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子是才女,”杨书远对她越发爱慕了,“你说的对,我其实也不是多么想当官,可这是父亲的意思,父命难违,就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雪贞顿时安心不少,既然这样,那她早晚寻个机会,阻止相公当官,也就是了。
“雪贞,你教我做长短句吧?”杨书远还没忘这事呢。
雪贞尴尬地笑了笑,她只是会背很多词而已,真要说到做词,她还差的远。
“这个吗,我也只是会背一些前人创作,自己做不了,也做不好,相公如果想听,我就多背几首出来,相公这么聪明,看的多了,一定能自己琢磨出韵律来的。”
杨书远牵着她手往书房去,一边笑道,“媳妇就别客气了,你这才高八斗的再说不行,我可要无地自容了。”
雪贞红着脸笑,“那相公不许笑话我。”
“绝对不会。”
两人进了书房,并肩坐了,雪贞拼命回想着有关填词的格律,教给杨书远。
反正这个时代还没有填词一说,她就算教的不怎么靠谱,相公也不会知道的。
先偷着乐一乐。
小夫妻俩在书房待了一下午,作诗赏词,说说笑笑,恩爱到不行。
过了晌午,老夫人让人传话,说是让杨书远和雪贞过去说话。
雪贞心里头通透着呢,老夫人这是不放心她和相公,叫过去提点提点,情理之中。
反正有相公一起陪着,倒不必太担心。
两人换了衣裳,一道过去。
结果才到老夫人院门口,就看到几名陌生的丫鬟在两旁侯着,雪贞心中疑惑,“老夫人有客人吗?”
杨书远看了看那些丫鬟,神情冷了下来,“是二叔家过来了。”
丫鬟们都行了礼,“见过书远少爷。”
因杨家共有四房,各房的小姐少爷都是自行排行,故同一房的丫鬟家丁称呼自己的主子,都以排行相称,若是别房的,就要带了名字,以做区分。
“都起来吧,这是雪贞,我的妻子。”杨书远自然不忘摆出雪贞的地位来。
“见过少奶奶。”
“不用多礼。”雪贞轻声道,“二叔家不在杨宅住是吗?”
以前吴妈妈对她说过一些,不过碍于身份,吴妈妈也不好加以评判。
杨书远点了点头,拉着她走开了一些,“正是,原本二叔家是住在杨宅的,喏,那旁四叔家后面的一片,就是他们的。”
雪贞以手遮额,看了一会,“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跟四叔家住的差不多,”杨书远冷笑一声,“可二叔二婶都不是知道满足的,老跟老夫人抱怨,说是他们住的地方小了,寒酸了,东西不够用了,总之是没有一处不满意。”
“地方小?”雪贞想了想,道,“二叔家不是只有两个女儿吗?”
二爷杨文华,前妻荆氏,生有一女书云,今年十七岁,似乎还没有许人家,前妻去世后,又娶了韦家的嫡幼女,生了个女儿书馨,今年十五岁。
一家四口得住多大的地儿啊,还嫌小。
“是,不过二叔二婶这是找借口发泄不满呢,他们一直都说老夫人偏向咱们大房,把好的东西都留给了父亲母亲,颇多微词,平常更是总找借口跟父亲母亲过不去,父亲母亲念在跟二叔一母同胞,不去计较罢了。”
杨书远的口气甚是不屑,看来对二爷一家,很是瞧不上。
雪贞“哦”了一声,“二叔家为何如此多的不满?我瞧着老夫人不是行事不公的人。”
杨书远又是一声冷笑,“还用说吗?家里的生意庄铺都是父亲母亲在打点,二叔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大概也觉得这话说的不好,他停了停,又道,“总之二叔就跟四叔差不多,做什么都没个成,老夫人在分家时,自然偏看了父亲一眼,二叔能满意吗?”
那当然是不满意了。雪贞道,“就因为这个,二叔家跟父亲母亲就不对付了?”
“可不是吗?二叔也不想想,父亲是长子,杨家又全仗父亲支撑,父亲多分些,有什么不对了?后来二叔二婶得空就闹,得空就闹,终于跟老夫人闹翻,老夫人说了狠话,二叔一气之下,干脆不在杨宅住了,用分得的家产,再咬牙借了一部分钱,在老槐树胡同买了一套大宅子,搬了出去。”
“啊?”雪贞好笑莫名,“还要借钱?这是买了多大的宅子啊?”
