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云宫里,慕容暄转过身子,就是怕再多看一眼宫南絮满脸痛苦的样子。
他不得不承认,方才见到她那副流着泪满脸痛苦的样子时,他的心确实疼了一下。
在宫南絮生愣的瞬间,行云宫的窗栏突然被人打开,一道黑色的身影破窗而入,让宫南絮猛然间转过头去,等看清出现在她眼前的人之后,她的泪又再一次扑簌簌落下。
“小七,殿下罚你了?”
看到她哭成这样,凌暮时整个人就慌了,他朝她跑过去,看到她下颚的红印后急忙问道。
宫南絮摇了摇头,整个人扑到他怀里,双手缠到他身后,紧紧抱着他,仿若小时候那般。
凌暮时亦是习惯性地将手覆到她背上,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她,“别哭,我这不是来了吗?”
这一回,她哭了许久,这也是凌暮时第一次见到她哭成这样。以前她在潜阳府上就算吃了再多的苦,也没有一次哭成这样。
想来,这一次她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他在她耳畔低咛一句。
这下,她才从他怀中慢慢挪开。凌暮时低下头,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你跟我说说,殿下怎么欺负你了?”
“没,他没欺负我。”
昨夜那样难以启齿的事,她怎么开口与他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躲闪。
“没欺负你那这下颚上的红印是怎么回事?”凌暮时看得出来,那道红印除了慕容暄,没人会碰到她那儿。
“殿下确实是怪我没能将宋小姐从慕容寒手里带回来,所以方才他才来到这质问我的。我知道自己这回让他失望了,我不怨他。况且,从八年前起我们就注定了这一辈子都得追随他,为他卖命。这么多年来,我也早就是心甘情愿的了。”
她垂下眉睫,看着手里的玉簪。
“你过来!”
凌暮时看了她许久,开口叫道。
宫南絮乖乖朝他走过去,他将手伸向她的下颚,轻轻抚着那一片生了红印的肌肤,轻声问她,“还疼吗?”
她立刻摇了摇头。
然后他的脸色就冷了下去,“骗人。你等着。”一说完,他的身影便从宫殿中消失。
没过多久,凌暮时从外面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个裹了布的鸡蛋。让她坐在椅子上后,他用手里的鸡蛋覆上去,替她来回揉着。
“这个是从哪弄来的?”
宫南絮斜下眼眸,看着那个不停滚在她下颚上的鸡蛋。
“我从御膳房偷来的。”凌暮时如实说道,然后又补了一句,“方才我已经被御膳房里的守夜太监发现了,估计待会就会有巡夜的侍卫找到你这来了。”
“那你赶紧走!”
宫南絮当真了,立即抓住他的手腕催他离开。
“噗嗤——”凌暮时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好骗!”然后整座宫殿里全是他的笑声。
宫南絮看着他那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用力捶了他一下。可是等凌暮时替她敷好下颚的红印离开后,她的心情真的变好了不少。
她回过神色,从椅子上站起来往软榻边上走去时,双眸间突然映入一张白色的丝绢,落在窗栏上。
她走过去,将丝绢拾起,上面还残留着一股药香味。
他的身上,怎么会有女子的饰物?
宫南絮垂下眉头,将丝绢收起来。
第二日上早朝时,慕容暄下令大齐不再向吴越纳贡,减免百姓赋税,季中忱一党皆举双手赞成,然后他又宣布了一件事,让朝上愉悦的气氛顿时骤降。
他说,“如今朕刚登基,后宫中不能无人主事,除了尹兆平,朕想再挑一个人与他一同掌管后宫事宜。朕思来想去,只有昭武校尉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宫南絮站在群臣中低着头,从昨夜尹兆平说让她在行云宫中住下是慕容暄的意思后,她就知道他有意要让她掌管后宫。
慕容暄未纳过妃子,她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可是他这样,让他们原本就模糊的关系变得更模糊了。宫南絮不知道他们如今是以前的主仆关系,还是君主与妃嫔的关系。
这么想的不止她一个人,在朝上议事的官员们皆向她投来审视的目光,慕容暄今日这么一宣布,不就是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如往常那般了吗?他们也不能只将她当成一个小小的六品校尉。
季中忱从朝列中站起来,“皇上,掌管后宫事宜,古往今来只有身处凤位的皇后才有权利掌管,可昭武校尉的身份...”
