
楼霁华松了一口气,扶着桌角缓缓地站了起来。
“华儿……”黎羽欲言又止。
楼霁华低头避开他的目光:“王爷,您请回吧。”
黎羽抓住她的手腕,强把她拽到面前来:“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很好’?你说你能把你自己和孩子照顾好,就是这样‘照顾’的?”
“你若不来,就没这样的事。”楼霁华仍然低着头,不肯面对他的目光。
“你把本王当孩子哄吗!本王在这里,他都敢打你,那本王不在的时候……”黎羽气得脸色铁青。
楼霁华擦了擦眼角,抬起头来:“谁家没个打打闹闹的?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当着外人的面打女人当然要狠一点——王爷您当初也未必就少打我了,如今时过境迁,您倒是又学会怜香惜玉了?”
黎羽被“外人”两个字气得不轻,朱高远却显然很满意,鼻子都被打歪了也没妨碍他笑出来。
楼霁华甩开黎羽的手,走到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重新匀了面,顺手往脖子上扑了些粉,遮住那两个难看的手指印。
黎羽怔怔地看着她,心里百味杂陈。
楼霁华站起身来:“我今日要去苏记绸缎庄看货。你们该出门的出门、该回京的回京,都别在这儿烦我!”
“我跟你一起去!”朱高远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她的手。
楼霁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好。待会儿别人问起你脸上怎么了,就说是我打的,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朱高远立时捂住了鼻子:“算了,我还是在家帮纪叔核算一下账目……”
楼霁华点点头,走出门去。
黎羽不死心地追了上来:“华儿,你还是跟我回京……”
楼霁华脚下走得飞快,根本没有停下来听他说话的意思。
黎羽还想再追,朱高远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王爷,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本王只想一刀砍了你!”黎羽半点面子也不给他。
说话间,楼霁华已经走远。黎羽忙叫帷儿跟上去,自己缓缓地转过身来,逼视着朱高远。
后者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面带冷笑:“王爷是打算以势压人吗?”
“对。”黎羽倒也不避讳。
“什么意思?”朱高远反倒愣了。
黎羽在门前的石桌上坐了下来,冷笑道:“本王一定要带华儿走。如果你敢阻拦,本王会让你身首异处。”
“你就不怕天下人议论?”朱高远拧紧了眉头。
黎羽嘲讽地看着他,连话也懒得说。
朱高远深感气馁。
黎羽忽然皱了皱眉:“本王好像见过你——你是小远?”
朱高远的脸色越发难看:“难为王爷还肯记得一个小兵的贱名!”
黎羽立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果真是你?这么说……当初是你从战场上把华儿带走,害得本王找了她三年?”
朱高远面带嘲讽:“那也未必。或许是那个女人自己求我带她走的呢?王爷,据我所知您从来没在乎过她,如今又何必装什么故剑情深?难道你定北王府的东西,当真是宁可砸碎了也不肯给旁人?”
黎羽缓缓放了手,探究地看着他。
朱高远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说说吧,当初为什么带她走?这三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黎羽抬起头来,打量着这座雅致的小院。
坐在一张石桌上,他的气场却像是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令人不自觉地敬畏起来。
朱高远一身的硬骨头,到了这会儿竟也莫名地有些发软。
黎羽也不急,极有耐心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朱高远才冷声开口:“我大哥是为了救她才死的,你知道吧?”
黎羽终于瞥了他一眼:“你错了,朱一是为玄武营死的。我把那座军营交给他,他必定要与军营共存亡。军营被毁、将士们全部战死,他绝不可能独活。如果一定要说有人害死了朱一,那个人不是华儿,而是我。”
朱高远呆住了。
自从家破人亡之后,朱一就成了他的信仰。朱一死了,他的信仰也就倒了。他一直深恨楼霁华,因为坚信她就是害死朱一的元凶。
这三年,他完全是靠着对楼霁华的恨才活下来的。而现在……
难道他该恨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定北王?
可是只要有战争就有伤亡,他哪里有恨黎羽的理由?
朱高远的心里一片迷茫。
黎羽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你把朱一的死算到华儿的头上?这么说,你当初带走她……”
“她是我大哥看上的女人,我当然不会为难她!”朱高远慌忙辩驳。
“你说什么?”黎羽的脸色黑得吓人。
朱高远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故意引黎羽遐想。
黎羽却不傻。
他细细思忖片刻,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虽然这件事有点让人窝火,但凭着他对那两个人的了解,他二人之间即便真有情愫,也必定会“止于礼”。何况……
那个女人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有什么理由质疑她?即使是现在,即使知道她跟了别人、有了别人的孩子,他也坚信她的心始终在他这儿!
