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实是晚了些，还是回去制罢，还是不要出去了，早些歇了罢。”

　　程璟渊眼里有融融的笑意，在月华下显得柔和至极，连平日里的深沉都被掩去。

　　顾夏凉自然是巴不得如此了，她原本就怕冷，极为不情愿，听见程璟渊这样说，最是满意。

　　“好。”

　　说到回去，她就活跃起来，眉眼都灵动地漾起笑意来。

　　“告辞。”

　　话音刚落，顾夏凉就迫不及待地抬起步子，极为利索地开始走。

　　才走了一步，她就有些讪讪的，自己似乎表现得太过急切了些，这样委实不大好。

　　阿娘从前教导她，教养良好的女子，一举一动定然要从容端庄，处处都不能挑出错来。

　　她这样的做法，显得小家子气。

　　顾夏凉摸一摸鼻子，有些难为情，唔，还要继续提升一下自己的教养。

　　只是啊，阿娘已经不在了，倒是看不见她了。

　　阿娘的出身很好，承太后的恩泽，自小没有父母，于是又太后身边的嬷嬷照顾，于是知书达礼，于举止上从来都是贵夫人里的典范。

　　而顾夏凉与顾冬暖都是由她教养，于是于礼仪为人上，倒是教得不错。

　　只是性子温和，顾夏凉对古人的过于拘泥的礼仪不大喜欢，而顾冬暖年幼时又不大懂事，所以教得不大严格，所以细微处总有些不尽如人意。

　　“你还是快些回去罢，就是步子再慢，心思怕是已经飘远了。”

　　程璟渊的袖子垂下来，破碎得显得极为宽大，于是他将手臂往后一收，显得不那么累赘。

　　分明是开玩笑，顾夏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连程璟渊都这样说了，她又想着要早些回去，也没有继续拘礼，于是加快了步子。

　　弯弯绕绕的几个转折，于是就看不见一丝的影儿，毕竟程府的圆子就是讲究一个曲折。

　　程璟渊起先是缓缓地走，最后慢慢停了下来，垂手看了看自己的袖子，才度着步子原路返回。

　　矮墙上几支梅枝伸下来，明月几乎悬挂在枝桠上，显得幽僻好看。

　　墙外一片阴影，与梅树交织到一处。

　　“你倒是来这里做什么？莫非你要过来刺杀本官。”

　　程璟渊原本是极为闲适的调子，到了最后，就慢慢带些笑意了，越发显得淡定自若。

　　峭拔的梅枝在月底一颤，于是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一阵冷风被带得拂过他的衣袖。

　　深紫的衣袖微摇，几丝光华在刺绣上闪过。

　　“大人想多了。”

　　那个人一身黑衣，极为冰冷的调子，一双眸子缓缓在程璟渊脸上扫过，阴冷的眼神让人觉得可怖。

　　手按在腰上，也不知是随意的一个动作，还是随时就要拔刀而起。

　　程璟渊脸色不变，还是带些笑意，闲适地走近去。

　　“深夜造访，有什么事情还是说了罢，本官也打算回去了。”

　　月已偏西，确实不早了，冷意几乎侵入肌理，的确不适合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这样晚的时候过来，还刻意让他察觉，约莫是有什么事罢。

　　倒不是他喜欢管闲事，只是，偶尔管一管还是无妨的。

　　那个人却是沉默下来，低低地看着地面不说话，手仍旧按在腰间，腰上别了把刀。

　　程璟渊的目光落到刀上，隐隐可见寒光凛冽，约莫是把好刀，这个人么……约莫也是一把好刀。

　　他微微眯起眼来，眸子沉沉而不见底，深沉至极。

　　这样的人，该是谁手边的刀呢。

　　“我……今日过来，是为了一件私事。”

　　原来是他自己的事，也好，也就不要他为难了，程璟渊闲闲地想着。

　　私事么，要过来找他，怕是不简单。

　　“你且先说。”

　　程璟渊这个人，待人向来不卑不亢，所以倒是不大难为人，自然也不怎么平易近人。

　　极冷的一阵风吹过来，肌骨生冷。

　　“我要找一个叫做陈玖的人。”

　　他冷冷地道，语气倒是平静。

　　找陈玖？程璟渊倒是不明白了，他要找陈玖，过来找他做什么。

　　两者之间，似乎是没有什么联系的。

　　“找陈玖？丞相府倒是不曾有这个人。”

　　程璟渊倒是好脾气，不厌其烦地回答，正正经经的模样，几乎没有一点的架子。

　　陈玖么，程府确乎是没有这个人的，程璟渊倚着墙坐下来，月色落下来，他一半在光华里，一半在黑暗里。

　　程璟渊仔细地在黑暗里打量那个人，漆黑的衣裳，冰冷没有一丝神情的脸，有些阴冷狠辣的意思。

　　这样的人，忽然来问他陈玖是谁，于是程璟渊的眸子深沉起来，他到底怎么知道陈玖的。

　　“曾有人告诉我，陈玖进了程府。”

　　他极为坚毅地沉一沉眼，有些坚定的意思，似乎是打算从程璟渊这里问出来。

　　他为了查出陈玖，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找出这样一条相信，此番定然要找出些什么来。

　　月色正好，冰冷地落下来，像是睨着众人，极为高远的意思。

　　程璟渊没有说话，在沉沉的黑暗里神色晦暗，眸子却浮不起一丝波澜。

　　陈玖与程府有关联。

　　“本官的府里有什么人，本官倒是不大清楚。”

　　程璟渊不打算去帮他找出所谓的陈玖，于是随意说一句。

　　左右，他不过是有些好奇是怎么一回事罢了，这天底下有所求的人多了去，他自然不可能一个一个去满足。

　　所以，陈玖这个人，他委实不打算去帮忙找。

　　让这样的一个人这样费心找……虽说约莫有些意思，不过么……他还是不打算插手，倒是没有什么原由。

　　“程大人……”

　　那个人皱了皱眉，不晓得怎么说，程璟渊既然折返了，还特地来问他是什么事，结果却不愿说出来怎么一回事，倒是……有些意外。

　　只是，似乎也无可厚非。

　　“程府不是随便进出的地方，今次也就罢了，若是有下次……”

　　程璟渊处在暗处，神色不明。

　　只是这样的语气……似乎不大善意，身居高位的威严一时间便显露出来，有些摄人的魄势。

　　程璟渊虚咳一声，道：“回去罢。”也不知是说谁，于是抬起步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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