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锦被童绍民这般一问,不由有些傻眼,这感情的事情叫人怎么好说的。
妙锦避开童绍民看她的眼,望着亭外的未名湖,往前挪了几步,不无心虚地道,“我跟他……我跟他还挺好的,童大哥不必这么担心。”
童绍民垂了垂眼帘,却道,“可是楚兄却为你很是伤情呢。”
很是伤情?
那童绍民又是怎么知道询玉伤情的?
妙锦便转身看着童绍民,“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童绍民也同样看着妙锦,“他昨夜喝了许多的酒,也说了许多的话。”
“他说,只此一生,千帆阅尽,情关难过。”
“他说,爱你就像那飞蛾扑火,痛到有苦不能说。”
“他说:前尘好景旧时欢,荣辱辛酸一己担。倦寻芳,壁落藩篱,余生不敢多想……”
倦寻芳,壁落藩篱,余生不敢多想……
听得妙锦忍不住也红了眼眶,询玉他竟然跟童绍民说了这般伤心的话。
可是,昨天夜里询玉却什么话都没有跟她说呢。
这么伤心的话,却是现在由童绍民说来给妙锦听的。
妙锦觉得自己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这一大清早的就没有好心情呢。
童绍民见妙锦默了许久没有言语,便复出声道,“瑾然,多想想楚兄的好,多感受感受他为你做的这许多,一桩桩一件件,皆不难叫人为之动容,这般的帝王之爱,何其难求。”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妙锦抬眼看着童绍民,一时间却不知道当说什么是好,“……”
便见童绍民移目看向了亭外,那等在不远处的童夫人,这眸光一转,满眼柔情,缓声道,“死生契阔,这人生一世,若是能觅得一个知心挚爱,才不算轻负了。”
那远在几步开外的童夫人虽未能听见童绍民在亭中与妙锦说的话,可迎上童绍民看她的含情目光,便也回以柔柔笑意。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微微一笑很倾城。
这夫妻二人对视了一阵。
看得妙锦不免觉着心头一阵孤寂,也看着亭外的童夫人,喃喃启口道,“死者长已矣,生者自生存。还将怜旧意,惜取眼前人……”
妙锦话毕,只觉眼前一恍,不知何时询玉忽然闯入了她眼帘来。
妙锦看着自亭外向着她走来的询玉,不由愣了愣神。
不成想,询玉竟然为了她,内心之中正饱受着煎熬。
她又怎么忍心这般害人不浅呢?
妙锦觉得得好好想一想自己对询玉的心意了,是将错就错当了瑾然替她来还欠询玉的情债,还是离开询玉身边,让询玉趁早从对她的伤情期待之中走出来,去追寻真正属于询玉自己的幸福。
妙锦一时想得有些失神,直到询玉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妙锦才反应过来,询玉正凝眉问她,“怎么了?”
妙锦看着询玉没有回话,越发感觉自己对询玉爱是不爱,得趁早给询玉一个交代,莫要耽误了人家青春好年华。
询玉见她默然不语,便拉着她的手,将她带着一同去前厅用早饭。
妙锦喝了几口清粥,神思恹恹地离了席,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里,谁也不见。
这般姿态,不止令询玉心里难受,便是连带着童绍民夫妇都跟着郁郁难消。
询玉未曾问及童绍民一大清早跟妙锦说了些什么,童绍民自己却心虚得厉害,对着询玉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明明一番好意,谁成想,竟越劝越成了死局。
争教人,可奈何!
询玉看出了童绍民夫妇的歉意,便与童绍民道,“这不怪你,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询玉话毕,便也回了自己房里,什么人也不见了。
童绍民夫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却又实在无能为力。
哪里还敢再劝。
妙锦独自待在房里,撑着腮帮子坐在桌子边上失神。
她在想着自自己变成瑾然以来,似乎已然慢慢习惯了被询玉这般捧在手心里护着、爱着。
询玉以为瑾然未曾死去又还阳,却不成想,如今的瑾然已然由另一个异世孤魂所替代,早已不复当初。
每每听到询玉柔情唤她“瑾然”,妙锦知道,询玉爱着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瑾然,便是她已然入主了瑾然的身体,于询玉而言,也不过是瑾然的延续,是瑾然的“替身”。
可是,她终究是有自我的,这么些日子来,虽然她做瑾然的时日尚短,与询玉相处也不过几个朝夕,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询玉挺讨她喜欢的。
她对询玉,印象还挺好的。
只是,她不知道,爱上一个总把她当成另一个人的询玉,她有没有那个勇气?
