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贞难堪地咬紧了嘴唇。
“出去,出去啊!”秦氏几近失控。
雪贞跪着没动,“求母亲让媳妇见相公一面,媳妇要看到他没事。”
“不行!”秦氏嘶声吼,“以后你都不许再见远哥儿,我两个儿子都被你害成这样,你、你却活的好好的,你给我滚,滚出去!”
雪贞露出凄凉的笑来,是我害的吗?
“赵妈妈!”秦氏愤怒地指向雪贞,“把她我给赶出去,她若不走,就打出去,快点!”
赵妈妈为难了,这……
“不可以!”杨书远踉跄着从东厢房里出来,虚弱但是满脸愤怒,“谁也不准动雪贞!”
“相公!”雪贞喜极而泣,相公还活着,太好了!
呸呸,谁说相公死了的,坏的不灵好的灵,呸呸!
“雪贞!”杨书远一跤跌倒,反倒是正好倒在雪贞面前,“别怕,我在这里……”
雪贞一边哭一边笑,扶起了他,“相公,你没事吗?快起来……你别这样傻了,快点回去歇息吧,我、我就看你一眼,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咱们一起走,别怕,有我在,”杨书远疼的浑身哆嗦,咬紧了牙不让自个儿昏过去,“我、我保护你……”
“相公!”
秦氏这才回了神,气的两眼发黑,“你、你这不孝子,你……赵妈妈,把远哥儿拖进去,把吕雪贞赶出去,快点!”
两个不听话的孩子,非要把她气的发疯不可!
“是,夫人。”
赵妈妈不敢不听,招呼了两个家丁过来,强行去扶杨书远。
“放开!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动我!”杨书远厉声叱责。
家丁果然不敢放肆,看向秦氏。
秦氏怒喝,“拖,拖回去!”
家丁得了吩咐,硬是拽起杨书远,往屋里拖。
“放手!放开!”杨书远本就伤重,被这样粗暴对待,越发生不如死,也就嘴上发狠罢了,根本就挣扎不得。
雪贞心疼的白了脸,跪着就要过去,“相公!”
“拖出去!”秦氏转身就往里走,实在是气的够了。
两个丫鬟上前,一左一右拉住雪贞,往门口拖。
“放开雪贞,放开她,你们听到没有?放开!”杨书远顾不上自个儿,扯着嗓子叫,喉咙里直发痒,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雪贞吓的魂飞天外,拼命挣开丫鬟的手,就扑了过去,“相公,不要吓我,相公!”
秦氏猛地回头,看见这情景,又气又恨,“远哥儿,你、你这又是何苦!”
“请母亲成全!”杨书远喘息着,眼看又要晕了,“儿子跟雪贞……是真心相爱……”
“远哥儿,你糊涂!”秦氏跺脚,愤怒到无力,“吕雪贞命犯凶煞,你跟她在一起,她、她会害死你!”
与这个儿子有隔阂归有隔阂,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能眼看他毁了自个儿吗?
能吗?
“儿子……不信那些,”杨书远惨白着脸笑的满足,“儿子就喜欢雪贞一个,若是、若是不能与她在一起,儿子就终身、终身不娶……”
“你……好!”秦氏冷笑,“我宁可你终身不娶,也不准你跟吕雪贞在一起!她是轩哥儿媳妇,这一点不可能改变,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母亲!”
“三弟的话没用,我的话,总是有用吧?”杨书轩慢慢进来,这死离死别一样的场景,换来他一声无奈的叹息。
秦氏惊道,“轩哥儿,你怎么不好生歇着?快,快过来坐!”
杨书轩摇了摇头,“我的身子一惯这样,不妨事,可是母亲怎么还不明白我的心思?三弟跟弟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母亲非要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轩哥儿,你说的什么话!”秦氏又气又想笑,“吕雪贞原本就是你媳妇,再说她的命格……”
“母亲,三弟说的话极对,”杨书轩边咳边道,“人不能总是信命,那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三弟喜欢弟妹,弟妹心里也只有三弟,这样还能抵不过那命格去?”