按杨家的家底,分家的话,二叔家应该分了不少吧?
杨书远轻蔑地道,“二叔二婶讲捧场呗,买的宅子跟杨宅差不多,花了很多银两,加上摆设家具,还有请的丫鬟,诸如此类,就差不多花光了所有分家所得。”
雪贞倒抽一口凉气,据她所知,汉朝还没有广泛流通白银,这个时候应该是以“五铢钱”为流通货币。
在现代社会来说,汉代五铢钱因为存世量大,也并不值钱,二叔这一挥霍,还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呢。
“难怪二叔家不在杨宅住,那他们这一下可有脸面了吧?”雪贞这话,不无调侃之意。
杨书远果然露出鄙夷的表情,“有什么脸面?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花光了分家得所不说,分给二叔那几间铺子也因为经营不善而难以维持,二叔又没有其他谋生的本事,日子越过越回去了,听说原先的丫鬟小厮辞退了一大半,除了几样摆出来镇门面的物什,其他也都卖的差不多了。”
雪贞哑然,二叔家这是“作”呢,“知道错了就好。”
“二叔会知道错,二婶也不会认,那就是个泼辣的,”杨书远又小了些声,“整天跟二叔吵,比四叔家吵的厉害多了。老夫人就算不心疼她,也心疼自个儿子,虽说是气二叔当初的不懂事,暗里还得多方贴补二叔家,父亲母亲都知道,只是不提罢了。对了,你可知道四叔四婶为何总过来闹老夫人?”
雪贞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嫌老夫人偏心了吧?”
“可不是吗,”杨书远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四叔家也是处处不如意,老夫人贴补二叔家,四婶能让吗?后来两家一合计,都说当初分家不公平,好东西都给了咱们大房,所以才闹着要重新分家。”
“原来是这样,”雪贞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那二叔今天过来肯定是要闹的,老夫人会不会气坏身子?”
杨书远略一思索,道,“先进去看看,若是二叔闹的厉害,就请母亲过来。”
父亲又出门谈生意去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好。”
两人说完话,即过来让许妈妈进去通报。
许妈妈转身进去,没大会儿出来,请两人进去说话。
两人一道进去,才进门就听到一道尖细的女音,“这重新分家的主意,也是四爷跟我们家二爷商议过的,母亲怎么就只骂二爷了?”
雪贞一听这不让人的气势,就知道是二夫人韦氏无疑。
四夫人也会找老夫人闹,不过她都是哭哭啼啼,只管诉委屈,反倒让人冷不起脸来。
老夫人冷了她一会才道,“老二媳妇,我还没老糊涂,若不是你们撺掇的老四家,老四会跟我说重新分家的话?咱们杨家就从来没这个理儿!”
韦氏好一会没吭声。
杨书远即带着雪贞进来见礼,“老夫人,二叔,二婶。”
雪贞才看到二爷也在,他的相貌跟公公很像,年纪大概四十岁上下,大概因为整天养尊处优的,除了瘦些,看上去一点不显老。
韦氏细眉细眼,尖尖的下巴,薄嘴唇,一副势利凉薄的长相。
看到雪贞,韦氏的目光中明显多了些防备和厌恶,想来雪贞是如何嫁进杨家的,她很清楚。
“远哥儿,和你媳妇坐下说话吧。”老夫人神情中难掩疲惫,四个儿子里,只有老大不让她操心,能不累吗。
“多谢老夫人。”杨书远扶着雪贞,“坐吧。”
韦氏“哟”了一声,“老夫人如今治家倒是比我们那会儿宽泛许多,孙辈们在咱们面前,也有座位了?”
雪贞愣了愣,低垂了眼睑,“谢老夫人,孙媳站着回话就好。”
杨书远气白了脸。
二婶这是得不到想要的,就殃及池鱼呢。
老夫人哼了一声,“孙辈有没有座位,要看她自个儿争不争脸。”
这就是明着偏袒雪贞了,再者,这话说的,也很让人服气。
雪贞暗笑,老夫人是过来人,什么风浪没见过,还能让韦氏翻出手掌心去。
韦氏被堵了个没脸,又不好发作,眼珠一转,学起四夫人的“哭诉”来,抽抽搭搭地道,“母亲教训媳妇,媳妇听着也就是了,可是这家里头的日子实在难过,云姐儿和馨姐儿一直没有相看上好人家,我这心里不是着急吗,母亲千万体谅媳妇的难处啊,嘤……”
雪贞低了头忍笑,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韦氏与四夫人谋划久了,连她的习性都学了来。
一哭二闹三上吊,素来是后宅女人的不二法宝,今儿她是亲眼见识了。
她一哭,老夫人更头大,“云姐儿和馨姐儿都是出挑的,我瞧着你教的也很懂礼仪,怎么就没相看上好人家了?”