“那么季爱卿有更合适的人选吗?”慕容暄睨向他,话里有些逼问的意思。
在季中忱犯难时,段诣朗亦是从朝列中站了出来,“臣以为,昭武校尉更适合在沙场上出谋划策,而不是待在后宫中掌事。”
他冒着被责罚的危险,站出来阻挠。
“这一点,朕比段将军更清楚。”慕容暄将目光移向段诣朗,面上布满威严,不容抗拒。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再也没人敢提出质疑声。
最后,宫南絮只能应承下来。
下了早朝后,她特意在流光殿外等候段诣朗。自从与他一同在西宫门外交手后,她就一直没跟他说过话。
他受到段沧明的责打和各方官员百姓指责的事她听说了,这件事始终是她的错。
“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
长长的宫道上,宫南絮站在段诣朗面前,话语间极尽繁乱。
“阿絮,不必道歉,我并没有怪你。”他掩去眸间的失落,努力在他面前扬起俊逸的眉眼。
她抬起头,“可是我让你辜负了霍将军对你的期望,而且我听说你爹他...”
“霍将军那边,日后我会寻个机会亲自去向他请罪。我爹的气,也已经消了。”他低下声音,关切地问道,“倒是你,皇上他可有为难你?”
她摇了摇头,垂下眉睫,“以前在潜阳府的时候,他是主,我是仆。如今他成了君,我便是臣。就算是他想要与我犯难,我也只有顺从。”
看到她这个样子,段诣朗的心间满是心疼。他们的命运,都不是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
回到府上,段诣朗给远在幽州的霍弈城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上说宫南絮曾经救过他的命,而且他喜欢她,所以辜负了他对他的期望,日后必定亲自登门请罪。
霍弈城收到信时,慕容玄一行人已经暂在行宫中安顿下来。
他一看完信,三两下就将信全都撕碎!
秦素云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信纸,她眉头皱了皱,“谁的信能让你气成这样?”然后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纸屑一点点拾起来。
“还能有谁?!”
霍弈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她将信纸拼凑起来,看到上面的一个“段”字,心下了然,“他一直以来都视你为师者,如今却为了一个宫南絮做出这种背信弃义,大逆不道的事来,想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子。”
“我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从今往后我与他的师生情分已尽,在见面只会是在战场上!”
一提到宫南絮,霍弈城脸上的怒气更浓。
秦素云看着他叹了声气,将端上来的茶水给他放好后,便走出房门。
幽州城的行宫不比蕲州城的皇宫,少了往日的宏伟气派。慕容寒与宋音离同住在一处寝宫里,将她抱进宫殿中后,慕容寒才给她解去身上的穴道。
她一恢复自由,就想要往外跑,被慕容寒一手抓回来,“你还想跑到哪儿去?!”他冷声质问她。
“去哪里都好,总之不是在这里,不是与你待在一块!”宋音离仰起那张残留着泪痕的脸,冷冷看向她。
可是这样的她,依旧不失往日的光彩。只是多了几分让人心疼的意味,她这张脸,总能让世间的男子心智迷乱。
慕容寒晃了一下心神,他松开手,指向外面,“离儿,你看清楚了,这里是幽州!而你,是孤的妃子,你喜欢的那个人已经在蕲州城登基了,今后他的身边只会有三千宠妃,你以为他还会爱着你这么一个已经不是处子之身的女子吗?”
他的这番话,让宋音离慢慢垂下挂着泪珠的眼睫,“不,不会的...”她无力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心里却又一遍遍地问自己,是真的吗?真的像慕容寒说的这样,他的心里其实是介意她不是完璧之身的吗?
“好了,只要你答应孤,今后都不要再抗拒孤,不再在孤面前提起他,以前你做的任何事我都可以原谅你。”
慕容寒走上前,将恍然失神的她揽入怀中。怀里的柔软,一如往常。这一回,宋音离没有抗拒,任由他抱着。
...
凌暮时从行云宫离开后,回了朱雀堂。他知道冷青梧如今成了禁卫军统领,暂时无暇顾及他的行踪。
他想等这两日宫南絮那边安定下来后,再回龙泉山庄。今日早朝刚散,他就得到了慕容暄让宫南絮留在后宫掌管后宫事宜的消息。
一切与他猜想的没错,慕容暄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宫南絮。他们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么多年来,他最害怕的这一步。
他以手扶额,心情差到了极致。
夜里,凌暮时趁着夜色,再一次潜入行云宫。
“你,你没走?”
