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她蠢，干脆承认好了，乖程璟渊传染的呗。
程璟渊眉角一挑，浓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却一拉她的袖子，扶着她，两个人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
……似乎，另外几个人都在亭子里呢。
顾夏凉一时窘迫起来，可是自己站不住，只能任由程璟渊扶着，在心里平静了会，才缓缓开口。
“可见你果然是蠢的，扶我时就不曾考虑到去扶一扶那边么？扭到的脚踝不是这边。”
程璟渊一时惊愕，于是低头看了看顾夏凉，果然，少女脸上寡白一片，有气无力的模样，因为疼，一双凤眼里蓄满了泪。
于是，他忍不住笑了。
“看了本官倒是白白背了你这样久，原来勉强还是可以走的，”顿了顿，继续道：“急起来还是可以跑的。”
顾夏凉翻了个白眼，彻底辛酸得不想说话，憋屈！
眼里疼出来的两泡泪憋了憋，终于憋了回去，程璟渊什么的，果然是个奸诈的人。
顾夏凉自己寻了地，坐下来，地面极为凉，她坐着冷得脊背抖了抖，还是坐住了。
因为脚踝疼，火辣辣的，锥心地疼。
“你这样坐着……”他目光四处飘忽一圈，落下来，她的侧颜一片美好，单薄又疏离的美感。
这样的女子，起先他觉得就该是个琉璃美人，美得疏离单薄又冰冷，最是易碎，只能远远地被供起来。
后来才晓得，这个女子有多坚韧，像是骨子里生生长出一株树来，极为倔强又柔韧地生长出来。
“我这样坐着如何了！”
她扬起眼角，抬起尖尖的一截下巴来看他，玉白的一张脸美好华贵，像是无边白雪世界里一朵灼灼红梅。
“你这样坐着，让本官不晓得要不要背你……”
顾夏凉一时噎住，不晓得要不要背她……顾夏凉可以说什么？
四处都是白雪，顾夏凉也是直接坐在一块路沿上，小小的一方地面没有积雪，若是多坐一会儿，衣裳必定会湿。
“咳咳咳，哪什么……你先前说的分田制，我还想继续听，还是背我回去罢，早些回去早些听……”
嗯，不错，就是一个借口。
笑话，她又不是忧国忧民的皇帝，至于会这样迫不及待么，若是之间没有插科打诨，她估计还是兴趣满满。
只是这样打乱了，她就开始兴趣缺缺了。
“哦？是么。”
程璟渊没有坐下来，因为顾夏凉坐着就极低，于是也就跟着蹲下来。
他的动作顾夏凉很满意，于是眉眼弯弯地笑了笑，无缘由地心情好起来。
她不大喜欢别人比她高一截，自然也不喜欢比别人高一截。
“是如此不错。”
顾夏凉正了正神色，开始睁眼说瞎话。
“既然如此，便随你的意思，就在这里坐着说完了罢，免得回去这样远。”
得了，和她杠上了。
这样小气，顾夏凉不满地皱了皱眉，瞥了程璟渊一眼。
这里么，冷啊，衣服也会湿。
“回去罢，程大人身子矜贵，万万不能在这里被风吹病了。”
睁眼说瞎话么，其实不算难，顾夏凉想着。
远处长长的小道延伸开，层层叠叠的模样，四野一片皓白，茫茫地没有一丝儿杂色。
说起来，在这里赏风景倒是真的极好，可惜亭子里有人。
“本官扛得住，阿凉不必担心。”
顾夏凉被呛了一回，默了默，于是还是老实道：“我输了，程大人想回去便回去，不回去，顾夏凉必定会陪着大人吹风。”
说着，还将自己的斗篷捂了捂，暖和啊，羊毛的。
见到顾夏凉这副模样，程璟渊不由好笑，于是也弯了弯眼角道：“回去罢，有人怕是扛不住了。”
说着，便伸手把顾夏凉拉了起来，自觉地把顾夏凉背起来，继续步履缓慢地往回走。
顾夏凉眯了眯眼，心里有些暖意。
“你说，江南顾氏的玉牌到底什么作用？”
顾夏凉目光往远处飘去，极好看的眉眼带些飘忽，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
那块玉牌，竟然要玄衣卫去亲自寻找，而有玉牌的顾冬暖，竟然被姬昳留在了身边。
处处都说明玉牌极为重要，只是，比做玉玺倒是不靠谱。
得玉玺的自然是登上帝位，而顾氏若是有玉玺，怕是不会这样安分。
再者，代表权势的东西，皇家是决计不敢假手他人的，帝王心术，最是诡异难言。
今天是好兄弟明天也就未毕。
毕竟权势这样微妙的东西，所有人都想要握在手里，所以说起来，玉牌能够安生地在顾氏放那么久，约莫还是与权势不沾边的。
只是……到底是为什么，忽然让顾氏一夕消失，让顾家满门惨死，更是将玄衣卫都派遣出来，就是因为一枚玉契。
玉契，怕是里面就是一个契约吧，她心里隐隐有忧。
“当日高祖将玉契赏给功臣，随和那些功臣便各自归家，老老实实地没有一丝纠纷。”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来，微微含笑道：“玉契，玉帛表平和，书契是谓誓约，怕是其中有些交易罢，说是在战场上交过命的兄弟，权势面前还是不免眼红。”
他说得风轻云淡，信口拈来。
顾夏凉却是静静地不说一句话，程璟渊的话有理，只是，到底棘手。
“说起来，其实玉契怕是也是道催命符。”
这样重要的东西，高祖心里有愧，尚且愿意让世家把玉契握在手里。
可是后世帝王不会，恩情是上一辈的事情，玉契会危及到他们手里的政权。
人心虚浮，随时会变。
皇室自然不会允许他们留着玉契，其实说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错，政局上从来容不得优柔寡断。
顾夏凉有些头疼。
那她该怎么办呢，真的傻乎乎地将事情查出来，去自己申冤么？
她可以找谁呢，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就是要她举家惨死的人，她连找人申冤都不能。
再者，自己一家，只是一个牺牲品罢了。
她无端觉得悲哀，还有些迷茫。这个世界从来不能黑白分明，她此时就不能判断该如何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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