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远,杨夫人,”曹丕微笑点头,“两位破费了,快请进,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杨书远道,“曹大人招呼其他客人即可,我与雪贞随意走走。”
“也罢,请。”
入府之后,雪贞并没有看到曹操,轻声道,“曹公不在府上吗?”
“曹公恰逢有事外出,不过曹大人说曹公会尽快赶回,给卞夫人祝寿。”
雪贞点点头,卞夫人到底是曹操的正室夫人,她的生辰,曹操无论如何,都应该在场才对。
今日来的客人也真是不少,魏王府甚大,雪贞还觉得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
宴席还未开始,雪贞和杨书远随意走走,正见曹植与几位文人墨客在一道说话,两下里互相都没有什么好感,话都没说,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不过雪贞还是能看出曹植对她的不善,走出去一段路了,还能感到背上有两道愤慨的目光,经久不去。
宴席开始后,男女分开而坐,雪贞与郭氏、甄氏等人同席,随意说笑,倒也轻松。
甄氏大概是因这些日子倍受曹丕冷落,失宠的她不比从前那样意气风发,脸容憔悴的厉害,精神也不好,虽是对雪贞不喜,仍勉强笑着,敬了雪贞一杯酒,之后也不再多说。
雪贞心中有数,对她的处境并不同情,反正她不可能再压过郭氏去,以后的事,就看郭氏自个儿如何处理了。
她不可能帮着郭氏一辈子。
宴席进行到大半,雪贞因不好拒绝旁人的敬酒,多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便向郭氏告了罪,由芙蓉服侍着,出去透透气。
走着走着,前方即有骚动,她原本不想惹事,道,“去旁处吧。”
“是,三少姐姐。”芙蓉忙扶住了她。
那旁却忽地传来怒吼声,“我要做什么,轮得到你们管?走开,给我走开!”
是曹植的声音。
雪贞停步回身,果然见曹植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挥舞着马鞭,想是要骑马。
随从见他喝的多了,怕他骑马摔着,从旁劝阻,却不料遭他鞭打,正无计可施呢。
雪贞暗暗冷笑,即从旁过去,假装忽然撞见,行了礼,“三公子。”
“滚开,你这贱人!”曹植一看是她,原本对她就心有怨念,此时更带着酒意,越发怒骂起来,“你、你这小人,谁准你到曹府来的,滚、滚出去!”
四周也有些人在赏景,见曹植竟如此辱骂一个妇人,也都露出不甚赞同的表情来。
雪贞面上露出委屈之色,“让三公子生气,是我的不是了,我今日与相公一道,过府给卞夫人祝寿,却不成想……”
“不必你假惺惺!”曹植忽地冲过来,猛地掐住她肩膀,恶狠狠地道,“你说,你是什么居心?你是什么居心!”
雪贞虽是有心刺激他,好让他在人前失态,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无礼,肩膀被掐的生疼,她又气又羞,拼命挣扎,“三公子,你、你怎能如此,快放手!”
随从们也暗道不妙,赶紧上前劝阻,“三公子,这位是杨夫人,是大公子的客人,三公子快放手!”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曹丕,曹植火气更大,怒吼道,“都是这个贱人,都是她!”
话落一记耳光,打到雪贞脸上。
雪贞哪防他竟这样放肆,被打的摔倒在地,脸颊上五个清晰的指印不说,嘴角还流下血来,半晌回不过神。
“三少奶奶!”芙蓉又惊又怒,忙上前相扶,对曹植道,“三公子,你好没道理,怎的动手打人?”
“我打、打便打了,你、你待怎的……”曹植脸颊通红,眼神迷蒙中透着凶光,“我打的就是这、这贱人……”
说着话,竟扬起马鞭,狠狠抽将过去。
芙蓉吓的大叫,扑在雪贞身上。
啪,这一鞭打在芙蓉背上,不过幸好天冷,她穿的多,再者曹植酒醉之后,手上力道不大,打的她也不是怎样疼。
“三公子,不可,万万不可啊!”随从们忙将曹植给拦下,“打不得,打不得啊!”
大公子的贵宾,岂能任人殴打。
曹植却像疯了一样,越发恼怒,“放开!我、我打的就是她……”
“三弟,住手!”
得到禀报的曹丕迅速赶了来,身后跟着的正是杨书远,见此情景,两人都是一脸怒意。
“谁也……别拦我,我打的就是她……”曹植在醉酒之下,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仍是扬高了手打下去。
周围聚集的人已越来越多,看到曹植这般模样,无不露出嘲讽之色来。
曹丕来到近前,一把夺下马鞭,将曹植推的一信趔趄,厉声道,“借酒发疯,成何体统!三弟,你还不醒醒!”
旁边随从忙将曹植扶住,他晃了晃头,眼神茫然,“二……哥?”
“雪贞,没事吗?”杨书远忙将雪贞扶起,见她脸上一个清晰的掌印,嘴角还带着血,自是又心疼又愤怒,对曹植冷声道,“不知内子如何得罪了三公子,竟被羞辱至此?”
雪贞低了头,轻声道,“我没事……”
语声却是恰到好处地带着哽咽与委屈求全。
曹丕更是怒不可遏,杨书远是他手下谋臣,雪贞是杨书远的夫人,一直被他视为座上宾,三弟打了她,就是在打她的脸!“三弟,你竟如此任意妄为,还有何话说?”
