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凉走过去，对程璟渊道：“先前的《南盈集》可在这里？”说起来，她还是极为好奇《南盈集》。

　　程璟渊一愣，忽然想起来顾夏凉是在他手里见过《南盈集》，只是不想她一直记挂着。

　　《南盈集》是苏继先生的心血，不曾刊印出来，可以算作私本，并不能随意给外人看。

　　只是顾夏凉却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她一直想着要看一看，于是就不大顾及其他地说道。

　　其实顾夏凉兴奋起来，确实是有些不沉稳的，毕竟经历的事情还是少了些。

　　“《南盈集》……”他皱皱眉，不晓得怎么说，还是道：“你且先等等。”

　　于是把油灯递给顾夏凉，自己走向苏继先生身边，顾夏凉犹豫了会儿，没有跟过去。

　　她仍旧举灯去找书，倒是不急着拿出来，而是一本一本地去看书名，仔仔细细地记下来。

　　一边记，一边在心里头激动，原本都以为失传的书，居然都在这里。

　　顾夏凉举着油灯，顾自去找书，不知不觉也就忘了程璟渊，等到忽然回过神来，才发现程璟渊就在身边。

　　微微倾身去看架子上的书，神情专注而平静，浓黑的眸子里满是认真，玉白的侧脸被暖黄灯火照得恍惚，沉静儒雅的模样。

　　“找好了？”

　　顾夏凉其实有些忐忑，这些珍贵的孤本，之前她说羡慕时，苏继也不曾说可以借阅，她也就美感拿书。

　　虽说，她起初是打算厚着脸皮找好书过去问的，最后还是忍住了。

　　程璟渊问过了顾夏凉，发现顾夏凉没有吱声，于是偏过头去看顾夏凉。

　　少女两手空空，并没有取书。

　　他有些惊异，她不爱这些书么，怎么这样平静，居然一本书都没拿。

　　不过么，约莫不是罢，略微一皱眉，于是浅笑起来：“这里的书虽说一次不能多借，倒是可以随意借阅的，老先生更是好说话的人。”

　　于是顾夏凉就越发有些窘迫，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委实尴尬。

　　“好。”

　　顾夏凉安安静静地道，只是却没有去拿书，算了，已经没有拿，还是不要去拿罢。

　　沉沉灯火照下来，一方黑暗里照出一丝光亮来。

　　顾夏凉走过去，垂袖站在一边，等程璟渊与苏继交谈，两个人说了几个高深的问题，顾夏凉倒是听得懂，于是也就沉心静气地听着，一边在心里想着自己的看法。

　　其实，也算是花了很久的时间，只是顾夏凉倒是觉着还好，毕竟她跟着在想。

　　她一个人想问题的时候，就不喜欢别人插进来。自然，她若是沉浸进去了，旁人也是打扰不了她的。

　　顾夏凉在仔细地思索，在心里勾画着，心里更是喃喃自语，自然没有精力理会外头发生了什么。

　　“阿凉……”

　　顾夏凉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在喊她，于是迟钝地反应过来，似乎是程璟渊，于是偏头去看程璟渊。

　　做什么？她全然没有注意外头的情形，自然不晓得他要做什么。

　　“嗯？”

　　见程璟渊只是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奇怪。

　　倒是苏继先生含笑看着顾夏凉，半天才缓缓道：“先前你的一首诗我曾读过，意境颇为精妙，‘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只是刻画的却是农家的场景，可见心境还是高于寻常人极多，毕竟出身富贵，靠着想象，能够写出来这样的诗句极为不易，可见不俗。”

　　老先生拈须微笑，神情闲适。

　　顾夏凉却是笑容一僵，这个……倒是委实不是她想的，如今尴尬至极，她当时想着，既然是夫子的课业，自然不会流传出去，她又被逼得急，这样借用一下无妨。

　　毕竟，也只是用了忽悠一下夫子罢了。

　　不想如今出了这样多的事情，她自己都觉得头疼。

　　顾夏凉极为尴尬地纠结了会，还是平静地道：“先生误会了。”

　　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胡乱占为己有，虽说原诗在大齐不存在，原作者更是不用提。

　　只是，这到底是别人的心血，她就这样在上头写下自己的名字，委实就是糟蹋了别人的心血。

　　毕竟，每一个字都是辛辛苦苦写出来的，剽窃这种事情委实不可。

　　“此诗作者并非夏凉，”于是抿唇一笑，从容淡定，其实只要顾夏凉自己晓得，这样的动作神情不过是免除自己的尴尬，于是继续道：“此诗原作者刘长卿，并非夏凉，说起来惭愧，当初年幼，被夫子逼急了，于是情急之下写了下来，企图混过去……”

　　顾夏凉是真的极为尴尬，有点说不下去了，仍旧是在袖子里握一握自己的手，神色倔强。

　　虽然尴尬，顾夏凉还是松了一口气，唔，澄清了，总算没有剽窃别人的诗文。

　　苏继不曾想原来如此，于是一时间也是有些惊讶，沉默了一瞬，笑起来。

　　“顾姑娘不止有灵气，也有这样的心性，老夫当初委实不曾看走眼。”

　　苏继手里是一本书页发黄的书，抬起脸看顾夏凉，神色慈祥。

　　顾夏凉一愣，握住拳的手缓缓松开，手心潮湿而温热，她真的觉得难为情。

　　只是，她确实是应该说出来的。

　　只是苏继又奇道：“只是……刘长卿又是何人，我倒是不曾听说过，可是什么诗人？”

　　刘长卿……自然没有这个人，至于这首诗，顾夏凉更觉着，委实是自己造孽。

　　毕竟，怪自己要把别人的诗借过来，要是自己写就好了。

　　顾夏凉更是尴尬难言，打了个哈哈道：“是个不出名的文人，这首诗也是无意间看到的，想起来还是歉意，当初不懂事，这样胡乱用……”

　　苏继听了顾夏凉的话，也觉得有理，毕竟，诗里描绘的就是农家场景，约莫不是什么达官显贵。

　　这样说，其实也有可能，穷困潦倒，自然不大知名。

　　他就是研读诗书那么多年，可终归还是有很多不曾看过，自然有可能就是他不晓得的那一部分。

　　所以苏继只是一笑，心里对顾夏凉还是赞许的，连他都不晓得的人物，这个姑娘倒是老老实实承认不是自己做的，也算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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