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老夫人与秦氏都青了脸色。
虽说雪贞是在强找理由,可也不无道理呀,万一那小鬼真的伤了轩哥儿,可怎么好?
杨书远听这话,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气,“老夫人,母亲,鬼神之说不可信,请不要为难雪贞。”
老夫人一撞拐杖,冷声道,“此话先不说,轩哥儿与吕雪贞是合了八字的,很是适合,远哥儿,你莫糊涂。”
杨书远深感无力,怎么就劝不动,非要往绝路上逼雪贞吗?
雪贞面带嘲讽,“老夫人没记错吗,当初杨家送上的,是相公的八字,孙媳与相公的八字,也很相合。”
杨书远立即点头,“正是。”
“闭嘴!”秦氏一声怒喝,“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质疑起母亲的话来?远哥儿,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将吕雪贞送到你大哥院里?”
杨书远坚决摇头,“不。”
“好,很好!”秦氏怒极反笑,“那这家法也不能白请出来一回!管事,给我打!”
管事执了家法上前,却是犹豫着,“老夫人,夫人,这……”
这家法是一条钢鞭,带节的那种,还是早些年老太爷追随先皇征战沙场时所用,厉害无比,就算没有大气的人,拿了它往人身上打,一鞭下去,就是一道青紫的鞭痕,一直痛到骨头里,生生将人痛死的都有。
秦氏怒道,“母亲,远哥儿目无家规,不打不行!”
老夫人也是着了恼,哼一声道,“家法无情,不容藐视,打。”
秦氏即道,“还不动手?”
管事无奈,只好小声道,“三少爷,得罪了。”说罢一鞭子打下去,倒也没用全力。
钝痛闪电般从背脊蹿到脑中,杨书远疼的一个震颤,咬了牙没出声。
雪贞闭上眼睛,转开头去,却并不替他求情。
老夫人倒是一直注意着雪贞的反应,瞧她这样沉得住气,她反倒奇了怪了,“远哥儿媳妇,你没有话说?”
秦氏也愤怒地看向她,远哥儿是为你才受的家法,你倒没半点心疼,真是狠。
雪贞回过脸来,哑着嗓子道,“孙媳若是替相公求情,老夫人就能饶了相公吗?”
老夫人冷着脸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远哥儿受这家法,谁求情都没用。”
“那孙媳敢问老夫人,是要孙媳说什么?”
老夫人登时没了声。
秦氏怒道,“吕雪贞,你敢这样跟母亲说话,好大的胆子!家法无情,你也想尝尝?”
“谢母亲成全,媳妇愿与相公同生共死。”雪贞眼前已模糊,相公受了打,肯定是痛的厉害,却一声不出,还不是怕她难受吗?
若婆婆也打了她,她心里反倒好受些。
杨书远心中狂喜,再大的痛也不觉得了,急急道,“母亲不要罚雪贞,儿子认罚!雪贞那份,儿子替她受了!”
雪贞笑着流下泪来,“相公,你干什么这样傻……”
“我愿意,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的伤害,雪贞,别恨我,我、我从不想骗你!”杨书远忍着疼,冷汗如雨,清秀的五官都已扭曲。
“相公……”雪贞哭着,忽地爬起身,扑过去从后抱住了他。
“不!”杨书远惊恐挣扎,“雪贞,不要这样!”
秦氏气的浑身哆嗦,“不准停手,打,给我一并打!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管事无奈,只好继续打下去。
“雪贞!”杨书远怒叫,怎奈受了十几鞭,他已疼的没了多少力气,雪贞又铁了心不松手,他竟是挣不开!“雪贞,走开,快走开,听到没有!”
雪贞只是抱紧了他,咬牙不说话。
真的好疼呢,每一鞭打下来,背上的骨头都像是被打散了,可再一鞭下来,骨头却还能再被打的更碎,那种感觉一点不亚于正受凌迟之刑。
“雪贞!”杨书远嘶声叫,“放开,放开!”
