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这杨玉环被人摆了一道,还蒙在鼓里不自知,只是不知晴儿所提的主人是谁。是她身边的那将军吗?
不过这幕后之人竟然能轻而易举破了阮西烈百年的谋划,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一点,林夕可以从阮西烈那越发握得发白的拳头看得出,虽然他竭力保持着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影像里的杨妃很快被人挂在了三尺白绫上,同历史上记载的一样--因安史之变,皇帝李隆基只能带着杨妃逃走,结果在马嵬驿的地方,因为三军不发,杨妃被赐死。
只是,杨妃的尸体在空中飘荡没多久,那个叫晴儿的婢女竟然讶异地叫了一声,“快看,将军,她的模样……”
影像中,杨妃的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已褪尽浮华,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容貌,甚至可以称之为丑。
那将军走到近前,神色一凛,“这是黑巫术中的‘媚魂术’,此术可改变人的容貌,将极其普通的人顷刻间变为倾倒众生的美人,只是此术法需靠按时服用特殊配制的巫药维持,否则就会原形毕露。”
林夕心神一闪:难怪方才觉着那杨玉环说话颠三倒四,莫名其妙的,临死了,还想着吃荔枝,莫非……那“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荔枝里藏有杨玉环维持美貌的巫药?
待林夕想要继续从那影像中窥探出更多的秘密时,却见那将军的脸陡然在影像中放大到数倍,走到近前,忽然一道黑气腾起,影像消失了,无天的手掌被一团金白烈焰燃烧起来……
无天咒骂着,口中念念有词,好不容易,自他手臂中涌出无数的黑气,一点一点,终于将那金白烈焰熄灭。
阮西烈的脸上隐藏着林夕看不懂的暗涌,但闻他冷冷道,“方才那个人是何许人?”
“此人叫郭子仪,是位新近提拔的将军,不过……”无天顿顿,又俯下头,禀道,“其实他是辰不破的心腹,一直安插在圣教外的暗桩。想必无法一起事,圣教的暗桩便已经启用了。”
“这么说,无法已经死了?”阮西烈眯了眯眼,眼神中闪过寒光,冷哼一声,“亏我替他安排的那安禄山的身份!辰不破这个臭小子……既然你送我这份礼不轻,那我怎能不送你一份大礼呢?”
话音刚落,他的眼神扫过林夕,林夕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冷,可她心里却越发清明。
原来阮西烈一心觊觎天下,谋划了百年,不惜借尸还魂,找了个全朔之身的柳圣官死而复生,还帮那胖子无法随从安排了安禄山的范阳节度使身份,甚至在皇宫里,那李隆基身边安插了个一心想要做美人的杨小妹--即后来名留千古的杨玉环,祸乱朝纲,原本打算里应外合,只等无法假扮的安禄山一起事,李唐的天下便唾手可得,岂料却被圣主辰不破洞悉,还神不知鬼不觉间便将一场安史之乱消弭在弹指之间……
可……不对啊,这是眼前这个黑巫师阮西烈和辰不破的恩怨,为何阮西烈在送大礼还给辰不破的时候要看向她这个不相干的人?
“可惜啊可惜……”林夕心里一紧,嘴上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何为可惜?”阮西烈道。
“你一定是弄错了,如今的我,和辰不破没有半点关系,你若想要以我为饵来对付辰不破,是大错特错,他的女人那么多,何差我一人?”林夕貌似说得轻松,可一想到大色狼在婚礼上亲口赶她走,说不再想见到她时,心里却酸酸的,着实难受。
“错与对,原本就只一字之差,小丫头别这么早就断言,说不定辰不破那臭小子会用当今世上最宝贵的宝物来和我换你的命也不一定呢!”
世上最宝贵的宝物?大色狼那圣教能搜罗的宝物倒是不少,只是不知这阮西烈说得是什么。
林夕正自纳闷,却听阮西烈又道:
“百年前,就算是辰欢也不是我阮西烈的对手,如今,我又何惧他辰不破呢?就算无法那奴才没能完成我的大计,可我若是得了那宝物,也照样可以轻易得天下!”
得珠者得天下!
她顿时明了,“你指的……是随侯之珠?”
“我越来越欣赏小丫头的精明了,若你不是辰不破的心头好的话,我恐怕真的会考虑收你到我座下也不一定……”他坐在那把金光四溢的龙椅上,看向她的眼神邪魅诡异。
他不会来了。他怎么会来?
林夕暗自嘀咕。
忽然,这厅中飞进来一只黑色的纸鹤,纸鹤停在阮西烈的眼前,陡然一道黑气腾起,就如方才杨小妹那朵黑色的鸢尾花传输的影像一般,只不过这个影像比先前那影像要小得多。
影像里,一个男人单枪匹马打破了布在这间宅子外的幻界,一脚踢倒那讳莫如深的大门,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了进来。他走得很慢,可每走一步,却给人一种不得不仰视他的气场,面对敌人,他沉稳有力,游刃有余,面对爱人,他稳健可靠之余,于林夕还带着一份惊奇和喜上眉梢。
他真的来了--大色狼!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正和那月心公主洞房花烛吗?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怎么会丢下新娘来这里?先前还那么狠心地赶走她,现在她有事,他就来了,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心里实际上还有……她?
