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么，自然要简洁有力，只是这个人却生生把一堆鸡毛蒜皮的借口都用上了。

　　兼着一唱三叹，恨不得仰天长啸，才能表现出他的心忧天下，顾夏凉揉了揉眉角，觉得听得脑子发胀。

　　忍忍罢，顾夏凉想着，于是偏过头去看连只鸟都没有的湖面。

　　“程大人……老臣无奈……”

　　顾夏凉眉角跳了跳，偏过头来。

　　“程大人，你先前说直接奏请圣上，可是直接让圣上决断，太后心忧天下，想来怕是也怕耽误了灵修渠的修建。”

　　女子眉眼含笑，是询问请教的语气，眼里却满是狭促，全然没有一丝的疑惑。

　　这样的模样……

　　程璟渊也虚咳一声，才缓缓道：“太后与圣上确实是最为心忧天下。”

　　顾夏凉嘴角噙着笑，眼睛亮晶晶的，分明极为想笑，却又生生忍住了。

　　最是受不了这些人了，冲着读过几本书，就要故作姿态地表现得如何心忧天下，如何高洁清廉。

　　底下还不是为了升官使尽手段，换了个法子阿谀奉承罢了。

　　他若是不作死得这样过分，顾夏凉倒是不会直接说出来，毕竟他们谈政事，她一个女子不好插嘴。

　　“你……”

　　他被人驳回了决断，有刻意掀开了他有意忽略的东西，自然恼怒难言。

　　不过确实是难言的，他不能直接发怒，于是就生生顿住。

　　“姑娘是？这般才智，确实过人。”

　　脸上浮起慈祥的笑容来，拈须微笑，眼里满是赞许，神情也端得从容自在。

　　才智是有的，他也赞许有才智的人，只是这才智是用了给他拆台子的，他就不一定是真的赞许了。

　　顾夏凉心知这些，不过么，这个时候，一般自然要拼演技。

　　于是她脸上也扬起笑意来，原本就是最最出色的美人，笑起来更是倾国倾城，怕是没有人能够美过她。

　　不过么，美貌这个东西也是是不管用的。

　　“大人谬赞了。”

　　顾夏凉没有什么好的身份，不愿意说，如今在锦云馆也就罢了，可先前确实名声过大。

　　如今若是说出来，就十分尴尬。

　　“姑娘……到底是哪里的……”

　　顾夏凉是被程璟渊背过来的，程璟渊还未婚配，更是不曾订婚，那么这位姑娘，怕就是哪个馆子里的花娘吧。

　　这样的容貌，他这一生竟从未见过过者，有这样的才智，就算是乐籍的女子，也是极为不寻常了。

　　这样一想，就越发好奇。

　　只是，顾夏凉却尴尬起来了。

　　难道说，我便是顾夏凉，彼时才名与美貌冠绝京都的顾夏凉，就是父亲曾与你同在一朝为官的顾夏凉。

　　只是，最后被送进青楼，阖家惨死。

　　顾夏凉低着头，不说话。

　　“本官看上的人，自然是顶好的姑娘，大人要问得这样仔细做什么，莫非是本官身边的人有问题？”

　　程璟渊似笑非笑，顾夏凉抬头看了程璟渊一眼，又低下头去。

　　他替她说话，说实话，不算意外，顾夏凉想着，于是将手指交叠了，坐好，打算安安静静听他们说话。

　　为了让气氛重新融洽起来，几个人倒是都颇为活跃，不过几句话，有火热起来。

　　顾夏凉不大回头，这不是她的圈子，保持距离。

　　“程大人，据说玄衣卫进来倒是时常出现。”

　　这个声音很熟悉，顾夏凉记得，是司徒珏的声音，只是她没有偏过头，甚至感受到司徒珏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这个人，顾夏凉下意识有些害怕，说不出为什么。

　　顾夏凉只是打定主意要听他们说什么，全然不想招惹司徒珏，于是越发自觉地收敛了自己的存在感。

　　眉眼垂顺下来，自顾自地摆弄自己的十指，看起来就像是全然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程璟渊可有可无地嗯一声，也喝了口热酒，放下酒盏才缓缓道：“要调查一些事情罢，约莫极为重要。”

　　全然不透露一丝消息。

　　果然，司徒珏皱起来眉，显得有些纠结。

　　“如今天下太平，要调查什么竟然要动用玄衣卫，倒是稀奇了。”

　　司徒珏的不动声色，像是一句随意的感叹，若有若无。

　　程璟渊不曾接话，倒是另外一位大人接口：“倒是听说与四大世家有关，只是这四个世家都破败了，如今调查起来自然困难，免不了动用玄衣卫。”

　　那位大人倒是沉稳的性子，语气极为平和，吐字也缓慢。

　　只是顾夏凉听着，心里无端一动。

　　四大世家，那么江南顾氏就是其中之一了罢，既然要四个，倒是可以从另外的三家下手。

　　程璟渊也极缓慢地点了点头，继续道：“确实是如此，四大世家仅余姜家苟延残喘，怕是要消失了。”

　　前面半句是同意别人的话，后面一句是客观事实，说起来，程璟渊什么都没有说。

　　顾夏凉握了握自己的手心，觉得有些潮湿，紧张得很。

　　“只是……”那位沉稳的大人忽然停下来，像是极为纠结，凑近了过来：“玉契，怕是玄衣卫要找的东西罢。”

　　四个人一齐沉默，一瞬后才有人接口道：“约莫是了。”顿了顿，才继续压低了声音问：“那玉契，到底是什么作用？”

　　程璟渊与司徒珏都不曾说话，眉眼微微垂下去，倒是有位大人没忍住。

　　“据说，那玉契堪比玉玺。”

　　于是四下里都沉寂起来，每一个人敢继续说下去。

　　顾夏凉握住酒盏，手心里温温的温度已经凉了下去，她却握住迟迟不能松开来。

　　玉玺。

　　这样说，一枚玉契，若是得到了，就能坐拥江山了？

　　顾夏凉坐着没动，目光缓缓落到程璟渊身上，不晓得他是什么神色。

　　只是程璟渊没有什么变化，仍旧坐着，姿态闲适自然，并不如她一般僵硬。

　　若是玉契有这样重要，就难怪要这样大力搜查了。

　　顾夏凉说不出自己的想法，玉契这个物件，说到底就是顾冬暖的，与她确实不大相关。

　　只是，她到底是顾家的女儿，那么江南顾氏与顾家遭厄，怕是都与玉契相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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