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这样，那说清楚了，也就没事了，”秦氏甚为满意地点头，“都是自家人，出了事情互相帮扶一把，也是应该的，可这帮也得帮的有分寸，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否则闹成今天这样，不但失了和气，伤了感情，也让下人看了笑话，委实不该。”

　　兄弟妯娌们都起身谢罪，“是，母亲息怒，儿子（媳妇）以后定当谨慎行事。”

　　“那就好，这件事便算是过去了，以后都不要再提了，远哥儿留下，我与你说点事，其他人都回去吧。”秦氏吩咐一声。

　　大家都告退出来，雪贞不放心，在芝兰院门外侯着。

　　周氏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亲热地道，“三弟妹，这次的事是我误会了，你可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雪贞向后一退，躲开她扶上来的手，淡笑道，“二嫂那会子已经说了不怪我的话，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这次的事并没有害到我，倒是连累二哥丢了颜面。”

　　周氏有些尴尬，所幸天色黑，也无人看到她方才的举动，勉强笑道，“三弟妹不计较就好，那我先回去了，你要等一等三弟？”

　　“是。”雪贞连话也不想说了。

　　对有些人，还是要冷一冷她的好。

　　“哦，那我先走了。”周氏讨个没脸，忍着怒走了。

　　芙蓉轻声道，“该。”

　　雪贞冷笑，“这是最后一次。”

　　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看在周氏怀着身孕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但是下一次……

　　“我听说你要发落了蓝姨娘和秦姨娘？”秦氏的神情，变的严肃起来。

　　杨书远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我只要雪贞一个就够了，姨娘们一个都不留。”

　　秦氏不悦地道，“远哥儿，你也不用这样。我知道你喜欢你媳妇，她也确实是个招人疼的，可你把姨娘们全都打发了，只留她一个，你觉得合时宜吗？”

　　“有什么不合时宜的？”杨书远莫名其妙，“平凡人家不都是一夫一妻吗，还能少许多是非呢，多省心。母亲，你想想看，自打有那些姨娘，哪一个是真心实意对我了？谁不是一肚子歪心肠，差点害到我和雪贞？”

　　秦氏表情有些不自然，“这个吗，也是意外，你瞧帆哥儿，院子里有几位姨娘，不是一直相安无事吗？”

　　“所以也要看自个儿是怎么想的吧，二哥想留姨娘，我不想，都是一样。”

　　秦氏想了想，做出让步，“你要打发了蓝姨娘也行，我知道她不得你喜欢，可秦姨娘总是个好的吧？你媳妇也对我说起，她心善，是实心实意待你和你媳妇，你留下她，总好有个照应。”

　　“一个都不留了，”杨书远坚持，“不好的留不得，好的我不想耽误，要不然秦姨娘一辈子留在无涯院，就是守活寡，我还觉得对不起她呢。”

　　“你这孩子，你……”秦氏对这个幼子的执拗，一向很无奈，“远哥儿，听我的，留下秦姨娘，啊？你也别那么倔，秦姨娘模样儿齐整，心性好，以后给你生儿育女的，也好帮你开枝散叶，你把人都赶走了，有没有考虑到这个？”

　　杨书远笑道，“母亲忘了，不是还有雪贞？待她养好身子，一样可以替我生儿育女。”

　　事实上，他却一点不希望雪贞冒险了，反正还有大哥和二哥，总不至于让大房断了香火也就是了。

　　“她……”秦氏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出来，“远哥儿，我也不瞒你，方才柳大夫不是过去替你媳妇诊脉吗，他过来回禀我了，说是你媳妇这次小产大伤身，以后恐怕……不好再怀孕。”

　　虽说她也不会因此而嫌弃了雪贞，可远哥儿不能有后，她总是解不开这疙瘩。

　　打发了其他姨娘也罢，留下个秦姨娘，万一日后雪贞真的不能有孕，秦姨娘生下的儿女养在雪贞名下，也算是嫡出。

　　“哦？”杨书远很意外，“柳大夫这样说？”