韦氏虽说泼辣势利,可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嫡小姐,规矩礼仪还是很讲究的,这些年她只生了一个女儿,没可念想,也就尽心尽力教导,将来女儿嫁的好,她也有个倚仗。
至于杨书云,虽是二爷前妻所生,不过从一岁起就养在她跟前,跟她很是亲厚,跟样生的没什么两样,也得了她悉心教导,这算是她万般不是中,唯一的一点可取之处了。
韦氏哭道,“母亲还不知道吗,世人都是看家世的,二爷又是个无所事事的,家里有多凄凉,媳妇都不想说,媒人上门一看,都是摇着头走的……”
二爷杨文华立刻黑了脸,“诗岚,你说话便说话,扯上我做什么?我哪里无所事事了?我不挣钱,你们娘仨喝西北风去?”
诗岚是韦夫人的名字。
韦氏冷笑,“你挣钱?你挣了什么钱?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喝酒胡吹,倒是赌了几把,挣了几个钱,有赔进去的多吗?”
杨文华恼羞成怒,“你——”
“老二!”老夫人气的才缓过来,“你媳妇说的是真的?你去赌了?”
雪贞暗叹,所谓“十赌九输”,赌是最败家的,二爷枉为杨家子孙,居然沾染上这恶习?
杨书远也皱起了眉,“二叔,你分得的家产,不会全都是赌输了吧,你这算什么?”
杨文华骂道,“闭嘴!远哥儿,我是你二叔,是你长辈,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就是,”韦氏虽说气丈夫,可还得维护着,“远哥儿,你犯上了,你二叔无论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你这里指指点点,像什么样?”
杨书远气结。
雪贞悄悄拉一下他的衣袖,轻声道,“有老夫人在,你就别多说了。”
杨书远忍着气点点头,没再言语。
韦氏瞄一眼雪贞,轻蔑地道,“唉哟,可真是没想到,远哥儿一惯是个有主意的,竟叫你媳妇一句话就劝住了,看来你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雪贞咬了下嘴唇,没言语。
是她的错觉吗,韦氏好像一直在针对她似的。
杨书远冷笑道,“二婶这话就不对了,娶妻娶贤,我原先的脾气是不好,可雪贞说话在理,我自然是要听劝的。二婶没听过一句话吗,听人劝,吃饱饭。”
韦氏顿时面红耳赤,这什么意思?
娶妻娶贤?讽刺她不贤惠,还嘲笑她当初不听人劝,硬是逼着二爷借钱出去买宅子,结果落到现在这境地?
雪贞快要忍不住笑出来了,心中更是感动,相公这是在维护她呢,真是暖心。
老夫人看了杨书远一眼,“远哥儿,少说两句。”
“是,老夫人。”杨书远握住雪贞的手,乖乖闭了嘴。
老夫人对着杨文华一抬拐杖,“老二,说清楚,你真去赌了?”
杨文华心虚地道,“母亲别听诗岚胡说,儿子哪能做那糊涂事,绝对没有!”
“老二媳妇?”
韦氏赶紧道,“母亲息怒,我也就那么一说,二爷没赌呢,可是这家里上上下下都要花钱,那庄铺又没个进项,母亲千万可怜可怜云姐儿和馨姐儿,要是再相看不上人家,就该让人笑话啦!”
一个十七,一个十六,再过两年嫁不出去,就真成愁肠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没言语。
她不是不疼老二家,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接济他们,老四家都有意见了。
可杨家从来就没有重新分家的理儿,说出去也要让人笑话。
分了家了,拿到该得的了,败光了,再回来重新分,这是拿着老大家的辛苦不当回事呢?
“我听着母亲这里热闹,寻思着就是二嫂来了,果然是呢。”
珠帘儿一挑,四夫人柳氏带着一双儿女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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