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凉……”

　　程璟渊忽然叫她的名字，于是顾夏凉抬起头，愣愣地看她。

　　他有一双浓黑的眸子，沉沉不能见底，于是就是极为深沉的样子，如今她猝不及防落进去，就看见他眼里的女子。

　　其实很好看的模样，愣愣地盯着他，里面也只有她。

　　“什么？”

　　程璟渊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她问一句，心里无端慌张。

　　“你记恨我抄了顾家么？”

　　这样啊，无端问这些做什么。

　　顾夏凉想不通他为什么问这个，还是认真地思考了，继续说道：“不记恨……其实有一些，算不得记恨，就是有时候会有些耿耿于怀。”

　　最初的时候，她是真的恨程璟渊，恨不得将他亲手杀了，以慰顾家惨死的人。

　　后来就慢慢冷静下来了，她的仇恨被缓缓放下，神智也开始冷静下来。

　　而后来的事情，则说明顾家满门被抄斩，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回事。

　　虽然罪名是苟同乱党谋逆，又有不少传闻说程璟渊与顾家有仇，程璟渊本人也这样说起。

　　可是这一路过来，件件桩桩都说明，顾家被抄斩满门，都与江南顾氏以及皇室相关。

　　所谓谋逆，不过是个有意的罪名。所谓程璟渊与顾家有仇，不过是个幌子。

　　可是到底，顾家所有人，都是在程璟渊手里死去的。

　　她从来就不是个没有理智的人，只是再明智的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情绪。

　　那些记忆就是一个阴影，总归在心里晃动着。

　　她记得程璟渊是怎么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怎么在房门口看着她被欺辱，那些记忆极为阴冷地在脑海里晃动，她刻意忽视，却时不时出现。

　　“你不要记恨了罢。”程璟渊脸上浮起笑意来，浓黑的一双眸子，眼里映得只有她。

　　他不能让她记恨他。

　　她确实是不记恨的，只是有些东西，到底在心里刮出一个痕迹来，只是，似乎不严重。

　　顾夏凉仔细想了想，这样的一个痕迹，克服一下还是能够容忍的。

　　“我不记恨。”

　　她正正经经地回答，程璟渊这个人，其实她很欣赏，心里客观地存了好感，自然可以容忍一下子。

　　如今她只是要为顾家昭雪，要很努力去将一些人找出来，再将那些谜团查出来。

　　而程璟渊，她势必要借他的力，且程璟渊愿意，不考虑其他，算是该感谢他了。

　　顾夏凉性情还算恩怨分明，更是不会纠结，倒是迅速在心里掂量了出来。

　　往后可以相信程璟渊，自己也不能因为先前的事情厌恶程璟渊。

　　嗯，真的，不记恨。

　　程璟渊身上是一件淡青的深衣，广袖博带，却略显单薄，因为外罩的氅衣已经披在顾夏凉身上。

　　“如此甚好。”

　　于是程璟渊也笑起来，眉眼平和，极为俊美的一张脸，被重重烛火映着，好看得让人恍惚。

　　顾夏凉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往后都是要合作的人了，这样说清楚倒是明智的，顾夏凉在心里给程璟渊提了提好感。

　　“宋真儿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两人之间沉默了会，程璟渊才继续道，他像是受了凉，话音刚落，就掩口溢出些咳嗽声。

　　顾夏凉看了看他，寡白的一张脸，浓黑的眉目，形成强烈的对比，像是一副水墨画，雅致好看得叫人不可置信。

　　顾夏凉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

　　她忽然想起来，先前回来时，程璟渊的衣裳比她湿得要厉害不少，怕是确实受凉了。

　　“你去煮了生姜水来。”

　　顾夏凉顾自扭头对垂手站在一旁的小僮道，才回过头来，对程璟渊接口道：“为何不能接手？”

　　姬公子身份不俗不错，可是她还是有些兴趣，掺和一回应该不大只重要。

　　再说了，她先前与傅红衣走得进，确实是极为有兴趣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过于复杂，”顿了顿，含笑看向顾夏凉：“凭你的脑子，怕是思索不出是怎么一回事。”

　　顾夏凉：“……”

　　程大人的玩笑开得太突然，顾夏凉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只是还是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复杂是肯定的，但是不复杂做什么要研究呢。

　　“先将江南顾氏的事情查清楚了，再管其他的，这些事情我会帮你处理了，只是……”程璟渊眸子里神色凝重起来：“你自己要做的，自己来就是了，顾家的事情，我绝不会插手。”

　　顾夏凉一时觉得有理，也就不多说什么，直接点头。

　　重重烛影落下来，打在少女干净整齐的侧脸上，显得格外雅致，偏偏神色倔强，显得清冷的一张脸很是孤寂。

　　只是江南顾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夏凉还是没有底，心里就开始盘算怎么找出来是怎么回事。

　　“江南顾氏与顾家，莫不是就是一家？”

　　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都是姓顾，看起来就有诸多的干系，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江南顾氏这样的家族，绝对会留下后人，说起来自己的猜测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是。”

　　程璟渊毫不犹豫。

　　顶顶华美的灯笼投射出好看的纹样，顾夏凉干脆扭过头去看，瞬间不想说话。

　　“江南顾氏的事情，先不要理会，而且……这些东西，你还是自己去调查罢，毕竟顾家与江南顾氏确实有渊源，你要是要查出顾家的事情，必然要涉及诸多事情，还是自己去查找的好。”

　　程璟渊说得很正经，手里的茶碗被他握住时不时咳嗽几声，因为咳嗽，脸色就变得有些红润，倒是看起来精神不少。

　　顾夏凉下意识往门外看一眼，不知道先前吩咐的姜茶有没有煮好。

　　“阿凉，你不必担心。”

　　顾夏凉的手猝不及防被拉住，就看见程璟渊一张脸，像是随口一句话，偏偏手被按住。

　　不必担心？她她她……有担心么，不过是随口一句话。

　　只是，顾夏凉却说不出来，自己尴尬地干咳几声，依旧是冰冷的一张脸，脖子却是别扭地扭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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