　　当时在无涯院，柳大夫并未说这话，想来是怕雪贞听了会伤心吧。

　　“可不是吗，你媳妇是个好孩子，这次受了大罪，不过我也得为你以后考虑，留下秦姨娘吧，别跟我倔，好不好？”秦氏耐着性子劝。

　　杨书远却很快平静下来，接受了这件事，“这也没什么，说不定雪贞养好身子，就能有孕呢？母亲，你先别太往心里去，很多事情都说不准的。再说就算雪贞不能生，也没什么，让大哥二哥给你生，二嫂都快生了，你还怕没有孙子报？”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说不通！”秦氏好气又好笑，“他们是他们，你是你！谁生了孙子，也比不得你媳妇给我生个孙子安心！”

　　杨书远表情一震，“母亲？”

　　一直以来，在他们兄弟三个当中，母亲对他，其实是最不亲厚的。

　　母亲把愧疚与忍耐给了大哥，疼爱与宠爱给了二哥，不知道该拿什么给他，便只剩了冷漠和不在意。

　　幼时他曾哭过怨过，长大了，懂事了，不怨不恨了，与母亲却总也亲近不起来。

　　而这一切，在雪贞到来之后，竟是一点一点改变，然他却没想到，母亲对他，已超过了对两个哥哥。

　　或许，母亲是在弥补？

　　秦氏眼圈儿红了，“我说这话，该让你大哥二哥不满了。可是远哥儿，我知道从小到大，我都亏欠了你，我……”

　　“母亲别这样说，没有的事。”杨书远也有点绷不住了。

　　“我知道你一直怨我呢，不过现在都过去了，我是希望你跟你媳妇好好的，乖，留下秦姨娘，听母亲的，母亲总不能害了你呀。”秦氏拍拍他肩膀，眼泪落了下来。

　　杨书远实在是狠不起了，又不想违背自个儿心意，便含糊其辞，“母亲莫伤心了，仔细身子。天不早了，您歇着吧，雪贞一准在外头等我，我先与她回去了。”

　　“那秦姨娘……”

　　“儿子先走了。”杨书远一挑帘，猫着腰就跑了。

　　秦氏气道，“这孩子，真是……”

　　赵妈妈劝道，“夫人快别气了，三少爷与三少奶奶感情好，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三少爷说的也在理儿，说不定三少奶奶还能有孕呢？”

　　秦氏只是叹气，但愿如此吧。

　　“雪贞，我们回去吧。”

　　媳妇果然在外侯着，杨书远有种与媳妇“心有灵犀”的感觉，各种心花怒放。

　　雪贞边走边道，“我听着里头动静不对，你与母亲作甚么又吵了起来？”

　　杨书远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什么。夜里凉了，你该多加件衣裳，手有点冰。”

　　“哪有，是你的手冰，”雪贞回过脸来看他，暗夜中，她的眼眸如星辰般灿亮，“相公，不要瞒我，到底有什么事？”

　　杨书远“嗐”了一声，“媳妇太聪明了，也真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你就装不知道就好了嘛，非要问。”

　　雪贞拧他，“我们不是说好的，有事情一起面对，谁也不要瞒谁，你想违背是不是？”

　　“哪能呢，这不是想明日再告诉你吗？”杨书远赶紧认错，“好好，我说了就是，其实也没有什么，是母亲知道了我要把姨娘们都打发掉的事，说是要我留下秦姨娘，我不让，就顶了几句。”

　　“就是这样？”雪贞狐疑，“母亲既然反对，为何又同意把蓝姨娘给打发了？”

　　“呃……”杨书远迟疑，要不要说出雪贞难孕之事。

　　他是不在乎的，却知道媳妇很喜欢孩子，若知道自个儿不好生，肯定会伤心。

　　雪贞用力拧他，“说不说你？”

　　“唉哟！”杨书远是疼了，却叫的格外夸张，“媳妇你别用那么大力，疼！”

　　“说不说？”雪贞作势再拧。

　　杨书远趁机撒脚就跑，“媳妇好凶！”

　　“你——”雪贞又气又无奈，这人，定是隐瞒了她什么，既不肯说，莫不是事情很严重？

　　芙蓉忍笑道，“三少奶奶这法子用岔了，若要三少爷说实话，得哄着。”

　　雪贞脸上一热，瞥她一眼，“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倒知道怎么对付男人了？”

　　芙蓉也不羞，笑道，“倒也不是懂男人，是在三少爷院里久了，知道三少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对三少奶奶又是千依百顺，若是哄一哄，也就哄出来了。”