两人撕扯间,失去平衡,双双倒在地上。
雪贞好歹是松了手,已疼的嘴唇惨白,双眼紧闭,抖个不停。
“雪贞!”杨书远哪顾得上自己痛,赶紧抱起她,哭的像个孩子,“雪贞,醒醒,呜……雪贞,你不能死,不能死……”
雪贞只是疼的出不了声,倒还不至于没了命,不过难得看到相公哭成这样,她心里得了意,反倒是笑了。
“雪……贞?”杨书远呆了呆,痛成这样还笑了,莫不是……回光返照?
傻小子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疯狂摇晃她,“雪贞,不要死,不要死!”
秦氏变了脸色,原也是要吓吓他们两个,别真的打出事来才好。
“雪贞,呜……”杨书远用袖子擦泪,继续晃。
雪贞被晃的头晕,艰难地道,“再晃……我就被你……晃死了……嘤……”
杨书远大喜,“雪贞,你没事吗?吓死我了,吓死……”
精神一放松,背上的疼铺天盖地,他眼前一黑,一口血吐在雪贞衣服上,往后便倒。
“相公!”雪贞被扔到地上,还好原本就是半躺着的,也摔不痛,可杨书远这一吐血,却把她吓了个半死,反过来去抱他,“相公!”
杨书远是真的晕了,怎么叫都不应。
“远哥儿!”老夫人心疼了,颤颤巍巍过来,“远哥儿,醒醒,醒醒!”
秦氏也慌了,过来相扶,“远哥儿!”
雪贞急道,“老夫人,母亲,快些叫大夫,相公怕是撑不住!”
“闭嘴!”秦氏对她的怨恨越发的重了,“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丧门星,你还有脸说!”
雪贞咬紧了唇,身上痛,心里更痛。
“来人,把远哥儿扶进去,去请大夫,快!”
丫鬟妈妈们赶紧忙起来,将杨书远抬了进去。
雪贞手上一空,跪坐在地,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
老夫人看了雪贞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由身边的许妈妈扶着,回自个儿院子。
“三少奶奶,没事吗?”芙蓉心疼的要命,赶紧过去扶,“奴婢扶您回去!”
雪贞这才觉出背上不能忍受的痛,强撑着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天经全黑了,雪贞晃了晃头,烛影摇曳中,只见芙蓉正站在脸盆架前拧毛巾。
“芙蓉……”
“三少奶奶,您总算是醒了!”芙蓉赶紧奔过来,喜极而泣,“三少奶奶是不是痛的厉害?忍耐着些,奴婢帮三少奶奶上过药了,不过总要痛些时候的。”
方才帮主子上药,那背上的伤痕青紫肿胀,好吓人。
雪贞趴着这半天,胳膊腰的都好难受,咬牙道,“扶我起来……”
“三少奶奶别乱动,仔细伤处!”
“没要紧,我只挨了几下而已,受得住。”雪贞强撑着坐起来,背上虽然痛的厉害,真心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前世她是戏曲演员,从小练功,有时候一个动作不到位,就会挨师傅的鞭子,所以这滋味她并不陌生,一点半点的痛,也打不垮她。
“三少奶奶小心。”芙蓉在她腰上没打到的地方垫个帎头,好让她倚的舒服些。
雪贞缓过一口气,道,“相公还在芝兰院?”
芙蓉道,“兴许是,那会儿奴婢瞧着三少奶奶晕了,就求了牡丹姐姐一起,把三少奶奶扶回来,没顾上问三少爷。”
“辛苦你了,”雪贞摆摆手,“我不要紧,你快去打听一下,相公在哪。”
“是。”芙蓉扶好她,这才出去。
没大会儿,璎珞进来侍候,边抹眼泪儿边气道,“三少奶奶,姨娘们过来请安。”
雪贞无声冷笑:请安是假,来看她笑话是真。“不见。”
“是。”璎珞转身出来,对宋姨娘和秦姨娘道,“三少奶奶需要好生歇着,姨娘们还是回去吧。”
宋姨娘道,“我想着三少奶奶也是需要休养,妹妹,我们还是回去吧。”
秦姨娘轻轻叹了口气,也就没再多说。
至于蓝姨娘,被雪贞一吓,这时候自然不敢露面。
芙蓉很快回来,说是打听到了,杨书远还在芝兰院,大抵是说被打的太重,起不了身,先养养再说。
“我去看看相公。”雪贞强撑着要下床。
芙蓉赶紧拦着,“三少奶奶还是别去了,一来您身上也带着伤,二来奴婢想夫人正在气头上,怕是不会让您见三少爷。”
雪贞停了停,仍旧坚持,“我一定要去看看相公,他没事我才安心。”
芙蓉拗不过她,只好扶着。
一路上走走停停,雪贞出了一身的汗,自己才挨了这么几下,就痛的不行,相公都被打到吐血了,该有多疼!