宫南絮看着他,她凌厉的双眸里,还萦绕着昨日的黯然。
“小七,出了这样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他向她走近,皱了皱眉头,眉宇间染满心疼。
她心虚地别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暮时咽下喉间的苦涩,然后漾开唇角说了一句,“傻瓜...”下一刻,便将手覆到她后脑勺上,将她拉入怀里,“小七,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始终是你可以信赖和倚靠的人。”
宫南絮安静地靠在他怀里,闭上双眼,轻声说,“我知道,从九年前你将我从那场瘟疫中救出来时我就知道。”
九年前,宫南絮住的那个郡县里突然发生了瘟疫,那个时候大齐正与吴越打仗,朝廷派出的官兵都上了战场,府衙里没有人来管他们,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阿爹阿娘死于瘟疫中,在她要闭上疲惫的双眼时,凌暮时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将她从遍地的横尸中带走,把她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
凌暮时跟她说他们一家三口在路上遇上了强盗,他爹娘全都死在了盗匪的刀下,他一路奔逃,逃到了她那儿。
后来,他知道她只比自己小一岁,便叫她小七。此后,他们二人就一直相依为命,直到在蕲州城的护城河边遇到了慕容暄。
“对了,你身上怎么会有女子的丝绢?”
宫南絮从他怀里出来,拿出她昨夜收起的丝绢,扬到他面前。
凌暮时看着那条白色的丝绢愣了一下,看到上面绣着的芍药,才知道那是东方宛云的。
他暗暗咬了咬牙,她一定是趁着他不注意悄悄塞入他衣物里的。
“嗯?”
宫南絮看出他脸上的不对劲,歪着头看向他。
凌暮时伸手,将丝绢夺了下来,“这个是东方姑娘的。”
“哪位东方姑娘,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姑娘?”她不依不饶,话里带着戏谑。
“东方皓的女儿。”他知道以她的聪明劲儿,就算他想瞒也瞒不住。
宫南絮脸上的戏谑瞬间消散,眉头拧了一下,“那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东方皓?”
“嗯。”凌暮时点了点头。
宫南絮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眉头,顷刻间又仰起头,“是殿下派你去的,他想让你铲除龙泉山庄,对吗?”
“小七,东方皓是姜后的人,此人早晚要除掉的。”他凝向她,与她解释。
“但不是现在!他与江湖上的诸多帮派皆结有交情,这么多年来你替殿下办事早就结下了不少仇家,若是此时再除去一个东方皓,且不说有没有胜算,就算有了胜算,日后你还怎么在江湖上生存?那些人翻个底朝天都会将你找出来!到时候,只怕朱雀堂也会...”
宫南絮的声音渐渐变弱,眸光也慢慢暗了下去,她越想越害怕,慕容暄,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可是,这是殿下的意思。”
她说的这番话,凌暮时何尝没有想到。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潜阳府他送她的那支玉笛,将放在袖中的玉笛抽了出来,“这支玉笛,就是你从关外给我带回来的,对不对?”
“小七,你放心,我会没事的。”凌暮时将手覆上他的肩头,清澈的双眸间又散发出那抹让人心安的神色。
长长的羽睫动了动,宫南絮拿出慕容暄送给她的平安符,“这个你拿着,它能保我平安,也一定能保你平安。”
凌暮时弯起眉眼,将她手中的平安符接过来,柔声回,“好。”
把她给的平安符握进掌心里,他便从行云宫中消失。
第二日,下了早朝后,宫南絮喊来尹兆平,说她想见慕容暄一面。凌暮时的事,她始终不放心。
可是等了许久,只等来尹兆平的一句,“皇上说了,近日朝事繁重,暂时不会见阿絮姑娘。”
她知道,宋音离的事,他还是对她心存芥蒂。
...
幽州城的行宫里,霍弈城乘着夜色去往慕容玄的御书房时,看到姜后和宋孝炎也在里面,还有一个江湖人士。
姜后跟他说,那是她的表哥东方皓,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势力,他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慕容玄在龙椅上颓然坐着,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威凛。慕容暄的逼宫,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们已经在行宫中安顿了两日,可是却从未上过一次早朝。
“霍爱卿可有什么主意?”
过了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开口。
霍弈城拱手颔首,“皇上放心,如今我们不过是失了一座蕲州城,平南关和淮北都还在我们手上,只要养兵蓄日上一段时间,假以时日我们一定能夺回蕲州城!”
