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决定要行下下策,但那是三十多万百姓啊,大坝一毁后果不可想象,我从未觉半日的时间如此难熬。
毁!还是不毁!
三十多万百姓,大顺最繁华的州郡!
大乱毁的更多,但那是三十多万的人命啊!
一个侍卫跑着进来:“公主,长安飞鸽传书。”
我立马接过来看,是明帝的笔迹:朕允。
乐言青急了:“公主,耽误不得啊。”
“钦州如何了?”
“情况不明。”
情况不明!这不是好事。
“传信给郎中令云大人,就说,动手吧。”
那个侍卫也有犹豫:“公主,当真吗?”
我摆摆手:“快去吧。”
若是他再不去,恐怕我会反悔,舍小保大,若真有报应,只怕地狱都容不下我了。
救灾银和粮食迅速送来了边关,只是粮食了掺了不少的砂石,还尽是些陈米。
盈风不解:“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吃呢?莫不是唐大人糊涂了?”
我抓了一把陈米:“唐荃不是糊涂,是聪明,也只有这样的粮食,当官的才不会私吞,百姓才能多吃上一口。”
盈风还是没明白:“可是除了陈米就没别的了,面粉也没有。”
我看了看她:“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馒头就想要口菜,有了菜就想要口肉,施粥不是让百姓吃饱,是让他们不要饿死,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祈求更多,贪念才会压下去。”
盈风不说话了,我去了邻近的几个村镇看了,倒也开始重建房屋了,并州没什么大消息,看来是稳住了,温娴别的本事没有,但好歹在朝堂混了这么久,手段多少是有一些的,帮着肖安等人也是有把握的。
乐言青虽然好色了一些,但办起事情来极度靠谱,济州大大小小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这倒是给我少了许多的麻烦。
只是,钦州,文墨,你可还好?
又等了一天,长河大坝没什么消息,我心里不安,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明帝派了巡灾钦差来,想不到会是闵书,不过明帝让他一个将军来,这意思就有点深了。
我正和闵书说着灾情呢,云欢大步进来,和他颔首示意立马拉住我:“你再想想。”
“想什么?”
云欢脸色十分不好:“若真是炸了长河大坝,无人会记挂你消弭了一场战乱,他们只会记恨你置三十多万百姓的性命不顾,天下人的口水都能把你淹死,文人墨客的口诛笔伐,小千,这不是小事。”
闵书也开口了:“公主,皇上也说起过此事,他犹豫了一天一夜才应下的,公主你还是细细想一想,大不了就打,毁了长河大坝,你就是千古罪人啊。”
我起初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毁与不毁哪个更加划算,到没考虑会不会把我自己牵扯进去,被他们这么一说,我也犹豫了。
文人墨客的笔就是一把刀,他们总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一个人,他们才不会管你处于什么考虑,不会管你保全了多少。
这一犹豫,就是一夜,云欢和闵书还有跟来随时听我差谴的几个侍卫,他们都在等着我的决定。
毁与不毁似乎更加艰难。
毁了,一旦文人墨客群起而攻,参与此事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一旦宁王府借此生事,只怕事情会闹得更大。
不毁,宁王府趁灾兴乱,楚国蛮国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朝廷无力同时面对内忧外患,蛮国现在大局未定,但燕追败局已显,蛮国和大顺之间必有一战,要平宁王,只能让抵御蛮国的大军来,可若是大军被宁王拖住,那蛮国攻入大顺,就如入无人之境,届时,乱象更大。
拂晓的时候,我终是思量清楚了。
“炸。”
云欢盯着我不放:“你决定好了?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大不了就是背上千古骂名,大顺不能乱。”
云欢没说什么,转身出去,我知道自己没有做出他所希望的决定,我现在一点也不后悔,希望我日后也不会后悔。
作孽总要还,我就等着有一天,报应在我身上降临。
“闵书,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他沉吟了许久才开口:“君王做事,不管对错,只管利益。”
这话......我看向他,气质卓然的男子盯着我不放,眼神里,是信任。
“谢谢。”
又等了一天,终于传来了动静,长河大坝毁了,漫漫长河水,尽数倾泄到定州,冲散了宁王意欲趁灾兴乱的十五万大军,也冲毁了半个定州......
闵书他们被我尽数安排出去,就连玄月和盈风都让我安排去巡视个村镇的粥棚了,若说我身边还有人陪着,那就是康康。
天下起了小雨,似乎在为这一场人为的大灾落泪。
我的腿很疼,缩在衙门的大椅子上看着雨水从瓦檐上落下,在地上砸起一朵朵水花,她也在一旁坐着,随我一起看着。
“值得吗?为了不相干的人,背上这么大的罪名。”
我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但很多时候,容不得我去计较值不值得。”
她还是没有看我:“即便大顺乱了,你也可以和云哥哥一走了之,这天下之大,你们可以去过安定的小日子,你何必把自己绑在一辆属于男人的战车之上,还是说,从头至尾,那个位置,那些权力,才是你最想要的?”
