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月的房中，太医诊治后退了出来，两位侧妃听闻没什么事，都松了口气。他们虽然恨赵舒月狠毒霸道，可也保命要紧，现在但凡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她们两个都不会好过。

　　“王爷已经回府了，只是……大概有要紧的事急着处理，先去书房了。”丫头来禀告，怯怯立在门前说，“王爷讲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要去烦他。”

　　二人听说脸上都不好看，边上春芽也叹息一声，进去照顾主子，两人跟进来，战战兢兢地把话说了，赵舒月果然冷笑：“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啊，又不要他带兵打仗，说到底，这个孩子他不在乎啊。”

　　春芽只能来请二位侧妃：“娘娘们先回去吧，主子要歇着了。”

　　两人也不愿逗留，福身行礼要走，却听赵舒月又说：“往后没什么事不必来我这里，我不愿见你们，你们也不愿见我，我这里有丫头伺候，不必你们来。你们不来，我和孩子还安生些。”

　　她们不敢顶嘴，怯然离去，直到走远了才互相抱怨：“我们这究竟是什么命。”

　　却有一人轻声说：“熬着吧，王爷若有登基那一日，她必然成不了皇后，到时候我们但凡不给王爷惹麻烦，王爷也不会轻易抛弃我们，也就有好日子过了。”

　　另一人却忧愁：“女皇帝能答应么？都说她一心想让侄子继位，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齐国之后的皇帝姓什么，连两位侧妃这样深居简出的女眷都知道没有定数，齐纪彰又怎会不知，而如今他有着最好的机会，濮阳舜带兵远在千里之外，几乎是带走了濮阳氏一族最大的势力，他若在此刻逼宫逼迫母亲退位，简直易如反掌。

　　可也因为濮阳舜带着大军在外，他若在京畿逼宫，濮阳舜立刻班师回朝，以篡位谋反问罪于他，不仅天下人服，他齐纪彰也没有足够的兵力与之抗衡，到时候只能坐以待毙，失去一切。

　　若非如此，他岂会白白放着逼宫的好机会，此刻闲坐在书房？

　　而今日母亲问他的那句话，也真真是毫无意义，他们母子彼此最了解对方，这一世的母子情谊，早就断了。

　　不多久，齐纪彰的门客前来，说兵部已经准备好了八百里加紧信函，问齐纪彰是否过目，齐纪彰表示不必再看，但却叮嘱他们：“他的回函尽可能半路截下来，我要在皇上看到之前，就知道他的态度。”

　　八百里加急快函日夜兼程奔赴边境，女帝终究赶在了濮阳舜上奏折前先问到了他，而濮阳舜也不必再犹豫或等女帝的回复，收到快函后立刻写奏折返程送回京畿，一边又发函给谷地另一边的梁勇，他要私下里和平的与梁国皇帝见一面。

　　这边梁勇收到来函后拿给韩平原看，欣然道：“你看，他果然有这个意思。”

　　这时候，梁军已在谷地僵持近十天，不打仗也不退兵，日子越久对赵国的军队部署就越有利，他们要么彼此干一仗拿下谷地，要么就联手对付赵国，再迟就要错过最佳时机。

　　“约他在谷地沈家废宅前相见。”梁勇吩咐韩平原写函，更提及，“不许他带着桑桑来，男人行军带个女人算什么意思。”

　　韩平原苦笑，他知道皇帝实则对桑桑有几分生气，也怕自己尴尬，不过眼下天下大势要紧，桑桑的纠葛先放一边为好。

　　之前听过濮阳舜的计划后，桑桑就患得患失难以名状的纠结，不用经历凭想象也知道攻打一个国家是多么得不容易。

　　虽然濮阳舜告诉他这样的决定不光是为了桑桑，更重要的，还是江山社稷，女帝想要得到赵国已非一两日，可桑桑心里总隐隐觉得不安，不知在担心什么。

　　这一日与梁勇相约在谷地腹地深宅废墟前相见，她为濮阳舜穿了软甲在衣裳里头，外头又穿盔甲，濮阳舜嫌弃，怕梁勇觉得他心存敌意，桑桑却说：“我就是心存敌意啊，他不乐意就别约你相见。如今这一切，难道不是他挑起来的吗？”

　　濮阳舜无奈，只能被桑桑全副武装后，策马带着手下挺入谷地，一如之前走过的，这里到处都是废墟，连之前臭气熏天腐烂的尸体，也渐渐风化，实在难以想象这里从前的模样，也不知道未来，还能不能重现生机。

　　两个大男人相见，梁勇身边只有韩平原，而濮阳舜也只带三四个亲兵，梁勇相见便笑：“看来还是朕信任你多一些。”

　　濮阳舜则道：“这里暗处四下埋伏了皇上的精锐士兵，这十来天功夫已经换到第四波人，皇上当然对我很放心。”

　　梁勇笑：“果然知己知彼。”