她不过是恨他怨他罢了,要说变心,她万万不能的。
这也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带她回去的理由。
那个女人把心放在了他这里,又怎么可能在别处过得好?
如今得知了朱一对她有异样的情愫,他也不过是更添几分歉意罢了。
那时他实在太过自以为是,竟完全不知道他弃如敝履的女人,正是别人求而不得的珍宝。
他何其有幸而遇到了她,而她又何其不幸才嫁给了他!
这几年的是非曲折,实在怨不得命运,只怪他。
黎羽往后挪了挪,倚在了墙壁上。
朱高远见了他这副失落的样子,心情大好:“你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就是水性杨花……”
“本王的女人,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黎羽立时火了。
朱高远“嘿”地冷笑了一声:“你就那么相信,她还是你的女人?”
黎羽立刻接道:“不是本王的,难道是你这个卑琐小人的?你的‘大哥’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如今长成了这么个东西,只怕早就后悔当年救下你了!”
朱高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坚信自己没有做错,可是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瞧不起他?
如果大哥在……
他真的让大哥蒙羞了吗?
朱高远的心里忽然有些没底。
黎羽本来有许多疑问,但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他实在没有开口询问的心情。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到街上去问一个不相干的路人。
他兴趣缺缺地站了起来,正要走,朱高远却又拦住了他的去路。
黎羽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不是看在朱一的份上,本王这会儿早把你碎尸万段了,你信不信?”
朱高远桀骜地看着他。
黎羽冷笑:“你的命是朱一救的,所以本王轻易不愿杀你——但你对本王的王妃做的那些恶劣的事,本王不可能不计较!你要想活命,最好乖乖地把尾巴夹起来,别等本王找你算账!”
朱高远的气焰立时被压了下去。他不甘心,硬着头皮高声道:“你当你那个王妃是什么好东西不成?喝醉酒往男人床上爬的事她可没少干……”
一句话未说完,尾音忽然变成了一声惨叫。
黎羽甩甩匕首上的血珠,拿在手里把玩着:“下一次再敢乱说话,可就不是一只耳朵的事了!”
朱高远终于闭了嘴,惊恐地看着他。
黎羽珍重地将匕首插回鞘中,径直出门,去了最近的酒楼。
他没有选择楼上的雅座。一坛老酒、四道小菜,安静地坐在了一个靠窗的角落里。
这几年把自己关在倚云居,他早已养成了自斟自饮的习惯。但今日到酒楼上来,他却不是为了喝酒的。
酒中豪客喝到七八分醉的时候,少不得要天南海北地说些不相干的事,他正是为此而来。
果然,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隔壁一桌上的汉子说起了在京城里的见闻。
什么定北王如何在朝堂上一语定乾坤啦、什么定北王如何在闹市里教训小流氓啦、什么定北王如何被千金小姐们围追堵截哭着喊着要嫁啦、什么某某大官家的小妾自从见了定北王之后就茶饭不思最终绝食而亡啦……
黎羽只听了一会儿,脸色就黑了下来。
凡是到过京城的人或者假装到过京城的人,吹牛的时候似乎三句话不离定北王。可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定北王”,听着怎么那么陌生呢?
黎羽觉得自己好像没太有必要在这儿听下去了。
这些人嘴里能有一句靠谱的没有?
正琢磨着呢,旁边那人忽然大笑道:“定北王不近女色,那是几年前的话题了!前一阵新出的事,你们不知道?明月楼里的几个姑娘,跟他好着呢!”
另一人立刻接道:“你说的才是陈芝麻烂谷子好吧?不就是三年前的事嘛!定北王得胜回京,连王府也没回,把迎出京门三十里的皇上和文武百官丢在了路上,自己快马加鞭去了明月楼——一转眼就被人从楼上扔了下来!照我说呀,人不风流枉少年,定北王少年英雄,哪有个不近女色的道理?他这几年那么安分,没准就是因为三年前在明月楼跟人争斗,伤着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咣”地一声,黎羽手里的酒碗砸在了桌上。
旁边那一桌有两个人斜着眼瞅了瞅他,仍旧推杯换盏说得痛快。
刚才被反驳的那一个有些不甘,当下便呛声道:“你说的是三年前的事,我说的是上个月的事!上个月定北王又去了明月楼,还要替一个姑娘赎身呢!说起来那个姑娘也不是外人,正是楼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定北王从前的一个侍妾……”
“哟,有这事?看样子,过尽千帆,还是新人不如旧啊!”一桌酒客齐齐大笑起来。
黎羽黑着脸连灌下了好几碗酒,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百姓们议论什么,他一向不肯上心去听,可是这些话若是传到那个女人的耳朵里……
他算是知道那女人为什么宁肯受旁人的欺辱也不回家了,原来都是这些混账东西的臭嘴坏他的事!