“可是那个逆子,在大齐百姓中的声望极高。”慕容玄最担心的是这个,若是论兵力,论疆土,无论哪一个,他这边都会胜过慕容暄,可是论民心,他却远远抵不过他。
“皇上且放宽心,霍将军征战沙场多年,他说有把握的事就一定是有把握的,那位在蕲州城登基的君主,得意不了多久的。”宋孝炎站出来,说了几句宽慰他的话。
慕容玄拧了拧眉头,没有回他的话。
“草民倒是有个主意。”站在一旁的东方皓也开口了。
“哦,你且说说。”慕容玄抬眼看向他。
“草民听说,这一回慕容暄之所以能登上主位,全是靠他身边的近卫宫南絮,若是我们能将此女除掉,那他就等于是失了半条臂膀,到时候我们再攻他个措手不及!”
东方皓这么一说,倒是点醒慕容玄了,他之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慕容暄身上,这下才想起他身边的宫南絮。
霍弈城却是摇了摇头,“我与宫南絮交过手,她的身手亦是不凡。而且,慕容暄将她安置在了后宫中,想要将她除去,恐怕不易。”
东方皓抬起眉梢,对他说道:“霍将军不必忧虑,此事交由敝人去做就行。”
这下,霍弈城不再多言,慕容玄也允了东方皓的意思。
从御书房里出来,宋孝炎就憋着一股气,刚才慕容玄对他的态度,还不如那个在江湖中闯荡的东方皓。
以前慕容玄都会让他三分,如今与他一同窝在这小小的行宫中,不仅要看他的脸色,还要看旁人的脸色,让他心里愈发不快。
当晚,东方皓便从行宫里出发,往蕲州城而去。
...
连续两日一下了早朝,慕容暄就找不到宫南絮的身影,刚登上皇位要处理的朝事太多,他也没心思去她的行云宫。
尹兆平在他身旁一边砚墨一边开口与他说,“阿絮姑娘这两日都在行云宫里练剑,要么就是躺在软榻上,其他时候是什么事都不做的。”
慕容暄拿着笔的手停了下来,“你就没给她找些供她消遣的乐子?”
“前天给她送去了一只金丝雀,昨儿个又给她拿了些鱼食。可是,金丝雀被她放走了,鱼食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投完了,鱼池里的那些鱼,有好几只都翻了白肚了。”
听完尹兆平的这番控诉,慕容暄笑了一声,“那看来,其他时候她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嘛。”
批完奏折后,他放下手中的笔说道:“起驾,去行云宫。”
“哎。”
尹兆平躬身,应答一声。
慕容暄到行云宫时,宫南絮正躺在软榻上。守在宫殿外的宫女特意扯着嗓子提醒她一声皇上来了,可是里面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尹兆平将那个不识趣的宫女支开,尔后自己也退了下去。
慕容暄走进宫殿里,坐在她的软榻边上,“朕记得在潜阳府时,以往这个时候,你不是在研读朕叫你看的兵书异术,就是在练剑。怎的刚到宫里几日就偷起懒来了?”
“皇上不是日理万机吗?怎么有空管起我这个闲人来了?”终于,宫南絮掀开被褥,坐起身子。
自从那日在他的御书房外吃了个闭门羹之后,宫南絮的那股气就一直没下去。
索性,她便将计就计。
慕容暄看着近在咫尺鼓着一张脸的她,这才明白她这两日来的企图,“没想到,连朕都被你骗了。”
“殿下,只要您答应属下暂时不除掉东方皓,让凌大哥从关外回来,阿絮就有法子让宋小姐回到您的身边。”
她凑近一些,满眼迫切看着他。
“哦?那若是我不答应你,你便是没法子了吗?”慕容暄饶有兴致看着她,话里已然多了一分寒意。
“对,您若是不答应,我便是没了法子。”她将被子一掀,又想躺下去,却被慕容暄一把扶住她的腰,将她拉到他眼前,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慢慢滑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鼻尖轻轻吐出气,“那在朕答应你之前,你是不是得先满足一下朕?”
“殿下,您...嗯..”