秦氏无言以对,但仍是不肯松口,“我不管那些,总之伦理不能乱,吕雪贞今晚就到你院里去,你说什么都没用!”
雪贞低了头,对杨书轩她虽没有男女之情,却有怜惜之意。
更何况如果不是他成全,她与杨书远也断无可能在一起,她欠他的,这辈子也还不完。
“我不要她,”杨书轩微笑摇头,“母亲,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不要她!”
“轩哥儿,你为什么这样倔!”秦氏又怒又伤心,哭了起来,“我是为你好,我是在救你的命!你、你病了多久,我就伤心了多久,整夜整夜地睡不安生,给你想法子,好容易有了法子,你却生生要气死我,你、你就一点不体谅我吗……”
杨书轩眼神痛苦,“母亲心疼儿子,儿子明白,可这真的不是救儿子的法子,是在给儿子加深罪孽,儿子不能从命!”
“你胡说什么!”秦氏流着泪叱责,“怎么就加深罪孽了?吕雪贞与你八字相合,原本就是好好儿的夫妻,你哪里不满意了?”
“儿子……不喜欢她,母亲就别费心了。”杨书轩是用这话,逼自己对雪贞死心。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雪贞这样温柔娴静、沉稳大度的女人,有哪个男人不喜欢?
可是……
他只能这样说。
“轩哥儿,你这是在逼你自己!你不是说过,吕雪贞是个好媳妇,你看着很好吗?”秦氏不客气地说破他的心事。
雪贞羞红了脸,越发没了勇气抬头了。
杨书远紧张地看向大哥,难道……
杨书轩攥紧了拳,笑着摇头,“母亲想岔了,我是说弟妹很好,会是三弟的好媳妇。”
“你——”秦氏忽地冷下脸来,“我好话说尽,你只是不听,非要气我是不是?好,那就别怪我,吕雪贞是你媳妇,你不要也得要,要不然我就——”
杨书轩一个撩襟,跪了下去。
“轩哥儿!”
“母亲别逼儿子,儿子原本也只剩了半条命,早死早超生。”杨书轩字字冰凉,令人不寒而栗。
秦氏震惊了,轩哥儿居然对她以死相逼,这是在抢她的话!
“大哥,不要这样!”杨书远愧疚而心痛,“我、我担不起!”
“我是为我自己,”杨书轩面色冷峻,“生死由命,我死便死了,旁人的生死,与我无关。”
杨书远唯有苦笑。
秦氏一个趔趄,瘫坐在椅子上。
这个家是要散了吗?
杨书远强撑着跪了下去,“母亲,儿子不是要母亲难过,命格之说真的不足为信,雪贞会是个好媳妇,儿子与雪贞一定会好好孝敬母亲,请母亲成全!”
雪贞也磕下头去,“请母亲成全。”
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雪贞心中纵有不甘与愤怒,也不得不屈从于如此社会背景之下。
如果是在现代,两人可以不顾一切地在一起,但是在这里,不行。
相公能够与她勇敢抗争到如此份上,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
秦氏冷冷道,“远哥儿,你就认定了吕雪贞,是不是?”
或许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她错了。
不该让远哥儿代替轩哥儿上京与吕雪贞相见,使得两个人互相情动,难以挽回。
“是,”杨书远坚定地握住雪贞的手,“儿子从见到雪贞第一眼起,就喜欢她,此生再不会这样喜欢旁的女人,当初儿子不想对不起大哥,所以才不得不对雪贞冷淡疏离,可是大哥仁义,愿意成全儿子跟雪贞,儿子对大哥感激不尽,此生也绝不会负了雪贞!”
雪贞泪落如雨,泣不成声,“相公……”
杨书轩嘴角的微笑,已经僵硬。
三弟这是在拿刀子,剜他的心。
如果不是知道你对弟妹动了真情,而我这副身子如此不中用,我又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压抑对雪贞的爱,成全你们?
我对雪贞的爱,不比你少,三弟,你知道吗?
“绝对不行!”秦氏竟是怎么都不松口,“即使轩哥儿不要吕雪贞,你也不能跟她在一起!”
“母亲!”
