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姝
程璟渊身形修长，顾夏凉不由得抬起下巴，才能看见看清他的模样。
“今年的雪倒是下得早。”
他像是无意间感叹一句，目光扫过一片纷飞的细雪，眉眼在一片迷离风雪中显得很是模糊。
顾夏凉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移开目光，原本灰白的青石板小路已经覆盖上一片浅淡的薄雪。
她跟着走过去，与程璟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身后是灼灼红梅盛开，夭红如血地在枯黑的枝桠上。
不一会儿，朱红的梅花上就盛起晶莹的雪花来，犹如一琉璃宝玉制成的华美物什。
“快些回锦云馆罢。”
顾夏凉随意回一句，眼前风雪越发纷乱起来，纠结成一片雪白。
雪白的地走上去，薄薄的雪花就被融化开，身后一串脚步。
“雪这样大，今日便留在锦云馆，好躲过这场大雪。”
原本是陈述的句子，偏偏他的眼里浮出笑意，极为浓黑的眼眸，因为含笑浮起亮光来，越发温润。
顾夏凉只是偏过头，就落进程璟渊的眼眸里，在漆黑中有有些亮光的目光，暖意融融，沉沉不见底，偏偏无端让她觉得温和。
还有……说不出的熟悉感，顾夏凉心里一惊，却迟迟不能将目光抽回来。
“今日的雪下得这样好，程大人还是回去与雅士赋诗煮酒罢。”
她偏开头，话说得别扭，还是一脸的正经，心里却乱得出奇。
一时紧张，就下意识往旁边挪一寸。
衣袖忽然被拉住，头顶上就是一把天青油纸伞，将她遮盖得严严实实。
顾夏凉咬一咬嘴唇，眉微微蹙起来，还是清浅地笑一下，抬起眼。
“程大人还是将伞撑好罢。”
眉眼间刻意带起笑意，于是弯弯眉眼就显得有几分冷意，尖尖的一段雪白的下颌，眉眼尖尖地顺着鬓角滑下去。
她抬一抬眼，于是目光落到他的肩膀上，大半的身子都在伞外，绛紫的衣衫几乎有一半是黑的，是被打湿了。
程璟渊只是不动声色地笑一笑，眼前风雪越发大起来，一片模糊。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顾夏凉只是磨磨蹭蹭地走着，觉得浑身都被冻得僵硬，连脸都没有一丝的感觉
她原本也是穿着深紫的褶裙，一低头，褶裙已经是一半都是湿透，更不消说鞋袜。
只是她与程璟渊之间的气氛很是尴尬，顾夏凉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只是咬牙往前走。
景平巷原本是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不多时就被雪盖满，变成一片平坦的雪白地面。
顾夏凉看着像是铺了一层被褥的地面，还是咬牙地踩下去，便是咯吱一声响，雪地深深地陷下去。
雪花渐渐变得像是破絮往下飘，极大的一片，地面几乎是越来越厚的雪。
“雪怕是会越来越大，顾姑娘就是京城第一的才女，既然要去程府赋诗煮酒，不妨请顾姑娘也过去。”
顾夏凉一愣，不知道说什么。
忽然肩头一重，像是被披上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程璟渊，他身上原本披着的氅衣已经不见了。
手里原本撑着的油纸伞被放在顾夏凉手里，人已经蹲下来。
“路滑，还是上来，免得再耽误下去。”
顾夏凉的是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的，她实在是走不动了。
她一时极为尴尬，还是温从地任程璟渊背着自己，再耽误下去，就要被雪困住了。
毕竟，她是真的走不下去了。
眼前是茫茫白雪，极大的风雪打着旋儿刮过去，一下子一下子都像是凛冽的刀子。
她抬起脸，雪花飞快地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几乎侵入肌理，连骨头都忍不住地颤一下。
一把油纸伞将她遮住，被人背着就不需要再花一丝力气，很是舒服，只是到底有些奇怪的感觉。
只是，忽然轻松起来，很是满足。
“程大人，你做什么忽然……”
她说不出，说为什么忽然对她那么好？太过于自作多情了吧，她忽然也就顿住。
“不过是帮助一个女子罢了，程某在顾姑娘心里，莫非连这些都不会做？”
顾夏凉的话被程璟渊截住，他说得风轻云淡，很是自然，完全没有一丝的拘束。
“程大人自以为很是君子么，倒是将自己看得颇高。”她忽然呛程璟渊一句，只是对这样的话有些赌气。
原本就不是，他的所作所为，处处都是机心，甚至有什么计划都从不告诉她，只能靠她自己领悟。
程璟渊一时忍俊不禁，不想她竟然这样气鼓鼓地说话，倒是不同于平常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顾夏凉笑起来的模样，几乎没有一丝的冷意，眉眼弯弯翘翘，满是笑意，暖意融融。
少女有极长的发，如同漆黑的一匹缎子，雪白而精致的一张脸，高楼上的月光很亮，极大的一轮圆月挂在天幕上，映衬出她极为精致的眉眼，眸子盛满笑意，几乎生出光华来。
“我若不是君子，顾姑娘眼里的君子又该是怎样的？”
他挑眉笑一笑，眼前风雪纷乱，几乎连前路都看不清。
因为要顶着风雪往前走，所以走得不快，头顶的油纸伞更是被吹得几乎握不住。
“君子……”
顾夏凉的不做声，他喜欢的人，就应该是君子的模样，就应该是君子。
她所有的少女情怀不多，这算是极少的一种。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耳边是飒飒的风雪声，几乎就要把人吞噬在一片冰雪天地中。
锦云馆在不远处，绛红的楼宇，已经被装点得银装素裹，宛如琼楼玉宇。
好不容易走近锦云馆，顾夏凉几乎飞快地下来，赶紧给程璟渊道谢，想着赶紧回去房间换衣裳。
甚至还想好，要叫碧桃煮上一壶热茶，最好要生一个炉子，围住炉子好好烤暖自己。
只是，事随人愿太难。
“顾姑娘应当不介意某讨一壶热茶。”
便施施然地跟进来，似乎是要跟着顾夏凉去房间。
顾夏凉一愣，几乎下意识地要去拦着，她要好好暖暖，哪有时间理会程璟渊。
再者，她实在是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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