　　濮阳舜也不再打哈哈，直接提起赵国的事：“眼下老皇帝不退，太子不上不下悬在那里，再次爆发宫变是早晚的事，只是再等一些日子，他们缓过神，我们就错过最好的机会。”

　　“为何你觉得朕会与齐国联手打赵国，怎么算，也该是帮着赵国打你们，最后一旦除去最强大的齐国，梁国就是第一帝国了。”梁勇很不在意地笑着，“你觉得呢？”

　　“赵国若遇侵略，只会求自保，哪怕梁国施以援手，他们也绝不会打入我齐国，那最终还是齐梁对战，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濮阳舜心平气和，“我以为皇上今日会约我来，就是想好了。”

　　“朕想好了。”梁勇笑着，示意韩平原展开赵国地图，“但有些事我们必须现在说好，不然打完了赵国我们终究还要再打一场的话，受苦受难的只会是子民和将士。”

　　“皇上想怎么分？”濮阳舜很爽快。

　　梁勇却笑：“你当是卖肉？再者濮阳，你能做主？你的姑母应该一点都不想分给梁国才对。”

　　韩平原却觉得自家皇帝更不靠谱，反而主动对濮阳舜说：“照两国地理位置，以淅川江划分最为合适，但淅川江划分后，我梁国所得土地会多于齐国，但另一方面，齐国所得到的土地，其上城镇皆是赵国富庶鱼米之乡。相衡而言，齐国也并不吃亏，自然这是我一人之见。您若有意见，还请直言。”

　　梁勇一点不觉得自己被大臣认为不靠谱丢脸，反而洋洋得意，“平原什么都知道，濮阳你和他谈最好。”

　　濮阳舜摇摇头：“可见皇上今日不来，也不要紧。”

　　梁勇笑：“那可不行，桑桑会觉得我怕了你。”一言出，唯恐平原不高兴，还是闭嘴了。

　　平原虽然觉得皇上经常不可靠，但最近几件事上他所表现出的霸气，也足够有帝王之相，今日既然只是私下和濮阳舜相见，也不必计较那么多。

　　又问濮阳舜：“您觉得如何划分为好？”

　　濮阳舜淡然一笑：“只要能将谷地划入齐国疆域，哪怕你要那些富庶女米之乡，也不是问题。”

　　“为了女人？”梁勇蹙眉。

　　“为了桑桑。”濮阳舜反驳，“不可以？我本来对江山皇权，就毫无兴趣。”

　　“濮阳，我想你也明白。”梁勇冷静地看着他，“如果你得到齐国皇权，你会善待齐皇朝的子弟，可是齐纪彰若继位，他一定会诛杀你们濮阳氏一族。你真的要为了桑桑，冒这么大的险？”

　　濮阳舜却冷笑：“我没有兴趣，不代表我不要，你替我着急什么？”

　　韩平原闻言淡淡一笑，梁勇反不服气：“我不是为了你着想，现在私下里相见，你我是拜把兄弟是朋友啊。”

　　“多谢皇上。”濮阳舜道，“但眼下的事，该是我们是否合力攻打赵国，我说了，我只要谷地归入齐国，其他土地你们要便拿走，不要我们也不客气。”

　　梁勇看看韩平原，见他微微点头，便也道：“好，就以淅川江划分。”

　　“那起兵之日？”濮阳舜问。

　　梁勇星眸闪烁，霸气浑然：“明日午夜出兵，清晨抵达淅川关，先攻下他一座城池。”

　　威胁一个国家存亡的大事，在这兄弟几个的玩笑中做下决定，赵国皇庭仍在为皇位纷争，却不知两大帝国，已经将剑指向他们。

　　桑桑一直在帐子前徘徊，直到见濮阳舜骑马安然归来，才放下心，奔来他马下为他牵马，濮阳舜却利落地纵身下来，反问她：“身子才好些，在外头仔细吹了风。”

　　桑桑却问：“怎么样了？你和梁勇谈得怎么样了？见识过他的帝王气势，我知道，他再不是从前那个不靠谱的梁勇。”

　　濮阳舜笑：“现在也不见得可靠。”又扶着桑桑的肩膀，“已经定下了，后天攻打赵国，一切军队武器粮草都是齐全的，不需要再准备什么，但我要去告诉所有将士之后该做什么，现在不能陪你，你在帐子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好……我等你。”桑桑不能纠缠他，她的彷徨是因为无知，但她相信自己的男人，只要跟在他身边，任何事都可以解决。

　　濮阳舜走不远，又突然折回来，笑着对桑桑说：“谷地他给我们了，等战争结束，我会让朝廷拨款，一定把这里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你们沈家的宅子，也重新建起来。”

　　桑桑感动更激动，眼眶微红：“为了我吗？”

　　“为了你，哪怕拿下江山。”濮阳舜眸含深情，“是我太小心，太放不开。桑桑，我要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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