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凉移开目光去,心里有些凉意,这样重要的一枚玉牌,可是怕就是这枚玉牌,叫顾家除了她,举家尽丧。
眉眼倾下去,看着自己的手指,因为冷,雪白的一双。
“这里的风景真是好,浩浩荡荡的一湖水,这样看着,连心境都会开阔起来。”
她的目光落到湖面上,没有理会身后几个人,顾自喃喃。
这样浩荡的一湖水,看到就不觉地觉得自己渺小,觉得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连这样重的血仇,她都觉得不大重了,至少,是看到这些人的时候,还会觉得,能够稍微透过了一口气。
“这位姑娘……莫不是顾夏凉?”
忽然有人说起来她的名字,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投过来,只是顾夏凉还有些愣愣的。
她转过头,看了那个说她名字的人一眼,眼里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波澜。
关于她的名字,虽然成了一个讽刺,只是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实在觉得没有什么感觉了。
再说了,她确确实实就是顾夏凉,就算这些语气里有的是讽刺,有的只是寻常的惊异,不是照样说明,当初她的名声之大么。
其实心态若是端得平常些,似乎再难受的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是,顾夏凉。”
她点点头,含笑示意,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倒是那个官员见到顾夏凉的神情,一时在心里窘迫起来,说起来,顾耽的事情他虽然不熟悉,却也晓得三两分内幕。
当初顾耽被处斩时,他们不曾多说一句话,原本就问心有愧,顾耽只留下一个孤女,此时落魄如此,他不曾施以援手,此时这样直接说出来,倒显得尴尬。
原本的羞愧越发明显,只是,顾夏凉这样从容淡定的性子,果然不负当初在上阳城的胜名。
算是想起当初的交情,心里叹息一声,这样出色的女儿,居然就这样跌入风尘了,不由十分惋惜。
顾夏凉自然不会猜测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先前顾家尚且还在时,门前虽不说车如流水,却也交友颇广。
因为来往的人多,她不大上心,是以实在对那些人没有什么印象。
故人么,也只是父亲顾耽的罢了。
“算了你父亲与我有私交,我……先前不曾照拂于你……倒是愧对你父亲。”
他面上确实有些沉郁,却不见得愧疚,顾夏凉看了一眼,心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大人过虑了,夏凉过得很好,尚且无所忧。”
顾夏凉脸上仍旧带笑,眉眼原本是冷意泠泠的,却刻意收敛了些锋芒,显得温润无比,偏偏总归是冷冷的,拒人千里的模样。
这样客气又疏离的语气,就连脸上,都是无可挑剔的笑意。
算起来,才十五罢。
原本才初初及笄的女子,该是明媚教研得如同她家闺女一样的,端坐在深闺里等着郎君骑马来迎接。
只是顾夏凉,已经这样一副冰冷的模样,凉薄无心的模样,怕是被当初的事情打击得无望了罢。
他心里想着,终归算不上顶好的朋友,再说了,官场上向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们这些人顶什么用。
原本就尴尬,顾夏凉又这样冰冷的模样,终归说不下去。
不知是怎么有人起了个话题,于是几个人又热热闹闹地谈论起来,就像方才的尴尬从来不曾发生过。
顾夏凉自然不掺合进去,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吹风,觉得今天出来真真没意思。
风景不能好好赏,被几个人的讨论吵得脑仁子疼,哪里能够好好赏风景。
再说了,因为认出她是顾夏凉来,连关于顾家有关的事情提都不提,顾夏凉觉着这冷风也是白白吹了。
心里有些恼,皱皱眉,抱着袖子靠在栏杆上,风扑面而来,刀子似的,冷得像是刮在上面。
“回去罢。”
身后有人出声,自然是程璟渊。
顾夏凉皱眉,不是刚刚还在听他评价南方的分田制么,这个分田制呀,可是个不错的改革。
只是据说,实行起来困难重重,说起来,没有个一时半会,约莫根本不着要领吧。
“做什么要这么早回去,你继续说。”
顾夏凉一边说一边拢了拢自己的衣领,有些冷风死活往里钻,真是冷得人心肝颤。
她懒得将头扭过去,一边袖子里的手不安分地比划,一边在心里勾画分田制的准确规划。
唔,讲真,她是在认真听他们说话,是从程璟渊讲分田制开始,她就不由自主地开始认真听。
自然,她叫程璟渊等会儿走,有些私心,这样关于国家政事的事情,他是不会随意与她说的,自然要在这里听完。
程璟渊轻轻笑起来,有些温和。
“你听得这样津津有味,不要本官回去同你好好讲清楚么?”
顾夏凉惊得立刻坐直了,转过头,程璟渊虽说是眉眼含笑,可是确确实实是副正经的神色。
同她讲这样的事情,程璟渊是真的?
顾夏凉心里转了转,还是觉得程璟渊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眼里也浮起笑意来。
“自然是极好的。”
她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来,想着赶紧回去。
只是一焦急起来,她就忘记了一件事,原先她的脚扭了,根本站不住。
脚踝一阵锥心的疼,根本就使不上劲,可是身子已经站起来了,只能直直地栽倒下去。
顾夏凉一慌,下意识拉住手边的什么,于是拉住了程璟渊的衣襟。
程璟渊反应很快,几乎直接就接住她,极大的袖子拂过她的鼻尖,有些香味,清清淡淡的,极为舒服。
“阿凉,你是不是兴奋起来,就习惯性犯蠢?”
他脸上满是笑意,眼里是狭促的意味,偏偏一副极好的皮相,这样笑着倒是显得极为清俊。
人呐,若是有副好相貌,就占尽好处,就连嘲笑起人来,都让人觉得好看。
“非也。”顾夏凉扬起眉角笑起来,也对他狭促一笑:“进来跟在程大人身边,岂不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嗯,就是这个意思,蠢会传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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