芙蓉一边替她擦汗,一边扶紧了她,不停地叹气。
费了好大劲儿来到芝兰院,不出所料,主仆俩被赵妈妈给拦了下来,“夫人吩咐过了,谁都不准见三少爷,三少奶奶请回吧。”
雪贞冷冷看着她,“我知道赵妈妈是听母亲吩咐的,不过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不该与赵妈妈计较,不过相公受伤,我这个做妻子的,理应侍候在旁,赵妈妈就别拦着了。”
赵妈妈红了脸,那晚强要将雪贞送到大少爷院子里,结果差点逼死她,这事儿是做的不地道,可她也是听命于夫人的,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该怨到她头上。
“三少奶奶既然知道是夫人的命令,就别为难奴婢了。”
“我不为难你,你去给母亲通报,就说我要见相公,如果母亲不同意,我就要硬闯了。”雪贞表情凛冽。
赵妈妈脸色又变的很难看,琢磨着要是真闹将起来,怕是不好,便转身进去。
“让她滚回去!”秦氏一听这话,自然是怒从心头走起,“害了轩哥儿不说,还害的远哥儿这样,她倒有脸说这话?”
赵妈妈道,“夫人,三少奶奶不肯走,还要硬闯,这……”
“她要敢闯,就打断她的腿!”秦氏气的大吼,“我杨家数代,上上下下就没出过一个如此忤逆的,她胆子可真是不小,让她闯,她倒闯一个试试!”
赵妈妈委实没瞧过秦氏发这样大的火,吓的咂舌,赶紧出去传话,不悦地道,“三少奶奶还是回去吧,奴婢都说了夫人不准三少奶奶见三少爷,若是三少奶奶真的硬闯,夫人就要……”
“打断我的腿,是吗?”雪贞微笑,猜也猜到了。
赵妈妈嘴角抽了抽,“三少奶奶还是回去吧。”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相公,你们要打,那就打吧。”雪贞一把推开芙蓉,忍疼往里进。
赵妈妈急了,张臂阻拦,“三少奶奶别为难奴婢,这样不好!”
雪贞绕开她,就要往里闯。
心中有股无名火,如果不发泄出来,她一定会疯。
不让我做的事,我偏做,不让我见的人,我非要见!
什么礼教,什么规矩,什么伦理,都见鬼去吧!
赵妈妈气道,“三少奶奶再这样,就别怪奴婢们动粗了?来人,拦下三少奶奶!”
芝兰院的丫鬟牡丹、芍药、丁香、水仙全都过来,一字排开,将雪贞挡在外院。
雪贞厉声叱道,“给我让开!”
赵妈妈喘着气道,“三少奶奶别倔了,夫人正恼着,若再闹起来,吃亏的还是三少奶奶,那家法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雪贞冷笑,“我要见相公,你们敢拦我?”
说罢发狠推开牡丹,硬是往里闯。
芙蓉急的满头汗,急急地护着雪贞,“三少奶奶身上有伤,姐妹们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亏的她这一喊,众丫鬟们到底顾忌到雪贞是主子,且刚受了家法,都不忍下重手,一个疏忽间,雪贞撞开她们,冲了进去。
赵妈妈狠剜了芙蓉一眼,大步追进去,“三少奶奶留步!”
“吕雪贞,你好大的胆子!”秦氏已经听到喧哗,从屋里出来,怒声指责,“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雪贞摇晃着身体,虚弱地道,“母亲息怒,媳妇并非、并非有意忤逆母亲,实在是放心不下相公,所以……”
“闭嘴!”秦氏怒喝,“这里没有你的相公,轩哥儿才是你相公,我已吩咐过了,今晚你就到轩哥儿屋里去侍候着,现在给我滚出芝兰院,我不想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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