“你不信命格,我信!轩哥儿这样,我已经伤透了心,绝不能让吕雪贞再把你给害了,即使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绝不接受!”秦氏冷酷的眼神,让雪贞生生打了个颤。
想要婆婆接受她,真的很难啊。
“我不信,我不信!”杨书远急了,“母亲,我不信鬼神之说就够了,我只愿与雪贞白头偕老,永不相负!”
“你不信也不行!”秦氏半步不让,回眸看到雪贞一脸淡然,怒火已至极端,厉声喝道,“这个女人害的我们杨家家宅不宁,留她不得!远哥儿,你立刻写一封休书,把她休出杨家!”
雪贞脑中轰然一响,软倒在地。
“雪贞……卟!”杨书远一口鲜血喷出,跟着倒地。
“三弟!”杨书轩心口剧痛,才要起身,一口鲜血喷出,瞬间人事不知。
满院子的人,全都寂静下去。
“啊!”秦氏第一个从震惊中回神,疯了一样奔向杨书轩,“轩哥儿!”再回头叫一声,“远哥儿!”
两人都是紧闭着眼,脸无血色。
“都傻了吗,叫大夫,叫大夫!”秦氏怒吼一声,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杨家立刻一片忙乱,连好生养胎的周氏也跑进跑出地吩咐丫鬟做事,累的脸发青。
佟姨娘捏着手帕,脸上焦急,心中欢喜。
老夫人阴沉着脸,坐在前厅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正屋里躺着秦氏和雪贞,东厢房里躺着杨书轩和杨书远,杨家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一下子病倒四个,说出去真是好听。
大夫挨个儿看过了,一边摇头一边回禀,“老夫人,夫人是急怒攻心,醒来就会没事,忌大喜大悲大怒,要保持心情舒畅。三少奶奶是外伤加内忧,原本又是极易发烧的体质,要好生调养,否则后果可大可小。”
“现在如何?”老夫人哑着嗓子问。
“三少奶奶这会子又烧起来了,要好生照顾,免得烧坏了脑子。”
“那轩哥儿和远哥儿呢?”
“大少爷还是旧疾,不可再受刺激,要顺着他的心意,三少爷是受了打,伤了脏腑,也不能再急,这一急,气血就不顺,能不吐血吗?”
老夫人微一点头,“那就请大夫开药吧。”
大夫一一为四个病人开了药,一边嘀咕着,一边离开了。
佟姨娘抹着眼泪儿道,“老夫人,大姐怎么就病倒了,她这一病,这府上的事可怎么好啊……”
老夫人冷冷看她一眼,“你说怎么好?”
佟姨娘一怔,尴尬地道,“这……妾不敢胡乱说话,一切自有老夫人做主。”
“知道就好,”老夫人向丫鬟妈妈们道,“杨家最讲规矩,关起门来的事,听过了也当没听过,谁若出去乱嚼舌头,着牙婆子发卖,绝不容情。”
众人战战兢兢地应了,各自去忙。
周氏从外面进来,禀报道,“老夫人,父亲不在,母亲又病了,大夫的诊金……”
府上的银钱进出都是秦氏掌管,如今她昏迷不醒,旁人也做不了这个主。
老夫人道,“你与大夫说一声,这次先欠着,下次一道补上。”
“是。”周氏转身出去,送走大夫,又转了回来,“老夫人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孙媳照顾母亲就是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你有了身子,正是当心的时候,且回去吧,老大媳妇这里有赵妈妈张罗着,出不了差错。”
周氏惶恐地道,“孙媳不打紧,老夫人回去歇着吧。”
老夫人也就站了起来,步子蹒跚地走了出去。
杨家最近事情迭出,越发的不安生了,瞧着不是什么好兆头,莫不是有什么劫难吗?
府里上下都是心知肚明,都不敢大声喧哗,芝兰院里更是气氛凝重到叫人不能喘息,丫鬟们进进出出,却是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四个昏倒的人中,秦氏是第一个醒过来的。
她身子一向康健,当时是被气的气血上涌,才昏厥过去,顺过气来,也就醒了。
可想到儿子的忤逆,她就气的心口疼,阴沉着脸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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