慕容暄容不得她反抗,在下一刻,他已擒住了她的唇,扯去她身上的衣衫。
从行云宫出来后,慕容暄叫来冷青梧,让他派人去告诉凌暮时,龙泉山庄暂时不用铲除。
好在冷青梧的消息来得及时,不然凌暮时差一点就在庄内与东方皓打了个照面。他从龙泉山庄出来时,正好看到东方皓和他的夫人回来。
可是,更让凌暮时诧异的是,东方皓这次回来是要去蕲州城,除掉宫南絮的命。
途中经过龙泉山庄,他们夫妇二人便赶回庄里看一眼自己多日未见的女儿。
得到消息的凌暮时在东方皓启程后,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俩人一前一后进了蕲州城。
皇宫里,慕容暄听完凌暮时的话,将手中的奏折合起来,勾起唇角,“本想着暂且先放过他,没想到他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当晚,宫人们吹灭烛火,宫南絮躺在软榻上假寐,凌暮时和冷青梧藏身于行云宫中。
以前姜后还住在后宫中时,东方皓就经常在宫里出入,这座皇宫的路线,他可是熟悉得很。
夜深人静后,他从窗栏上跃入宫殿中,执起手中的利剑一点点朝宫南絮的软榻边上走去。
见到她安静地躺在软榻上,他扬起手里的剑刺向她,宫南絮突然睁开眼睛,翻过身子,躲过他刺下来的剑。
冷青梧点亮殿中烛火,整座宫殿一下子亮堂起来。
东方皓回头一看,见冷青梧和凌暮时站在身后,他才知道自己中了计。
他们三人与他对打,起初他还能应对自如,可到了后面,终究是敌不过他们三人,败下阵来。
如果不是让凌暮时得到消息,东方皓确实有足够的自信能拿下宫南絮,可是他终究算错了一步。
尹兆平打开殿门,慕容暄从外面走进来,“东方庄主,别来无恙啊?”他站在东方皓前面,虽然是勾着唇在问候他,可是那笑里,却藏了数不尽的阴狠。
“你知道我要来?”
他思来想去,终究想不出他的消息为何会被泄露出去。
慕容暄冷嗤一声,“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为何还要再问第二遍?”
“你想怎么样?”东方皓跪在地上,抬起头咬牙看向他。
他低下头,双目通红瞪着他,“朕想现在就杀了你!”可是,既然是慕容玄派他来的,他得留着他。
慕容暄走后,东方皓被冷青梧押了下去。
“好在有你的消息。”
行云宫里,只剩宫南絮和凌暮时。
“若不是你让殿下派人通知我回来,只怕我也回不来了。”凌暮时知道,能救他的人,只有她。
“那正好,这回我们扯平了。”宫南絮扬起唇角。
“小七,没想到殿下居然会为了你改变主意。”一直以来,慕容暄下的命令,从来没有人能改变过。
宫南絮放下手里的剑,尔后唇角现出一抹自嘲,“不是殿下为了我改变主意,而是我与他做了一场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凌暮时紧张地拉过她的手臂。
宫南絮撇撇嘴,“我与他说,若是他让你从关外回来,我就有法子让宋小姐回到他身边。”
他凝着她,“那你,可想到法子了?”
“之前没有,不过如今有了。”她对着他嘻嘻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凌暮时知道她的主意多,便也放下了心。
可是他走后,宫南絮却一宿都没睡着。今夜的慕容暄太奇怪了,她很少看到他有恨一个人恨成那样的时候。
他的脸上没有阴狠,可是那双通红的眼眸,将所有的恨意都流露了出来。
“尹总管,皇上他还好吗?”
第二日,慕容暄还躺在长央殿里的时候,外面传来她的声音。
尹兆平摇了摇头,昨夜一从行云宫回来,慕容暄就将所有人都赶走,自己在长央殿里待了一夜。
尹兆平察觉出他的不对劲,赶紧上前敲了一下门问,“皇上,要不要将阿絮姑娘叫过来?”
慕容暄朝殿门扔来一个鎏金炉,怒吼一句,“滚!”
然后,他便在殿外守了一夜。
宫南絮亦是在殿外站了一会,最后打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的烛火还亮着,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狼藉,只有一个滚落在地上的鎏金炉。
“殿下...”
她轻声唤了一句,再抬起眼睫时,看到他正坐在案几边上,上面放置着一幅画,画上的女子是他的母妃吴昭仪。
“殿下。”
宫南絮走到他身旁,重复着叫了一声。
他垂着眉眼,目光一直盯着画中的吴昭仪,宫南絮看不出他脸上的喜怒哀乐。
“朕的母妃,就是被他害死的!”慕容暄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双拳紧紧攥着。
终于,他抬起那双蕴满恨意的眼眸看向她,“昨夜,朕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
宫南絮站在他身旁,身子僵了一下,她不知道真正害死吴昭仪的人竟是东方皓。
“殿下的杀母之仇,日后一定能报!”
这几日来虽在与他置气,可看到此刻这个浑身上下尽透着隐忍的他,宫南絮的心又如小时候看到他练剑受伤满心隐忍的那般,像是被人一点点揪着,最后拧成一团,叫她疼痛难忍。
她的双瞳间又浮现出那抹让他心生宽慰的坚定,一点点化去他眸中的恨意。
突然,慕容暄伸手将她拉过来,双手揽上她的腰,将头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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