是这样……吗?
林夕心头陡然被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包围,可也只是一瞬,她立即明了,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于她,于大色狼的陷阱,陡然间,她心乱如麻,无数个声音在心底呐喊,想要那破门而入的男人不要再向前行一步,她的生命,她的安危,在那一瞬显得微不足道,此时此刻,她全心全意所思所想的,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心愿--
她只要他好,只要他好,其它的,变得在不重要!
“想不到辰不破这臭小子流连花丛数年,最后竟然还是栽在了你这个女人的手里!正所谓,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我早就说过你这小丫头不一般,莫非这里就是他看上你的理由?”阮西烈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似乎可以摄入到她的灵魂深处,攫取她灵魂的力量。
不知为何,林夕在他的手指触到她额头的那一霎那,忽地万千倦意袭来,周遭一切也逐渐朦胧,阮西烈的身影在眼前忽明忽灭的闪现,只听他邪魅的声音传来,若有若无道,“睡吧……睡吧……”
她暗叫不好,本能甩了甩头,可始终抵抗不了那蜂拥而上的倦意,渐渐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寒冷恐惧,无边无际向她袭来,若黑暗中的饕餮怪兽,发出沉闷的嘶吼将她全部包裹到看不见,感不到的最深处……
林夕身上那件纯白的栀子花底纹长裙,已经变成了玄黑色,一团黑气彻底钻入了她的脑门,迅速笼罩了她全身,阮西烈的手指自她的额际抚摸到她的脸庞,最后在她殷红的唇瓣上停留了一会儿,看着沉睡中的人儿,唇角漾开一抹阴骘的笑意。
在辰不破破门而入的那一霎那,炫金铁扇轻划,一道炫目白光划破黑暗,直击向紧靠在厅中沉睡中的女子身边的两道暗影。那暗影中的人,似乎很怕辰不破的那道白光,在白光刚沾到那暗影周身黑气的一瞬,便发出妖物般的怪叫,狰狞撕裂着,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辰不破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屏气凝神,实在感受不到丝毫的邪气,这才将目光移向那躺在冰冷地面的玄黑长裙的女子,裙裾上的玄黑栀子花映衬在女子苍白的脸庞上,却平添了与往常不同的妖媚邪气。
他收了笼罩在掌周围的白金幻功真气,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走向那女子,她的身子,在玄黑色的栀子花萝纹长裙下蜷曲着,似乎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虽然他已经极力克制,可当他抱起那冰凉柔软的身子时,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焦虑的神情。
“夕儿……快醒醒--”
怀中人若无依无靠的浮萍,软弱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根本没半分反应,生命力似乎在一点点的流逝。
握着那越发凉薄的小手,辰不破心慌不已,暗运幻功,输了几分幻功真气予她,可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不放弃,将幻功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到那女子体内……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候,那女子的小手渐渐有了温度,苍白的小脸也回复了些许红润。
“嗬--”
女子陡然睁开了双眼,张大了嘴巴,深吸着空气,宛若一个长时间的溺水者忽然被救转回来,对空气和呼吸有着贪婪的需求。
她的双瞳一直都是空洞无光的,恍惚间失却了昔日的光彩和灵性,两只手紧紧抓住了眼前男人的衣襟,像是抓住的救命稻草般,不肯放开。
“夕儿……夕儿……是我,我来了,别怕,别怕……”辰不破眼中满是愧疚和痛苦,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任由她紧紧地抓住他,指甲深深陷进他肩头的肉里。
听见辰不破的呼唤,怀中人动了动,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轻轻靠在辰不破的怀里,眼神中闪过一丝邪魅诱人的光泽,柔柔地道了一声,“夫君……你来了……”
辰不破没料到她会这么叫他,只觉得有些诧异,可怀中人儿却趁着他失神,玉臂轻揽,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跟,主动凑上红唇,送上艳艳一吻……
“夕儿……”这女人,该死……这不是亲热的时候!
刚想拉开她,可怀中的女子极近妩媚妖娆,又是他心头所思所想的人,如今主动献吻,他很快便沉醉在那温柔甜蜜的馨香中,同怀中人一道双双坠入情感的涡流深处,难以自拔……
这是一个深切和期冀已久的拥吻,可不知为何,那佳人的唇竟然异常的冰冷。
莫非是她刚刚醒来的缘故……这里毕竟不是卿卿我我的地方。
“该死--”他暗骂一声。
倏然间,拉开了她甜蜜的包围,喘着沉重的气息,调整着呼吸,“夕儿……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他腹间吃痛,他咬了牙,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夕……”
那女子已经甩开了他的手,他回头,却见一丝邪魅的笑容在她的唇角溢开,而她的艳艳红唇悄然间失去了红润的颜色,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玄黑色,她的双眼又如先前一般失了神,全然像一个被人控制的傀儡娃娃,唯独不同的是,此时她的手中还拎着一把染满鲜血的尖刀,红润的血滴正顺着刀锋一点点滴落在地上--
是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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