旁边众人也是窃窃私语,对曹植的行为,大为不齿。
曹植却是醉的一塌糊涂,站立不稳,自然也解释不了什么。
杨书远将雪贞扶起,道,“曹大人见谅,内子受了惊吓,又受了伤,在下先陪她回去。”
曹丕歉然道,“书远,这……你先陪你夫人回去也罢,此事我定会向父王说明。”
“多谢曹大人。”
杨书远干脆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起雪贞,大步离去。
曹丕冷声道,“扶三弟回去歇息。”
三弟这样,也无从去教训,待他酒醒之后再说。
马车上,杨书远拿手帕擦着雪贞嘴角的血迹,心疼的无以复加,“怎么这样小心,竟撞上了三公子?还有哪里伤了?”
“没事,就挨了他一巴掌,芙蓉护着我呢,这一记耳光,挨的值。”雪贞冷笑,脸上虽然疼,可想到曹植因此事必定名声大损,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杨书远愣了一会,才道,“你是故意的?雪贞,你……”
“我当然不是故意挨他打了,谁让我那么倒霉,到园子里透透气,会遇上他,”雪贞自是不承认,还一脸冤枉,“再说我也没料到他竟喝多了,不由分说就动手打人,我冤是不冤,唉哟……”
“疼的厉害吗,给我瞧瞧!”杨书远哪还舍得说她,恨声道,“三公子好没道理,竟如此没有容人之量,对你也下得了手!”
“相公别气了,我虽挨了打,不过丢了面子,损了声誉的是三公子,我没事,不疼了。”雪贞只是安慰他。
杨书远一路搂着他,越发坚定了相助曹大人之心。
事后,杨书远即带回来消息,说是曹公因为曹植酒后发疯打人一事,大为恼火,罚他面壁思过,对他的品性大为失望,在他心中,已经更偏向曹丕一些。
曹丕是聪明人,多少猜到这是雪贞故意为之,对他自是感激不尽,派人送来好些上好的药膏,及一些稀罕的玩意,以做安抚。
雪贞也就心安理得地受下了,她也确实帮了曹丕不少忙,若是再拒不收他的礼,反而让他心中不安。
自那之后,曹植大为失宠,越发失意,心中怨气大增,每日里借酒浇愁,时常喝的大醉。
此后不久,对曹丕被立为世子起了决定性推动作用的“司马门事件”发生,曹操对曹植,彻底失去宠信与希望,当即做了决定。
建安十七年十月,曹操召令曹丕为世子,兄弟之间的争夺世子之战,以曹丕的胜出而告终。
这日,杨书远携雪贞,带了礼,上门祝贺。
曹丕自是热情相迎,对夫妇二人,不吝感谢之辞。
席间,曹丕挨桌敬酒,到了别处。
曹植忽地低声冷笑,“杨书远,你夫人害的我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杨书远心中一惊,冷然道,“三公子何出此言?当日是三公子羞辱内子在先,内子有何得罪三公子之处?”
“少装糊涂!”曹植咬牙,“若不是她,我又怎会……来日方长,走着瞧!”
话里竟带了浓烈的杀意。
杨书远只当不曾听见。
散席后,杨书远与雪贞一道回府,将此事说给她听。
雪贞冷笑,“我就知道三公子不会就此罢休!曹大人虽做了世子,他却没有死心,还要东山再起呢。”
“我会提醒世子小心,雪贞,你也小心,以后不要单独出门,最好是由我陪着。”杨书远嘱咐道。
“我知道,我们还在其次,关键是世子,他才刚刚得封,根基未稳,若是三公子动些计谋,恐怕他会有麻烦。”雪贞想着历史上关于曹丕被立为世子之后的变故,心中想着主意。
杨书远道,“这你不用担心,世子行事一向缜密,必然有所防范,曹公如今对三公子失望之至,他的机会,应该不大。”
只怕未必。
雪贞心道如果不早做防范,彻底将三公子压制,难保他不会翻身。
之后,一切太平。
曹植也知道是自己的肆意饮酒,任意妄为,令得父亲对他失望,所以此后他也有意收敛自己,谨言慎行,深居简出,希望父亲对他,能有所改观。
另一方面,他亦联络各方志士,为他在曹操面前说情,并尽述他的改变。
曹操对他自是心疼,在各方劝说下,答应再给他一次机会。
建安十九年,曹仁为关羽所围困,曹操即派曹植带兵,前往解救曹仁。
“书远,杨夫人,你们以为如何?”曹丕将他夫妇二人请来,共商对策,“三弟这次是志在必得,若立了军功回来,父王必定高兴,这……”
杨书远一时无法。
曹公诏令已下,世子也没办法取曹植而代之,这便如何是好。
雪贞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世子就该在今晚陪三公子喝一杯,替他饯行,祝他凯旋而归。”
曹丕微愣,细一琢磨,即会过意,会心微笑,“杨夫人所言甚是。”
第二日,曹植本该点将出兵,却因在头天晚上,喝的酩酊大醉,无法起身,自然不能带兵。
曹操闻之,对曹植彻底失望,对他不再重用,他的人生,也彻底陷入低谷。
曹丕对雪贞,又是一番重演不提。
延康元年十一月辛末,曹丕登受禅台称帝,改元黄初,改雒阳为洛阳,大赦天下。
之后不久,杨书远官拜御史大夫,雪贞被封堂阳君,两人同食朝廷俸禄,一时传为佳话。
受封之后,夫妇二人衣锦还乡,庐江郡百姓夹道相迎,欢呼声不绝于耳。
经历过无数坎坷与波折后,雪贞不但以堂阳君之名,荣耀乡里,更与相公杨书远,一生恩爱,孝敬公婆,养育子女,以柔弱双肩,撑起杨家门面,使得杨家人血脉相依,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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