话说,天下人的嘴,为什么就不肯说句好话?他这三年不近女色,谁不知道是因为王妃失踪?为什么到了传言里头,就全然变了味!
难怪人说“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老百姓的嘴,不但能把恶事传千里,更有本事把所有的事情都传成恶事!
黎羽烦躁地站了起来,心里盘算着,回京之后定要想个法子整顿一下全天下的酒楼,不许议论有关定北王府的事!
拿定了主意之后,他正要出门,却听到另一桌上有人笑道:“喂,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古家那批绸缎的生意,又被寡妇抢了!”
黎羽略一迟疑,又回去坐了下来。
哪怕传言不可信,姑且听听也无妨,对吧?
他装着不经意地往那边桌上打量了一番,便听到另一人诧异地道:“不会吧?他两家不是一向好得很吗?这一次怎么会……那寡妇也太毒了吧?这是要彻底断了古家的财路啊!”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谁说不是?最毒妇人心!那个女人啊,惹不起!谁惹了她谁倒霉!她连自己的男人都克死了,对旁人能手软吗!也不知道古家是怎么惹上了她!”
这时先前那一桌的汉子又高声叫了起来:“怎么,那寡妇对古家下手了?不应该啊,不是说古家三小子跟她有一腿吗?”
黎羽手里的酒碗险些不受控制地飞出去。
他拼命对自己说“传言不可信”,可是怒火还是噌噌地窜了起来。
谁知这时旁边又有人冷笑道:“古家小子?他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难怪西城寡妇对他家下手……”
黎羽心情大好,忙倒满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却听那人又继续道:“你们难道没听说?前一阵子府尹家的六公子已经放出话来,说是‘非堰城华姑娘不娶’!他古家三小子有什么能耐,敢跟府尹公子抢人?不自量力,活该他古家输个稀里哗啦!”
黎羽的脸色再次黑了下来。
这怎么又冒出了一个府尹公子?那个女人……这几年很忙?
旁边一人摇头叹道:“唉,那个寡妇也太不厚道!严举人上个月亲自上门提亲,被她家的护院打了出来,气得险些在书院里上了吊……她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啊!”
“什么?严举人又是什么鬼!”黎羽在心里哀嚎。
临窗一人用扇子敲了敲酒碗,作了总结:“那女人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说是矢志守寡,还不是到处勾三搭四?这边吊着个傻书生、那边勾着个俏公子、得空再去攀一攀府尹家的高枝——左右逢源,岂能不财源滚!”
旁边几桌酒客找到了共同的话题,聊得那叫一个痛快。
黎羽独坐在这一桌,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最先提起这个话题的那一桌有人笑了一笑,轻敲酒碗悠悠道:“你们在背后说得痛快,见了那寡妇还不是照样点头哈腰?”
他旁边的那人立刻叹道:“没办法,人家是财神奶奶嘛!咱们囊中羞涩,除了点头哈腰还能怎么办?这天底下也真是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咱们全城这么多大男人,居然被一个女人治得死死死的!我那铺子里下个月的生意,少不得还得去求她!”
旁边桌上那人阴阳怪气地笑道:“一没钱财二没本事,可不就得老老实实地求人?你老哥要是貌比潘安,没准也能去勾搭勾搭那个俏寡妇,可惜你爹妈没给你一副好皮囊!”
一旁立刻有人接口道:“有一副好皮囊又有什么用?譬如那古家三公子,还不是被她一脚踹开了?照我说做什么也不如做官好,你看看人家府尹家的公子,什么本事也不需要有,那俏寡妇自己就会贴上去投怀送抱……”
黎羽终于忍无可忍,将酒碗重重地摔在了桌上。
旁边那桌人立刻转头来:“这位小哥摔摔打打的,是怎么个意思?您要是有什么高见,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
黎羽站起身来,冷笑道:“府尹家的公子,算是个什么东西?”
旁边那人笑了:“小哥,我们在说的是西头那家的俏寡妇——莫非依你之见,堂堂府尹公子还配不上她?”
“给她拾鞋也不配!”黎羽咬牙。
邻桌几人哄笑起来:“这小哥定然也是被那俏寡妇迷得晕头转向了!你倒说说,府尹公子配不上,谁配得上?”
“大周定北王!”黎羽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话音一落,四座哗然。
黎羽扔下酒钱昂然出门,再不理会身后那一片喧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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