皇位?权利?似乎我早就不想要了,可我已经从这条路出发,不到尽头死不休。
我扶着桌子站起来:“倒塌的屋子还没建好又下雨了,也不知灾民有没有地方躲雨,待会儿雨停了,你随我去看看吧。”
她看了看我,稍稍犹豫才应道:“好,那我去准备准备。”
她去准备,我自然也是,我身上还只是穿着那套寝衣披着披风呢,幸好衙门离云府不远,几步路也就到了,府里除了几个小丫鬟,其他人都被云欢安排去帮忙了。
泡在温泉池子里,铺天的倦意袭来,浑身酸疼提不起半点力气,可现在哪有让我休息的时间啊,草草洗好,拿了药酒擦在腿上,又拿了一套男装穿上,拿了干净的棉帕绞干头发,梳成发髻,用一条布带绑住。
本打算出去了,又扫眼看见药酒,还是带一些吧,万一要在城外停几日,腿疼起来耽误事情可就不好了。
寻了个小葫芦倒了些药酒,又拿了妆台里的一袋子碎银子和铜钱放好,拿了披风穿上,顺手拿着伞就出门了。
大家都在忙,我也不想麻烦他们备马车了,和康康走着出去,一路上的情况到要好一些,只是大灾过后,最应该谨防的是有疫病发生。
出了城,碰到不少往城里赶的百姓,路上格外的泥泞难走,走到路边,还能看见底下满是泥沙的大河水,速度快的似乎只要有人掉下去就会被撕碎。
顺着河道走了半日,小雨也慢慢停了,只不过天色还是有些阴暗,头顶上的乌云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
康康把手里的水袋给我:“喝点水吧,你看着挺累的。”
我扯起嘴角笑了笑:“谢谢。”
拿过来喝一口,似乎还有些其他味道,和我平时喝的不一样。
“你累了许多天,我在里面给你加了一点提神的汁子。”
提神的汁子?会是什么东西啊,我又尝了一口,只感觉嗓子热热的,我把水袋递给她:“你也喝点吧。”
她把水袋接过去:“我不渴。”
不喝就不喝呗,估计是嫌弃我。
又走了半个时辰,路上已经很少有人了,我觉得有些难受,正巧要过一座大桥,就靠在桥墩上休息,嗓子格外难受,好似被烫到了一样。
我心里害怕起来:“你给我喝了什么?”
康康看着我,扬手把水袋扔下桥,扑通一声就没了踪影,我心道不好,立马就要往回走,她一把拉住我,一使劲就把我推地上了。
她的力气真大,也是,她从小长在塞外,还要做些事,力气比我大了不知要多少。
这一摔让我七荤八素的,但也还记的说道:“怎么?想趁机打我一顿吗?”
康康把我拉起来,抓着我的领子往桥边拖,“你犯了那么多的杀孽,老天不会饶了你的,你应该早点去赎罪。”
我虽拧不过她,但也不是不会反抗,嗓子疼得越发厉害,说话都撕扯着的疼,又哑又难听:“康康,你最好放了我,我什么时候该死,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管。”
她把我按在桥栏上,我的身子已经探出去了好多,只要她一松手,我一定会掉下去,我紧紧地拉着她的衣襟。
“要死,我也要拉上你。”
她挣脱开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抬手划在我手腕上,我吃痛一松,身子没了抓力,直直的往后跌了下去,还没思考,就被洪水席卷。
大水之中,我不能呼吸,慌乱的挣扎,好不容易探出脑袋,还未来得及呼吸又落了下去,水里有很多的杂物,重重的撞在我身上,我一痛呼,满是泥沙的河水就灌进了进来,不舒服,满满的都是不舒服,我咳起来,能感觉到胸腔涌进了水,身体里撕裂一般的疼痛,我被洪水夹裹着撞在河底的石头上,疼,浑身都疼,后脑勺撞在一块坚硬的东西上,我两眼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冷,很冷,云欢为什么不抱着我睡,怎么会这么冷,入冬了吗?可为什么这么黑,为什么我摸到的都是刺手的碎石,我在哪?
为什么没有光?
是在下雨,难道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可为何会如此黑?
我忍着满身的疼痛爬起来,细细的摸索着周围,碎石,泥水,水流声。
我的眼睛???
我在自己的眼睛前晃手,可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瞎了!!!!!
我缩成一团,这是哪里?为什么没人说话?
我想开口大喊几声,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我的嗓子。
那袋水,康康给我喝的那袋水。
我摸了摸自己身上,钱袋子和小葫芦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衣服破了许多地方,一碰就是痛意。摸索到一个大大的物件旁,缩腿躲在哪里。
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会不会有人经过这里,我身上好疼,身体里也好疼,每一口呼吸都疼得要死。
汪汪汪。
有狗叫的声音,还是很多狗,不好,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狗?
我慌忙四处摸索着,寻到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握在手上,马蹄声,有马蹄声。
我立马站起来,却腿疼的寸步难行,我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见我,只能拼命挥手,马蹄声离我很远,但似乎又很近,他们没有停留,很快就没了声音。
我跟着马蹄声走,身子靠着那根木棍支撑,道路泥泞实在太难走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摔倒了多少次,疼,浑身都疼。
我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一路上都没有声音。
我在哪?我现在是往哪里去?
我很累,身上也很疼。
冷,很冷,我身上的衣服湿透,被阴风一吹,寒到了骨子里。
脚下一滑,我跌在地上,肚子撞在一块石头上,疼得我整个人都痉挛起来。
马蹄声似乎又回来了,在我面前停下,我害怕不敢动,对方是敌是友?
我的姿色不出众,现在只怕更是半点都难已入眼了,他们想干什么?
我不敢动,也动不了,疼,实在太疼了。
似乎有人在我面前蹲下,一只很暖但也很粗糙的手摸在我脸上,似乎在擦我脸上的泥水。
我现在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是谁?
“舒华?”
这个声音?楚昭临?
我被人抱起来,被包在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舒华,当真是你?你为何会成了这副样子?”
真的是他,我松了口气,有人就好,有一个认识的人就更好。
我说不出话,只能拉着他‘嗯啊’的叫。
他松开我,语气满是焦急:“你的嗓子怎么了?你的眼睛?”
我要如何告诉他这些,他把我抱起来,似乎坐上了马背,兜头罩下来一件衣裳,把我整个盖住,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是他的衣服。
一手环着我的腰,一路上跑得很快,我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了,可慢慢的,我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楚昭临能够遇到我,那只有一个可能,我被冲到了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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