而且,纸是包不住火的,若是有一天询玉发现了,她并不是他爱着的那个“瑾然”,说不定眼前的花繁锦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妙锦自认为自己还是有些理性的,她推崇的爱情最俗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询玉生来便是帝王之尊,三宫六院,佳丽三千,阅美无数,只怕眼前对她这一时的倾心爱恋难以长久。
他原本就不是她世界当中的那个人,他们之间确然实实在在有着人们口中所说的天壤之别。
妙锦以为趁着自己尚未对询玉泥足深陷,所以应当及时止损。
她好不容易被上苍恩准了重生一次,这是多么难求的福气,妙锦只想好好活一次,她要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在这人间潇洒走一遭,岂能囿于这一段原不属于她的恋情之中?
这般思索一番,妙锦愈发感到神思清明。
忽闻耳畔隐约几声鸟鸣,妙锦正觉着奇怪,仔细一听,那鸟鸣声怎的这般叫人似曾相识的?
一声声“咕咕,咕咕……”,听上去分明就像是“布谷,布谷……”
这似乎正应了童绍民那句“似是故人来”啊!
妙锦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来了,心头一喜,赶紧跑过去将临园的那扇窗子推了开。
“布谷?布谷是你吗?”
妙锦推开窗子看不到人影,便压低了声开始唤着周不谷的名字。
便果见不谷从窗户一侧将头探了出来,“我在这儿呢。”
看见不谷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妙锦开心地笑了,“你怎么来了?”
不谷没回她那句“你怎么来了?”,只赞道,“你这小丫头还挺机灵的吗?我叫了几声你就知道是我来了。”
妙锦听不谷赞她机灵,心里更觉得欢喜,“那是当然。”
不谷学着妙锦也将双手搁在窗框上,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就这么聊起了天儿。
不谷道,“要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啊,昨天我看那童绍民要将你捉来凤城府,心里一急,便端了盆洗脸水想给那童绍民兜头浇去,然后再趁乱把你给救下来的,谁知道这不偏不倚的那盆水就浇到了你的头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话说,你没事吧?”
妙锦瞬间便黑了脸,指着不谷鼻子道,“好啊,原来那盆水是你泼的!”
不谷便甚是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不也是出于好心想要救你的吗?谁叫你跟那童绍民站得那么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眼神不太好。”
妙锦便捶了一下不谷的手臂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那一盆水可是叫我不甚狼狈呢!”
不谷却道,“狼狈吗?我怎么看到有个甚是英俊贵气的男人将你抱进轿子里去了,还一路抬到了这凤城府来?那个男人是谁啊?”
妙锦知道不谷说的乃是询玉,却道,“我也跟他不熟。”
不谷便惊怪道:“不熟?不熟你们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整整一夜没有出来!”
妙锦瞬间羞红了脸,“你别胡言乱语的,我们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的。”
不谷却道,“你那么不靠谱,鬼信你呢。”
妙锦愣了一愣,反问,“谁不靠谱了?你才不靠谱呢。”
不谷分辨道,“你本来就不靠谱,差我去给你当两件嫁妆,就害得我被全城通缉,说我擅自典当什么朝廷贡品,莫名其妙就坐实了我飞天大盗的罪名,还非说我连带着偷了什么皇帝的宝玉,我这一身的冤屈,到底要向哪里去诉才好!”
听不谷提起这事,妙锦甚觉抱歉得很,“对不起啊,我也没有想那么多,早知道会把你连累成这样,我就不会那么麻烦你了。”
不谷道,“你既然也觉得对不起我,那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吧。你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给我的嫁妆莫名其妙就成了朝廷贡品?”
“你的夫婿到底是谁?”
妙锦不想暴露了询玉身份,便搪塞道,“其实,你误会了,既然那是我的嫁妆,就跟我那夫婿没有关系,是我那老爹给的,所以,你该问我老爹是谁才对嘛。”
不谷想了想,也觉有些道理,可人家却没有当真来问妙锦的“老爹”是谁,只从怀里取出一块佩玉来,问妙锦道,“那这块玉要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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