　　“鬼灵精。”雪贞啐她一口，“回去吧。”

　　“是。”

　　回了无涯院，天也不早了，芙蓉端了水来，侍候两人洗漱，铺好床，就退了出去。

　　杨书远早早爬到床上，假装看书。

　　雪贞也不理会他，散了发，掀开被子躺进去，盖好，闭上眼睛睡觉。

　　“雪贞？”杨书远将书放下，戳她肩膀。

　　雪贞闭着眼睛“嗯”一声。

　　“睡了？”杨书远嬉皮笑脸，“再说会子话？”

　　“累了，想睡。”雪贞翻个身，拿背对着他。

　　想了想，又转回来，拿脸对着他。

　　又不是真个生了气，不能做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来。

　　杨书远心里甜滋滋的，溜下去躺好，与她对着脸，拿手摸她长长的睫毛。

　　“痒。”雪贞向旁一歪，“不要闹，很晚了，快睡。”

　　“生气了啊？”杨书远趣地摸她头发，“其实也没有什么，母亲说要我留下秦姨娘，好服侍咱们两个，我是觉得秦姨娘既然心好，就别耽误她，不若给她说个人家，好好嫁了，你觉得呢？”

　　雪贞忽地想起芙蓉的话，睁开眼睛，笑的灿烂如花，“相公说的是好，那母亲怎么说？”

　　杨书远骤见她笑成这样，差点晃了眼神，“母亲……哦，母亲说……”

　　说什么来着？

　　“相公，是不是还有事情，你没与我说？”雪贞双手捧着他的脸，柔情似水，“咱们是夫妻，你还有什么要瞒我的吗？你与我说了，我又不会生气。”

　　脸上的感觉柔软细腻，带着淡淡的温度，杨书远一阵身心大燥，“雪贞，我……我想……”

　　雪贞差点敲他。

　　什么嘛，不是哄哄就就说了吗，他怎么还给哄上火了？

　　“你先说，母亲还说了什么？”雪贞按住他乱摸上来的手，再问一遍。

　　“母亲说……要我们早些生个孩子，她就安心了。”杨书远呼吸已乱，虽是顾忌着媳妇的身体，可实在忍不得了，再者雪贞也没有反对，他越发动了情。

　　雪贞喘息着，看着绣花的帐顶，渐渐被撩拨的身体发酥发麻，无法思考。

　　“相公……慢点……”

　　“我知道，你别担心。”杨书远记着媳妇身体才好呢，所以尽管急，动作却是轻柔。

　　雪贞羞红着脸闭上眼睛，放松自己。

　　她知道，相公不会伤害她。

　　杨书远控制着力道，只要了雪贞一次，便歇了。

　　虽是没有尽兴，可媳妇身体要紧，来日议长，急什么。

　　雪贞越加疲累，哪还有力气追问，不待杨书远为她清理干净，就已沉沉睡去。

　　杨书远亲了亲她，轻轻说一句，“雪贞，这辈子，我只要你。”

　　第二日，牙婆便上了门，秦姨娘和蓝姨娘收拾了包裹出来，俱都是一脸悲色。

　　蓝姨娘倒还罢了，秦姨娘到底是觉得委屈，一直以来都是谨小慎微地行事，怎的还是要被发卖？

　　来到前院，蓝姨娘扑通一声，就给雪贞跪下了，“三少奶奶别赶妾走，妾以后一定安分守己，三少奶奶再给妾一次机会！”

　　“没有机会了，蓝姨娘，你什么都不用再说。”雪贞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蓝姨娘虽还算不得雪贞的敌人，可这样的人，早打发早了。

　　蓝姨娘满眼绝望，没了法子。

　　秦姨娘只是低了头站着，不发一言。

　　许是心里明白，求情也没用。

　　杨书远从书房出来，“不必多说了，陈婆，将她俩都带走吧。”

　　陈婆点头哈腰，“得嘞，三少爷放心吧。”

　　“等等！”秦氏带着赵妈妈快步进来，道，“陈婆，你将蓝姨娘带了去，秦姨娘留下。”

　　陈婆迟疑道，“这……”回头看向杨书远。

　　杨书远皱眉，“母亲，我……”

　　“陈婆，你去吧。”秦氏说话，一向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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