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看到小姑娘时，还是个眉眼稚嫩的小丫头，几年过去了，就出落成这样让人惊艳的模样。
他还记得，当初小姑娘听完曲子，眼里满是泪水，对他说她做不到这样的境界。
若是她懵懵懂懂的，倒是寻常，只是哭着说境界过高过冷，却让他大为惊异。
毕竟年龄太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委实不容易。
她当初说他的境界至高至冷，她不愿学，他当时只当是小姑娘还是少年人心性，喜欢热闹。
到如今看见这个姑娘的模样，才是缓缓明白过来，生得这般姿容，怕是也平静不起来。
“……先生怎么在这里？”
外界盛传，大儒苏继隐居世外，或是在四处云游，在路上写文章，最是淡泊无争。
总归，是把苏继说得极为飘逸高深。
其实今日见了，才晓得他是在一方屋子里，衣衫朴素，对着一盏灯读书著书。
屋子破旧凌乱，全然不是一个名声极大的人物的模样。
“我的家底就在这里，做什么不守着？”
老先生皓发银须，只是精神瞿烁，对着顾夏凉笑起来，玩笑开得很是随和。
暖黄的烛火照着，于是显得分外慈祥，原本就是随和的一个老人。
顾夏凉移开目光，看起来狭窄的屋子极为逼仄，却绝对不小，只是被藏书塞满了。
里面都是极为珍贵的孤本，这样多，确实是极为值钱的，只是，被苏继先生放在这里，怕是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破旧偏僻的一个小书斋，里头藏着数不清的珍本，更有当世最为出名的大儒罢。
顾夏凉看一看苏继，觉得人若是能够做到苏继这样，确实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
无论是学识还是境界，都是极为出尘。
“先生的家底今日被我窥见了，倒是有些羡慕了。”
顾夏凉说得是实话，确实是羡慕得不得了，这样多的珍本以前顾耽当做礼物给她，也不过是一回一本。
这里的书这样多，若是让她自己攒，天晓得要攒到什么时候。
苏继笑一下，不接口，目光移向程璟渊。
“做什么今日过来？老夫的规矩，你莫非还不知道。”
其实是极为平和的模样，就像是寻常说话，程璟渊却是极为恭敬端正的神色。
他缓缓走过去，神态随意。
“今日过来讨一本书。”
程璟渊在苏继面前坐下来，烛影沉沉，越发显得里头晦暗。
顾夏凉在边上站着，觉得有些好奇，看起来这两个人确实是极为熟悉的样子。
只是，程璟渊年纪轻轻就当上丞相，若说没有些奇遇倒是还不可信，所以认识苏继这样的人物……或许也能解释过去，顾夏凉想着。
只是，要书，顾夏凉就有些头疼了，好端端的来要什么书。
不过，她其实更加好奇，苏继会拿出什么书来，毕竟这里的书委实多，或者说程璟渊过来要什么书。
于是顾夏凉不动声色地看着，打算装作什么都不晓得，就是单纯看看程璟渊要什么书。
咳咳咳，自然在心里盘算了，要是什么好书，要不要死乞白赖从程璟渊这里要过来看看呢……
“你自己去拿就是了，拿好了过来这里给我看看，免得我不晓得，到时候要找又找不到。”
苏继抬了抬眼皮，看起来不大放在心上，反观程璟渊，似乎也是极为习惯平常的样子，也真的顾自点了盏灯过去找。
顾夏凉看了看正忘情地看书的苏继先生，磨蹭了会，还是跟着程璟渊过去找书。
书架也古旧，四处都有旧书才有的气味，有一点的腐蚀感，还有淡淡的霉味。
顾夏凉倒是习以为常，而且其实也好闻，自然是她觉得。
程璟渊拿着灯去找，顾夏凉跟在后头，也跟着四处看有那些书，就是越看越咋舌，她委实想要做一回强盗，都带回去。
一边看一边羡慕，恨不得扑过去揣在怀里，心里被猫爪子挠似的。
程璟渊原本是侧头找书的，忽然一抬头，就看见满眼发光的顾夏凉，于是不由好笑。
“阿凉，你若是要看那本书，只管拿出来就是了，等会去说一声就是了。”
他看着顾夏凉，眼里满是笑意。
这里的书，确实是极为难得，他从前也恨不得都带在身边，后来也是慢慢适应了。
左右，他想要就过来取就是了，反正又不会长脚跑了。
只是初次见到么，一个喜欢藏书的人，自然淡定不下来，程璟渊了然。
顾夏凉偏过头，眉眼笑得温和，眼里光华灼灼。
年少就是好，眼睛里都是光彩。
苏继偶尔抬起头，看一看远处的男女，笑着摇摇头，继续低头去看书，果然老了。
“好。”
顾夏凉惊喜得心口一窒，那么多的珍本……！
她欢喜起来就有些恍惚，几乎会失去理智，自然不会去思索其他的，恨不得过去拉着程璟渊的袖子晃一晃。
不过，好在还是冷静了。
书斋里窄窄的一条道，长长地蔓延到门口去，有些白亮的光漏进来，照得漆黑里有些明亮的光彩。
层层叠叠的书架排列着，越发显得里头狭长。
“快些照，我也来看看。”
顾夏凉一拉程璟渊的袖子，眉眼飞扬跳脱，里头满是温暖的笑意。
自然，因为急切极为活泼的神情，不似平日里冷冷的，反而笑得暖意融融。
程璟渊一愣，微微放低了自己的手，于是灯火接近书架。
一圈光晕打在少女脸上，极为好看。
黑而纤长的眼睫微微垂下来，遮开一片阴影，里面的暖意跳跃着，几乎要溢出来。
顾夏凉极为专注地去看书架，一本本看过去，眼里的欢喜越发浓烈，却不敢轻易去拿一本书。
毕竟，她不能拿得太多，这里好书太多，自然要仔细些挑。
程璟渊原本是自己要找书的，到了后来，就是给顾夏凉举着油灯。
自然，顾夏凉也是真的不曾察觉，这里原本就暗，油灯光亮不大，她找书就要全神贯注，自然不大能注意到程璟渊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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